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单
盛维还真的带来了。
只是,他原是要在用过晚食之后再交给卫渊。
如今当着晚辈的面,怕是有些不妥
他看向卫渊,却见对方不动声色。
思来想去,也只好将那礼单从怀中取出,递给卫游。
卫渊并未向众人表明卫游的身份。
只因卫氏在河东一带影响较为甚远,卫游二字,不少世家商贾都是知道的。
卫游接过礼单,打开详细看了起来。
盛维一脸笑意。
这礼单上的礼物,都是经由他精心挑选。
虽然都是些金银俗物,可是,却价值不菲。
此外,还有几匹他自以为的上等宝马与几件兵刃等。
光靠着这些礼物,哪怕是去京中拜会一些国公爷也都够了。
当然,也仅限于拜会.
盛维的目光还是太窄了,他自信满满的认为,这份礼单,定能够让卫渊眼前一亮。
谁知,卫渊看都没看,就见卫游将礼单漫不经心地放在桌子上,故作与卫渊谈话道:
“贤侄,如果老朽没有记错的话,海州的海氏为了参与海运,前些日子,给你送了一颗价值连城的夜明珠?”
“哦,还有苏州、杭州等地商贾,说是都要拿出几成利来孝敬贤侄。”
“某些人,竟送些上不得台面的礼物,便是想参与海运当真是让老朽开了眼界。”
“盛维是吧?你别介意,老朽不是在说你。”
长辈之间的谈话,长柏等人不敢插嘴。
他们今日能够坐在这里,与卫渊同桌用食,本就是托了明兰的福。
要不然,何德何能,可与卫渊同桌?
要知道,东南一带的官吏,想要求见卫渊一面,都是求而不得。
此刻,盛维脸色难看至极,片刻后,只听他沉声道:
“不知晚辈所送之礼,可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晚辈一定竭力满足。”
满足?
卫游哼了一声,道:“有多大能耐,就吃多大碗饭。”
卫渊笑道:“好了,用饭吧。”
他又看向盛维,“这礼单,你拿回去吧。”
后者欲言又止道:“这本就是要送.”
坐在卫渊另一侧的陈大牛突然厉声道:“让你拿回去,你便拿回去,哪有那么多的废话?”
盛维不敢多言,连忙将礼单揣进怀里。
今夜卫渊本时想与明兰一块用膳。
后来考虑到,明兰带着这么些人都来了广陵,若是不见一见,定是会让明兰这丫头难堪。
毕竟是自己的外甥女,是晚辈,小丫头,哪有不宠着的道理。
用过晚膳后,盛维向卫游作揖道:“晚辈还不知前辈您尊姓大名?”
卫氏族老抚须一笑,简短说出自己的名讳,“卫游。”
卫游?
盛维喃喃一声。
他像是从哪里听说过这个名字,但一时竟是想不起来了。
不由得陷入沉思。
在此期间,卫游经由卫渊亲卫护送,已经返回住处。
卫渊与明兰则去往老宅居住。
盛长柏今日来广陵,是有事想要求问卫渊,所以也跟了上去。
如兰与墨兰二人平日里就比较怕卫渊,用食时更是战战兢兢,生怕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地方。
于是,在卫渊与明兰前脚刚走,她们也赶快回到住处。
品兰本想与明兰一同居住,可听说明兰今日落脚的地方是卫家老宅,她也是有些不好意思说出口,索性只能跟着如兰等人回去。
长枫、长松等人也欲离去时,看到盛维仍然待在原地发呆,前者便是忍不住好奇询问道:
“伯父,您在想什么?”
众人只听到盛维一直在喃喃着一个名字,“卫游.卫游”
忽然,他猛地瞳孔一缩,道:
“河东卫氏上任家主,先帝与辽国交战时,这位卫氏长老,曾以一己之力,筹集大军所需一年粮草!”
“后来被先帝称赞为‘忠义之商’,乃是国朝商贾中的楷模。”
“我怎将这位的名字忘了,如今才想起,真是不应该!”
再去抬头看那位叫做卫游的卫氏长老,却见人家已经走远了。
无奈之下,盛维懊悔至极,垂手顿足,道:
“若是早知是这位前辈,定要与之好好交涉,若能得其相助,那便是咱们盛家难得的福分啊!”
