土境西北,肃秋宗。
金砾簌簌打落烟岚,银铁气息激荡潆洄,淬在肌肤,冷漠如斯。
身着湛蓝宗服的弟子来来往往,行赴各方。其间一道人影滑如游鱼,绕绕溜溜避着人众向一处梭去。
可惜,饶是他梭得再快,仍免不了受人注目。
“咦,这不是饮珠吗?跑这么急,是不小心睡过了头,赶不上给少宗主提鞋了?”
有人在身后讥笑,饮珠却已无心反刺他们,聋了双耳一般,只一意奔向目的地。
待匆匆敲开铁棘银花深处的院落,少年仆从低首沉默将他引入内室,又无言退入院中。
案前的蓝衣少年便暂止腕收笔,看向来人的眸子里没有丝毫感情,冷厉得仿佛稍久就能将人冻伤。
“老大,那个……我昨夜在暗生城喝得太多,所以今日才……”饮珠瑟瑟艾艾地迎着蓝衣少年的眸光开口,一句言语不知打了多少个结,愣是没将所以之后的内容说明白。
星斜影微眯起眼,声音又轻又邪:“说有用的。”
饮珠霎时惴恐万分,抖抖索索几个“我”字后,终于想起自己的发现:“对了!我昨天在玄武市的沉瑰川旁边遇到两个自称是探险者的人,他们说他们原本是一队人,前往冰原探索时发现了一处传承,然而最后却伤亡惨重,只有他们二人逃了出来。大概为了弥补损失,他们就画下了那个传承地点的地图,卖给了沉瑰川。”
星斜影幽渊般的瞳中闪过一抹精芒,沉吟道:“他们那队人都是什么实力?”
饮珠挠着头皮道:“似乎都是六羽、七羽的境界。”
“……那传承竟有如此强大。”星斜影也暗受一惊,随之泛涌起难以遏制的亢奋,“应当十有八九就是那个地方了……”
饮珠望见他睫羽下不加掩饰的疯狂之色,更是吓得瘆懔磕牙,仿佛下一晌自己就会被他撕成碎片。
当那双幽瞳又移至自己身上时,饮珠险些腿一软就要跪下。
“那张图,你带回来了?”星斜影淡淡问。
饮珠咽了口唾沫,苦涩道:“老大,我不过是个跟班头头,哪有钱赌沉瑰川里的东西……映瑰灯那种天价道具就更是可望不可即了……”
星斜影唇角一丝笑意寒得瘆人:“没钱买映瑰灯,倒是有钱夜宿青楼——”
饮珠砰一声跪倒在地:“我知错了老大!老大饶命啊!”
“阿倾——”星斜影颇似随意地唤了一声,那少年仆从凭空一般出现在眼前,面无表情地提着饮珠的后领去了院门前。
星斜影亦跟来院门,听着饮珠凄厉的叫饶声,眸中兴意却愈发深艳。
他抬手挥出一片灵力,院外的铁棘丛如泽新霖般纷纷活络过来,每一道利刺尖都闪着灵力幽幽的寒光,随蔓身蠕展,好似巨兽血盆大口中的狂齿。
阿倾紧随其后,毫不留情地将饮珠扔了出去。
惨烈的嘶嚎声撕破幽宁,荡遍了整个肃秋宗。
……
地幕无日月,冥席起华阙。
暗生城,北市尽属玄武门。
河水冽蓝,湛似流冰,曳璨引清铺延北市,横贯西东。明莹水灵氤氲飘漾间,缕缕冰霓织彩幻虹,展梁垂绶,悬于河流两岸,绶带下悬着一盏盏形貌各异的华灯,飞辉投落,将水面映得时澈时耀。
少年一袭轻绸蓝衣立足河边,清灵润柔衣角,冰霓飞悬,流光溢彩,在少年的乌发上晕染出朦胧的幻色。
人流如织,闹市来去。土色的天幕下,却是灯明街繁,人气胜火,毫无暗凉之意。
暗生城既是饮誉暗界的销金窟,沉瑰川便是玄武门最有名的销金去处。数千年来,无人知晓这永远剔透如冰的河流中埋藏了多少珍宝,却心知,沉瑰川所纳,绝非凡品。
“他们昨日就是在此处投的地图?”睨了一眼狗腿般跟在自己侧后的饮珠,星斜影淡声问。
饮珠立时点头如捣蒜:“千真万确。我记得可清楚了,这后边正对着一个雪羽铺,白花花一片,惹眼得很。”
