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月后。
“姐姐,妈妈说可以吃饭了。”
清脆的童声响起,夏挽星从破旧的木椅子上起身,伸展了下酸胀的手臂,不小心碰到旁边的架子,她赶紧去扶,又因为没扶好,连带把身前的小桌子打翻。
还没做完的工艺品掉了一地。
“姐姐我来,你别动,待会儿又碰到了。”
小女孩赶忙蹲下身捡。
夏挽星满脸歉意:“小天,姐姐真没用,又给你们添麻烦了。”
“没有没有,”小天个子不高,动作却很麻利,把东西都归到竹篓里,“妈妈说你做的工艺品卖得很好,姐姐最厉害了!”
“姐姐也就这点用处了。”
夏挽星试探性地摸了下前方,感觉没有障碍物才小步往前走。
尽管小心,膝盖还是碰到旁边的小矮桌,重重撞了一下。
不用想,腿又青了。
夏挽星默默叹口气,弯腰把小矮桌往旁边移一点,并记住位置,以免下次碰到。
她自落海被救起,眼睛就看不见了。
适应失明她花了很长的时间,直至今日还是没办法避免受伤。
小天收完东西忙跑过来牵她的手,带她去吃饭。
穿过杂乱的走廊,进到一个阳光充沛的小房间,木桌上摆着简单两个菜,一荤一素。
中年女人把装好米饭的饭碗放到桌上,忙招呼她,却没办法说话,只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
夏挽星摸到凳子坐下,笑了笑:“阿嬷,别管我了,快坐下吃饭。”
阿嬷没名字,寨子里的人这么叫,她就跟着这么叫了。
说来像上天安排的一样,她被浪拍到岸上,正好被赶海的阿嬷和她女儿看见,救回了家。
而她们,就是夏挽星在夜市马路救下的那对母女。
只是她昏迷了三天,好不容易退烧,醒来却瞎了,什么都看不见。
老天说到底还是心软了,没要她的命。
小天也乖巧坐好,捧着碗吃起来。
夏挽星端碗往嘴里慢慢送饭,吃到一点不同:“今天有肉?”
阿嬷笑起来,在旁边比划,小天充当翻译:“姐姐你做的工艺品越来越多人买,我们赚钱了,以后可以经常吃到肉。”
“那就好。”夏挽星听得眼睛弯起来。
她因为眼睛看不见的缘故,最开始做工艺品吃过不少苦头,又怕做得不好看不精美。
所以她很努力认真,手被刺过无数次也没停下,直至手指尖起了层薄薄的茧,做工艺品的手艺也越发娴熟,成品越来越好。
阿嬷还在比划,小天一边扒饭一边翻译:“姐姐,妈妈说最近赚的钱可以维持一阵了,你也休息下,不要太累了。”
“好。”
夏挽星嘴上应着怕阿嬷强行把她的东西藏起来,心里却没打算停,最多等阿嬷出门了再做。
吃完饭,夏挽星想收碗,被推了出去,她自知就算她想帮也是添乱,便出去了。
缅普的气候四季温度都高,这会儿五月的天,温度更是灼人。
夏挽星坐在屋子下的阴凉处,热风吹起她掉在耳边的碎发,不远处,几个缅普妇女在闲聊。
她们说的是缅普话,夏挽星跟小天学了一些,能听懂一点。
大概内容就是,隔壁寨子的老医生不知道从哪带回来一个男人,人长的巨帅,帅得没边的那种,但就是冷冰冰的,见谁也不搭理。
好的皮囊在哪都备受关注,缅普也不例外。
夏挽星听了会儿,觉得无聊便回屋做工艺品了。
晚上,小天突然喊肚子疼,疼得在床上打滚。
阿嬷急得眼泪都出来了。
夏挽星眼睛看不见,人倒是冷静,抓着阿嬷的手:“别急,离这最近的医院在哪?”