同时,他对于用晚食时所发生之事,也不再心存芥蒂。
倘若是别人说,他定会感到不悦,但那人如果是卫渊或是卫游,那就无事了。
只因这二人,都是高高在上的大人物。
盛家大房只是在扬州府境内,算是排得上号的商贾,可若放在江淮、两浙,算个屁啊?
卫渊自是不用多说,人家是跺跺脚就能让东南犹如地龙翻身的存在。
而那位卫氏族老,可是让无数商贾都要钦佩、巴结、效仿的存在!
人家的生意范畴,虽然主要是在河东路,但要是人家去到两浙或是福建路乃至国朝任何一个地方。
当地有名有姓的世家、望族、商贾,都要上杆着去逢迎示好。
无他,只因先帝那句‘忠义之商’。
靠着这四个字,足以让河东卫氏屹立百年不倒。
没想到啊,在商界可呼风唤雨的人物,也要依附忠勇伯卫渊的势力。
如此说来,自己所送之礼,果真是显得小气了。
可那些礼物,对如今之盛家来说,是一笔不小的支出啊!
想到这儿,盛维的脸色只剩下尴尬。
怪不得忠勇伯不要,人家是不缺这三瓜两枣。
若是要了,回头再惹一身骚,可该如何是好?
卫家老宅那边。
盛长柏小跑着追上卫渊,道:“舅舅且慢,外甥有一事相问。”
后者驻足,回首看了看他,又看向明兰,道:
“你先回去。”
明兰先是向卫渊作揖,又向盛长柏点头示意后才离去。
卫渊好奇道:“有事?”
盛长柏道:“方才用晚食时,外甥不便问及。”
“今年吏部要整顿,所以大考延期一年。”
“待到来年开春,是否为入科场的最佳时机?”
大周会试,每三年一次。
嘉佑二年至今,刚好三年。
按照知否时间线推算,盛长柏的确要在今年参加科考,然后中榜。
只是如今变数太多了,已经不能用‘知否’里的剧情和时间线来推断。
“吏部改制,今年有不少官吏都要以开缺回籍的名义落得个弃官下场。”
“待到明年,朝廷定然需要大量人手,明年科举,或不亚于嘉佑二年。”
闻言,盛长柏面色一喜,如此,可算是还未得进士出身的读书人福音。
当然,这也是王安石的套路。
吏部改制,看似是将天下读书人都得罪了一个遍。
但是只要明年科举照常举行,那么还未得到功名的那些读书人,都会将王安石奉若神明。
届时,吏部改制就成功一半了。
“谢舅舅告知,外甥感激不尽。”
盛长柏深深作揖。
嘉佑二年的那场科举可是古来罕见。
无论是从取士人数、质量上来看,都远超往昔。
这是赵祯一朝养士多年,最为可观的成果。
对于朝廷上的动静,盛长柏大可以问盛竑,只是,吏部改制这样的大事,以盛竑的权限还触及不到。
思来想去,盛长柏只有问卫渊了。
翌日。
一大早,卫渊就来到了父母墓前。
与之同行的,还有僧道儒三家与河东、两浙卫氏诸多人。
待今日将父母与祖父祖母坟墓迁走,卫渊大概率此生都不会来到这卫家村了。
卫渊在前跪倒在墓前,行三跪九叩大礼。
由于这等场合,不便女子露面,尤其是是像明兰这等还未出嫁之女,所以,今日之事,明兰只能是在远处旁观,不得向她的外祖父外祖母墓前叩拜。
此刻,有道门中人撒纸钱,做法事,起水陆道场宣坛,迎功曹、揭谛与四圣,神威远镇,以待起墓吉时。
有佛门中人起宣坛榜文,念佛经咒语,恭请诸伽蓝携卫渊父母往生极乐,来世不受病痛之灾,福及后世子孙。
约莫到了正晌午。
道门中人晃铃而止,矗立于法坛边缘,大声道:
“吉时已至,恭请四方诸神消灾洗业。”
“起墓迁坟!”