星斜影微微回头,果然瞧见那若白雪砌筑的小店,兀然孤立纷繁杂色之中,格格不入。彡彡訁凊
不禁勾起唇角,星斜影凝望水面片刻,便抬步向下游行去。
饮珠颠颠跟上,堆着笑拍马屁道:“老大智识非凡,这么快就推断出地图流到哪里去了。”
星斜影无意理会,任饮珠自言自语般跟在身后喋喋不休,搜肠刮肚地倒腾着赞词美言。
待至推测之处,星斜影抬首看了看眼前被冰霓悬在空中的几盏华灯,正欲随手取一盏买下。
沉瑰川水面清蓝,却似冰面封冻,若不借助能入水不灭的映瑰灯,绝无法窥探水下情景。而此灵河自负屏蔽心眼感知之能,饶是心眼如日,也未必能破此限制。
眸角却忽有晶光一闪,星斜影神色一凛,收手回袖,望向光处,才惊觉那竟是从河面下照来。
他凝着神色,来到那不时闪烁的晶光旁岸,眸光渐沉。
这次凝视之刻分明比方才更为漫长,连饮珠也在等待中耐不住疑虑,翼翼探脑去瞧星斜影情状,却见他双瞳竟已泛染成亮丽的金色,金芒晕绕在瞳周,似赤乌秋毫,明煜而冶艳。
饮珠骇得连忙缩回头来,他很清楚那双眼睛有多可怕。
而于星斜影,此时的他却已能清晰睹见水下那闪烁光点之物的形影——竟正是饮珠所说的那张冰原传承的地图。
“有人在上面留下了水晶术……若是水属性修者,略通此术便极易在沉瑰川中发现它——看来是特意留与水境之人了。”星斜影抬指虚向,凝于指尖一点金芒便化作一线射入水下,于那张地图上撞散消弥,“可惜,凡及光影之理,都无可逃出我的眼。”
灵力一线指中沉瑰川中的物事,便见其周涟破漪绽,一弧水波作浅凹之形,缓缓升起,飞来星斜影身前悬停。
星斜影取下一块储物晶石,又从中取出一大把灵晶,毫不见惜地一股脑塞入了那水波浅弧之中,看得饮珠原放着光的眼抑制不住地抽了抽。
灵晶并未在那浅凹中堆积,反而凭空消失般被水波吞噬尽,若细看,才足察觉那凹浅弧微微上延了些许,似更为完整了几分。
星斜影细细端量了一番,心中知数,便于水弧上方倒转储物晶石,灵光闪现,灵晶源源不断地坠入水波口中。
那水波遂缓涨澜纹,急张囊口,又渐渐收括,至最终闭愈,俨然一颗晶莹圆润的水球。波涟伴灵气于水壁间流转,绚烂通明。
虽然饮珠对这位少宗主的出手之阔绰早已极有知明,此时还是忍不住在心中暗慨,那一颗小小水球里装了多少金银阁了。
素指轻推,水球缓缓飞回融入水面,随即一浑更大的水球浮出淋沥,裹着星斜影所指的地图飞来他身前,触及指尖便倏然蒸腾,化作浅蓝的水灵飘漫氤氲在河岸冰霓之间。
执展此图,星斜影粗览细看,确认它所标注的确是自己所寻之物,笑意隽深唇角,敛了金芒的瞳中墨浮光沉,意味愈发幽邃莫名。
旁人见他耗费重金,却只捞得一纸残图,俱是为之唏嘘哀惜不已,叹这沉瑰川虽藏宝数万,要赌到适合自己使用的却是难之又难。
临去时,想起饮珠所指的那间雪羽铺,星斜影心道正有其用。
光顾店中,客人寥寥,一名长相平平的伙计正勉力招待劝说着,然客人脸上表情仍显兴致缺缺——雪羽此物,于修者而言并非必需,反而又价值不菲,颇为奢侈,此等生意自是冷清为常。
燕坐在前柜后的人一身雪白罩袍,衣着与面容俱掩其间,只自两隅垂落的青丝贴衬着白袍雪色。
星斜影来到柜前,一瞬警意针芒般撞落他心感,于是眸色也不自觉惕厉几分——眼前此人,触动了他极不觉好的熟悉感。
他下意识启开心眼探析此人,然而却看不透那层白袍外壳下的实质,看来此人心眼境界远高于他,才足以防得如此毫无隙可乘。
白袍微动,那人抬头望向柜前的蓝衣少年,倒未计较他唐突冒犯,主动开口问:“客人需要什么?”
