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两日,苏彦君睡过了辰时才不紧不慢地来上值。
现在多了个柳笙,而且眼见上手极快,她终于可以安心摸鱼了。
悄悄晚点上值也不算什么,反正有柳笙顶着。
有了同僚就是好!
但一来到万事堂,却见她的好同僚正伏案在柜台前写着什么,旁边还堆了厚厚一叠文书。
“你这是在做什么?”苏彦君惊道,她可不知道门侍的工作中还包含这一项。
柳笙头也不抬地认真书写着。
“就是揽了些活来做。”
苏彦君俯身过去瞧,看到一行字:“此诡物长约三寸,铜鼎状,可通过喂食面食形成巨大中间气孔众多的膨胀面团,猜想可使用于高空坠落时垫于下方做缓冲,形成的面团大小与使用灵力的关系应是一单位灵力形成一寸乘以四寸面积……”
她顿觉头晕目眩:“你写这些做什么?这应该是异研司的人干的吧?”
柳笙点头道:“是啊,昨日下值后我去异研司问那些研究士有没有需要帮忙的,他们就让我做这个。”
苏彦君在清河织造院呆了好些年,一下就明白了:“你傻呀!你做这些也不会算作你的功劳。我知道你想上进,但这也学不到什么,这只是那些研究士解析完诡物后懒得写长篇大论,把解析结果概要给你扩写罢了。”
柳笙只是笑笑说:“无妨,我也是做惯了的。”
苏彦君气到不行,她实在无法理解柳笙的脑回路。
苏彦君不知道,就算是这样没功劳还劳神的工作一开始人家也不愿交给柳笙。
还是柳笙上门去说起自己此前做了不少这个工作,还拿出《修行理论》上自己的文章,那几个异研司的研究士讨论了一番才决定让柳笙试一试。
虽然她这个年纪能有一篇上了《修行理论》的文章实属了不起,但也不足以让异研司的人就对她高看一眼,能进得清河织造院这种大院的异研司,谁的手头上不是或多或少有两三篇文章。
柳笙也是想着,如今她接触不到诡物,做不了研究,还是得自己争取机会。
先打打下手,再徐徐图之,说不定过一段时间就能在人家解析诡物的时候稍微参与一下。
……
柳笙写完了两个诡物的解析文书,今日的第一个客人上门了。
柳笙看了眼正在专心看话本的苏彦君,还是收起手上的文书稿件放进抽屉里,主动上前迎接。
这位客人是一位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身穿蟒纹锦缎袍子,手上金饰闪闪,腰间环佩叮咚作响,家境应该不差。
他甫一坐下,连柳笙端来的热茶都没喝就着急地开口道:“姑娘啊,求你救救我呀!”
“请您别急,先说说您是遇上什么事儿了呢?”
“我觉得……我的娘子……不太正常……”
他不知道想起什么,掏出绢帕擦了擦脑门上的虚汗。
柳笙这几日已经有些习惯上门求助的顾客一开口都是有些夸张的风格,安静地将热茶往他面前推了一下。
“我叫富有财,家里祖祖辈辈都是做采石生意的。”
富有财顺势喝了一口热茶,平复心情,缓缓开口道。
“事情不太对要从十多天前开始,有一日娘子突然睡到晌午才起来,平时她都是鸡鸣之时就起来侍奉公婆,自打入门以来十年没落下过一次。但那日,我看她醒来后精神实在不太好也没有过于苛责。”
“你当然没必要苛责她了……”柳笙小声嘀咕道。
“你说什么?”富有财疑惑道。
“没什么,您请继续说。”
“哦,然后,她一醒来就饿得不行,吃了午饭还不满足,让婢女去街上买了两大碗猪下水,吃得老香了。”
“猪下水确实好吃,贵夫人许是吃得多了些,不知奇怪之处是?”柳笙想到用姜葱八角香叶料酒煨得极烂,然后蘸着辣子吃,不由得咽了口口水。
“但她以前最怕猪肉腥臭味!更不会吃猪下水!连我偷偷吃一口也要被她嫌弃!”富有财激动地说道,“再后来,她每日都要吃……也不一定是猪下水,牛的羊的她也吃,总之每日都要买内脏来吃。”
“这也就罢了,她一开始还吃的是煮熟的……最近!我最近才发现她竟然开始偷偷吃生的!”
“那日,我晚上喝多了酒,半夜起夜,结果刚好看到她鬼鬼祟祟地往后厨走去。我看她行迹怪异就偷偷跟上去,结果看到……”富有财脸色惊恐,咬住牙关,似乎想起什么极为可怖的景象。
“没事,您慢慢想,准备好再说。”柳笙安抚道。
富有财又喝了一口茶,深吸口气:“我看到她在厨房里直接啃食着那些生肉,特别是那些内脏,她捧在手上吃得满脸鲜红……”
“我不敢惊动她,但真的越来越害怕,她最近看我的眼神都怪怪的,好像我是盘中餐一般!”富有财吓得脸上的肥肉抖动起来。
苏彦君也醒来了,关切地坐一旁听着:“那现在怎么样了?”
“现在吓得我连回家都不敢,我让我爹娘也搬到乡下的庄子上住了。”富有财拍了拍肚子,啪啪作响,“那一幕恶心得我都好几日吃不下肉,瘦了好几斤。”
苏彦君听了嘴角扯了扯。
“这事还需要了解一些细节我们才比较好进行分类,您想想在她那次昏睡之前有没有什么和平时不一样的事情呢?”柳笙继续认真地问道,“比如说去了什么地方,吃了什么,碰了什么?”
富有财努力回想着:“去了什么地方?应该没有,我不怎么让她出门的。我这人还是比较传统,我能赚钱养活她,她又何必抛头露面的,成何体统?”
浑然不觉这话会得罪日日抛头露面的柳笙和苏彦君,继续说道:“吃的也跟我吃的差不多……在后院也没见其他人……”
然后,他突然眼睛一亮,想起什么来:“前一日,我母亲念着她照顾公婆甚是辛苦,想给她一个我们家祖传的手镯,还特地问了我意见,我想着这手镯虽然是上古之物甚是值钱,但毕竟是我娘子,给了就给了吧。”
“对了,她是戴着这个镯子入睡的!”
这么一来,事情也很清楚了。
苏彦君这回直接与织造院探巡司联系,说明了富有财的事情,探巡司听了也觉得有些蹊跷,马上安排人手去富有财家里。
……
等探巡司的修士回来后,看他们身上血迹斑斑,苏彦君好奇地上前问了一嘴。
“你们受伤了吗?”
“这不是我们的血,是那个婆娘的。”其中一名修士冷漠地说道。“已经击毙了,神智完全被侵蚀。”
“确实是那手镯有问题,不仅仅是普通的上古之物那么简单,但也不是诡物,应该是灵物,戴上后有可能会激发嗜血,具体的触发机制还要让异研司的瞧瞧。”
另一位探巡司的同僚跟苏彦君还是挺熟的,也愿意多说几句。
“只能说上古灵物,确实不一般。”
柳笙在旁听着,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