阿嬷说不出话,小天疼得满头冷汗说:“最近的医院在大区,晚上没有车。”
夏挽星想起白天两个缅普妇女的话,问道:“隔壁寨子是不是有个老医生?先去找他,可能不是大问题,你先别慌。”
阿嬷忙点头,背起小天就跑。
夏挽星看不见,出去也帮不上忙,于是把她们送到门口,再三叮嘱阿嬷不要急,不要慌,然后在门口“目送”她们走远,才进屋关门。
一整晚,人没回来。
夏挽星起个大早,在家焦心等了一上午,人还是没回来,她更担心了。
阿嬷不会说话,小天又是个孩子,最关键的是,阿嬷遇事就慌,她是真心怕两母女出意外。
到了下午,她再也坐不住,摸了张纸条凭感觉写下“我出去了,回来不用担心”几个字,然后背上自己做的小斜挎包,装了点钱,拿上木棍顶着烈日出门。
同寨住的人的不多,听说夏挽星要去隔壁寨找医生,有空的就带她走一段,没空的就给她指方向。
所幸两个寨隔得不算远,一路曲折总算到了。
“请问,我要找寨上的医生,怎么走?”
夏挽星听到旁边有交谈的声音,用蹩脚的缅普话问。
几个男人停下交谈,纷纷看向她。
其中两个对了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你是华国人吧,你说华国话我们能听懂,要找医生啊,来,哥哥带你去。”
夏挽星感觉有人拉了下她的棍子,她立马警觉往后退:“不用了,我好像记起来怎么走了,谢谢。”
她连忙转身。
穿花衬衫的男人挡住她的路,流里流气:“妹妹,眼睛都看不见还逞什么能,没多远,跟我走,聊几句就到了。”
夏挽星两个月没出门,同寨的人也都和善,以至于让她产生缅普民风淳朴的错觉。
可再淳朴的地方也有心思不正的人,她大意了。
她把棍子横放抵在身前,冷声:“让开,不让开我叫人了!”
男人显然没把夏挽星的威胁放在眼里,嗤声:“在这你能叫什么人?这没法律的妹妹,你还以为在华国?”
几个男人跟着笑出了声。
夏挽星冷着脸,把棍子用力往下折,尖刺的那一端顶出去:“你们敢乱来大不了一起死。”
“脾气这么烈?”
几个小混混没想到遇上性子烈的,没想把事情闹大,但也想逗她。
夏挽星死死抓着木棍,感觉脸被人轻浮地摸了下。
“妹妹皮肤好嫩啊。”
夏挽星想都不想地抬手往那边刺过去,小混混来不及收回手,手背被划出一条血痕。
“嘶……你真以为老子不敢动你!”
小混混恼了,上手抓她,夏挽星顾不上其他,拔腿就跑。
小混混跟着追上去,剩下的几人在原地看热闹。
一个盲女,能跑哪去。
夏挽星像个无头苍蝇一样往前冲,蓦地,撞到一堵墙。
准确的说,是一堵肉墙。
“救我!”
夏挽星顾不上了,只感觉这人很高大,按撞上去的感觉应该是个肌肉不错的人,应该能打,开口求救。
男人眉眼深邃,高挺的鼻梁下是形状好看的薄唇,他冷冷看她一眼,没说话。
小混混追上来,猛地刹住脚:“阿冷哥。”
阿冷看一眼夏挽星,又看一眼他,依旧没说话,但气势压人。
小混混主动解释:“不知道哪来的盲女,想带她玩玩,她不肯就算了还凶得要死,你看,把我手都划了。”
夏挽星听着,只觉得倒霉。
原来是一伙的,那就没什么求救不求救了。
她侧过身又要跑,被小混混一把拉住后衣领:“还敢跑?看把你厉害的!”
夏挽星转身,毫不犹豫地把木棍带刺的一边抵到自己脖子上:“别碰我!”
性子是真的烈,宁愿死都不肯屈身。
阿冷冷漠的视线从小姑娘白皙的面庞掠过,没打算管。
缅普这种地方,人命如草菅,管不过来。
走出去几步,他听到身后小混混的惊呼声:“我靠!你真刺啊?”
阿冷顿了下,两秒后,转身折返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