星斜影眸子微眯,这声音也不同那熟人。若说是因此人心眼境界高超,足可改变音色,但当初那人并无如此卓著的心眼之力,又怎可能做到这些?
“我要渡海。”星斜影若无其事般应答,“只需要足够的雪羽便可。”
“渡海去他境,至少需百根雪羽。”白袍人语调平静,波澜不惊,“雪羽,单价三十晶。”
星斜影不急成交,哼笑一声,反问道:“那几个在冰原找到传承的人,也是从你这里买的雪羽?”
“他们买了冰饵,捉到了雪鹊。”白袍人说着,抬手指了指角落一只蔓藤圈架上站着的雪白鸟儿,纤瘦漂亮,数根纤长尾翎形似孔雀,却通体雪白,更彰洁纯,“昨日将这雪鹊卖与了我。”
金光乍破,猝然难防,白袍人霎时起身侧避,一颗金白色的珍珠几乎同时嵌入他身侧墙壁中,裂纹辐散。
这还没完,白袍人连番闪过数颗白珠,似才知晓它们无穷无尽,便蓦然停身,身周雪白灵力环绕,寒气森冷,竟将接踵而至迅疾如电的飞珠尽封入寒冰。
而尤在冰外的白珠却忽发出强烈的金光,引得冰内白珠剧颤共鸣,竟生生将寒冰震碎而脱困。
墙壁中嵌着的白珠也挣脱而出,白珠之间,光芒隐似连成一线,便使其如长链一般绕旋白袍人周身,似欲将他捆缚。
而白袍人雪白灵力凝作碎冰飞雪悬护身周,折阻光线,珠链便再无法向内收缩。
好在星斜影适时收止,并未继续更换招式与白袍人斗到底,他一念之间,白珠尽随光影消失:“你到底是谁?”
“我应该是谁?”白袍人语声未变,却能叫人听出其中愠怒。
“把你的袍子解下来,我要看你的真面目。”星斜影沉眉暗眸,虽从此人能力已可否认□□分,但他仍放不下最后一分疑虑。
“……”白袍人默然犹豫半晌,才终是无奈拉下了自己的兜帽,露出一张骇然可怖的脸。
那脸一半完好,另一半却已糜烂得不成人形,暗红发黑的烂肉间,还隐约可见蠕动扭曲的肉虫,白骨支出几分露在外,更是叫人怛赫胆悸。
若非少年心性老成,星斜影险些忍不住倒抽凉气,怎会有人伤成这般可怖的形状?
且不说那半完好的面容根本不似他所想之人,单是这伤便不可能靠易容而伪造。
星斜影只好暂且打消了一探究竟的念头,疑虑却仍残存着无解的一缕——他听闻了药宗尝草会之乱,知晓鸣鸷谷中的“五尘”可凭心眼之力伪装成任何人,甚至连能力也可以伪造。
只是若真如此,单凭他自是毫无办法求证的。而这不过是一间普普通通的店铺,玄武门绝不止这一处出售雪羽之地,星斜影不禁暗省是否是自己多疑了。
思忖间,回头却见饮珠那登徒子正与一美人搭讪,言辞间话语轻佻露骨,却竟将那美人逗得咯咯直笑,笑他不过嘴上功夫,有色心没色胆罢了。
那美人穿着不少,却不算得体,引人遐思处皆半掩半露,风情非凡,看来本身也不是什么正经货色。
“饮珠?”星斜影淡淡一唤,落入饮珠耳里却似幽冥鬼语,邪异诡秘非常,骇得他那风流神情直是僵在面上,敛不平任何皱褶。
不过半瞬,那狗腿子比逃命还更快几分,躬腰定在星斜影侧后:“老大我错了老大!是他先勾引我的!这真不是我见色忘义见钱眼开……啊呸!”
那美人遥遥啐了一声:“就你这窝囊样,本公子还看不上呢!”