孔家人矗立于坟墓一旁,缓缓打开一副卷轴,朗声念道:
“圣恩浩荡,天朝追封朝议大夫、诰受永嘉郡夫人,驾灵移墓,恩泽后世”
光是这三家之人,就约有二百余人,声势不可谓不浩荡。
卫渊也能感到卫游的用心。
按照卫游的话来说,无论婚丧嫁娶或是给祖宗迁墓这等事,只要身为晚辈的人重视,其他人自然也会重视。
“爹,娘,孩儿不孝,扰了您二老清静,请随孩儿去京中。”
卫渊再次行三跪九叩大礼。
几位河东、两浙卫氏长辈,几乎是与卫渊父母同辈的人,开始挖坟起灵。
待到卫渊父母棺材被人抬起放入新椁当中。
卫渊立即用针尖刺破手指,滴滴血珠落在法坛中的朱砂碗里。
那道门中人用朱砂搅合鲜血,再用朱笔侵占,点在四圣灵像眉间,道:
“山川有灵,四方有神,今贫道为全卫氏后人卫渊之孝心,携该地之灵秀,动土迁墓。”
“三清敕命,四神开道,以保卫氏气运不失!”
“恭迎朝议大夫,永嘉郡夫人,随后人卫渊之血气精魄,赴京入土。”
言罢,只见道人又做法事,脚踏七星,手舞足蹈一番,只见霎时间风云色变。
卫渊父母埋葬之山岗中,似有龙吟虎啸,惊走山林飞鸟。
不远处一条碧湖当中,有鲤鱼翻身,生机断绝。
种种异象,一瞬而过,众人未觉有何不妥,唯有卫渊似是察觉到一些变化,身上像是少了或是多了什么东西,说不清道不明,只觉玄妙。
那道人做法之后,身子忽然脱力,额头无端冒出细汗,幸好经由弟子扶住。
除他之外,某些盘腿而坐,正在念经诵副的僧人,竟是也有当场昏厥者,不知是因天气酷热还是其他原因。
总之在倒下的那一刻,就被卫氏中人扶着去到别处休息。
随后,那道人在弟子搀扶下,来到那卫游身旁,拱手道:
“卫老,贫道已经尽力,您答应贫道的,可一定要实现。”
卫游抚须道:“请真人放心,你们老君庙,今后自由我卫氏族人供奉着。”
忽的,道人吐出一口鲜血,身后弟子大惊。
道人连忙摆手道:“无妨。”
“动一地之灵秀汇于一家一脉,太有损命数,卫老,贫道大限,怕是要到了。”
卫游微微皱眉道:“我卫氏自会为伱塑金身。”
道人摇头道:“道门中人,不在乎这个,只愿我这些弟子们,能得你们卫家供奉便是足矣。”
——
此刻。
大周境内,一处深山当中。
一位正在打坐的道人,猛地睁开双眼,掐指一算,顿时自觉命数正如泄堤洪水一般流逝。
有老友见状,连忙道:“何故?”
这道人苦笑一声,“张兄可还记得,若干年前,贫道与你说过,曾见过一处可出王侯的钟灵之穴?”
被称为张兄的人点了点头。
道人叹道:“因贫道掐算过那处穴位对于后世弟子之影响,所以冥冥中,贫道能感到,那穴位似出了事情。”
‘张兄’不解道:“可是你预言天机难测,祸福难料之事已经发生?”
道人摇头道:“不,有同门中人,将那山脉之运,川湖之灵暂集于一脉一户。”
“方才贫道又算,葬于那处灵穴中人,已往龙脉凝聚之初而动”
“今后,此脉之后人.天下或将有大变。”
张兄一脸骇然,“这你也敢算?不想活了?”
道人轻咳出一口血,“我自知命不久矣,想要以天罡算术,推算将来大势,不知张兄能否为我护法?”
张兄道:“真要如此?”
道人轻叹,“不然,怕是要死不瞑目了。”
张兄劝道:“你我所学,本就是虚无缥缈之法,难以窥见将来玄妙一二。”
“若是强行推算,多半也是不准,何至于此?”
“世人都说一命二运三风水其实唯有你我这种人才晓得,那都是无稽之谈。”
“别说将来大势,即使如今,也总有人定胜天之人。既定命数,不过是我玄门之谈而已,若痴迷此道,只能是误入歧途。”
道人想起当年途径那处灵穴,所见之姐弟。
其中,那弟弟
“这世上,竟还有这种命格之人怪哉。”
(橘子:本书不转玄幻风,从头到尾都是架空历史风,写这段道门之事,不过是觉着古代信命理之说成风,尤其是宋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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