星斜影懒得理会这些无聊的俗事,只想着回去再让饮珠过一次铁棘丛,这家伙到底要脱多少层皮才能长些记性?
买下雪鹊,付费时额外加了些灵晶,便当作是无端冒犯的赔礼了。
待二少年身形远去,美人已在前柜上翘腿而坐,无遮的侧景几乎齐根而现,他一手撑着柜沿,将腰身曼妙之姿勾勒得淋漓尽致。
“这小子当真心机深沉,这般容易就快将你识破了。”美人叹着气,不知是感慨还是头疼,“那他是不是会很快想到,试羽大会那次事由也有不对?”
“他迟早会识破。”白袍人换回本态的音色,更显幽暗低沉,却是一样的平淡,“我们只能让他更迟识破。越晚,就越难对我造成阻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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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下,唐三对于时间、位置、距离的把握非常精确。
他很清楚,就算自己有着一身唐门绝学,也有着三阶的玄天功修为。可是,狼妖天赋异禀,身体强大,正面对敌的话,自己未必是对手。尤其是他年纪小,气血不足,肯定无法久战。如果不是那变身人类强杀了一头狼妖,面对两头三阶狼妖他都未必会出手,自己的小命才是最重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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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一旦他出手,就必然要命中才行。
狼妖此时正处于极度的愤怒之中,所以,直到唐三的手掌已经拍击到了他的眼睛侧面时,他才惊觉。猛的一扭头,狼口直奔唐三咬来。
唐三的另一只手却在这时一把抓住了他的衣服,借助自己身形瘦小的方便,一拉狼毛,改变了自己的方向。几乎是贴着三阶狼妖胸口的位置一个翻转就到了狼妖的另一侧。
右手食指、中指并成剑指,玄玉手催动,令两根手指闪烁着洁白的玉色,闪电般刺向正回过头来的狼妖眼睛。818小说
“噗!”纤细的手指几乎是瞬间传入温热之中,论身体强度,唐三肯定是远不如这三阶狼妖的,但被他命中要害,同级能量的情况下,就再也没有侥幸可言了。
玄天功在玄玉手的注入下,几乎是旋转着掼入那狼妖大脑之中。以至于狼妖的另一只眼睛也在瞬间爆开,大脑已经被绞成了一团浆糊。咆哮声就像是被卡住了脖子一般嘎然而止,强壮的身躯也随之向地面跌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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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三脚尖在他身上一蹬,一个翻身就落在了较远的地方。
这一击能有如此战果,还是前世丰富的战斗经验帮了他。孩童瘦小的身躯和黑夜是最好的掩护,再加上那三阶狼妖正处于暴怒之中,感知减弱。
正面对抗,唐三的玄玉手都未必能破开狼妖的厚皮。可是,眼睛却是最脆弱的地方,被刺破眼睛,注入玄天功能量,那就是死的不能再死了。
双脚落地,另外一边的三阶狼妖也已经没了动静。唐三这才松了口气。他没有急于去查看那人类,而是迅速趴在地上,将耳朵紧贴在地面,倾听周围的动静,看看还有没有追兵追来。
以他现在的实力,正面对抗三阶狼妖都很难,技巧再好,幼小的身体也太孱弱了。一旦被狼妖命中一下,很可能就致命了。刚刚那看似简单的攻击,他其实已是全力以赴,将自身的精神意志提升到了最高程度。
周围并没有其他动静出现,显然,追杀那能够变身人类的,只有两名三阶狼妖而已。这也让唐三松了口气,不然的话,他就只能是选择逃离了。
他这才走向那名人类,同时也保持着警惕。
当他来到那人近前的时候,顿时发现,那人身上之前生长出的毛发已经消失了。令唐三的心跳不禁增加了几分。
以他幼年的处境,和那变身人类又非亲非故,之前最稳妥的办法自然是不出手,等狼妖离开。可他还是选择了出手。一个是因为这被追杀的是人类。还有另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他刚刚的变身。
在唐三原本的斗罗大陆世界之中,就有一种拥有兽武魂的魂师,能够具备类似的能力。还可以通过修炼兽武魂而不断成长,变得强大。
如果在这个世界上也有类似的能力,对于他来说,要是能够学到,对自身实力提升自然是大有好处的,也更容易融入到这个世界之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