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的阳光明媚温暖,像在开启初春的篇章。
车子停在城郊一片破败的楼房前。
夏挽星站在一束光下,仰头看面前的楼。
外墙掉落,到处是跌落的红砖,有些墙体甚至塌掉,摇摇欲坠,楼房外面用油漆写着个大大的“危”字。
要不是亲眼看见,她无法想象在繁华的京北城还有这么破旧的地方。
秦谨之牵起她的手往房屋里走:“房子太老了,这一片的人基本都搬走了,政府收了打算改成工业区。”
“为什么来这?”
夏挽星跟着他往里面走,鞋子沾上不少泥尘。
“带你看看我以前住的地方。”
夏挽星愣住:“你住过这?”
这一片,就算回到十年前,也是落后到不能再落后的地方。
“住过,在秦家认我之前,我和我妈一直住这。”
秦谨之说着,抬手打掉头顶的蜘蛛网。
两人踏进一间大约只有二十平左右的小房子里,没有隔间,房子南边放着一张一米二的小床,床旁边就是一个半人高的木头柜子,然后一个木桌子,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家具。
依稀可见生活的痕迹,简陋破败。
夏挽星看着,心底涌起一股涩意,说不上什么滋味。
“这边的厨房和厕所都是共用的,我记得那会儿我还没外面的灶台高,每次炒菜都要搬一个小板凳出去,炒完了再搬回来。”
秦谨之伸腿勾出木桌下的一个积灰的小木凳:“就是这个凳子,陪了我好多年,吃完饭我就坐在这桌子上写作业。”
夏挽星看过去,边缘粗糙的木桌,不但是饭桌,还是书桌。
“只有一张床,你和你母亲怎么睡?”
夏挽星抿唇,问出进屋的第一个问题。
秦谨之看了眼床:“我年纪小的时候就和我妈挤一张床,后来长大了不方便,就让我妈睡床,我就——”
他抬高下巴点了点前面不远的空地:“在那打地铺。”
春夏秋冬都睡在地上。
不冷吗?
夏挽星话到嘴边没问出口,不用想,京北这种夏热冬冷的气候,怎么可能不冷。
她沉默下来。
秦谨之伸手抹了下桌上厚厚的灰,粉末从指尖滑落,他看着,又道:“那个时候,我经常觉得生活辛苦无趣,所以很喜欢玩一个游戏。”
夏挽星转眸看他:“什么游戏?”
“那边。”
秦谨之牵着她走到房子唯一的小窗前。
窗户不大,窗框脱落,一束阳光从灰尘仆仆的玻璃射进来,给潮冷的房间带来些许明亮和温暖。
秦谨之拿起她的手举起来,放到阳光下。
太阳光落到两人手背上,一丝温暖蔓延。
“那个时候,只要有太阳,我就喜欢把手放到阳光下。”秦谨之站在她身边,低磁的嗓音有些沉。
夏挽星动了动手指,看光影里的尘沫浮动,轻声问:“为什么?”
这有什么好玩的。
“你不觉得阳光落在手上的感觉很舒服?”
像要证明什么,他抓着她的手收回来,暖意消退,阴冷的空气包围上来。
秦谨之重新把她的手放到阳光下:“你看,人习惯了光和暖,怎么会舍得不要。”
夏挽星喉间一滞,说不出话来。
两人就那样伸手站在温暖的阳光下,站了许久。
“夏挽星。”他忽然开口。
“嗯。”夏挽星轻声应。
“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他说。
她看他,不明所以。
秦谨之对上她澄澈的眼眸,一字一字说得格外认真:“当一束光照进黑暗,这束光就有罪,但这束光永远不离开黑暗,那便是救赎。”
“……”
夏挽星听得眼眸颤动,这两个字意义太重,她承不起。
她把手从他手里抽出去,惊慌摇头:“不是的……秦谨之,没有谁是谁的光,更谈不上救赎……”
“你是。”
秦谨之深深看着她:“你一直都是,只是开始的我,不敢接受。”
他的世界太黑暗,从来没想过让光进来。
后来,他让那束光进来,光却想逃跑。
他又怎么会让光消失?
夏挽星哑然,要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那个夏夜,她打死都不会和他扯上这样的关系。
“不是……不是,”她徒劳重复,“秦谨之,你把我想得太好,你应该尝试敞开心扉,太多人比我好了,你不应该只待在这个小房子里,你走出去,外面的阳光更多更温暖。”
“可太阳始终是那一个。”
他定定看着她,一句将她的所有堵回。
“……”
夏挽星站在那,突然感觉阴冷爬上四肢,寒意阵阵。
“走吧。”
秦谨之没有察觉她的异样,牵着她发凉的手走出去:“我们回家。”
……
夏挽星回到别墅的时候,一批工人刚撤出去。
她扫视四周,发现每一扇窗都装上了隐形铁丝。
包括一楼。
她转头看向身边的男人,手指攥紧衣摆的边缘:“秦谨之,有必要做到这个地步?”
“你跑了两次。”秦谨之面色淡淡。
“所以就要把我关在鸟笼子里?”
秦谨之伸手抚摸她白嫩的脸:“你乖,以后我让人拆掉。”
夏挽星拍掉他的手,冷笑:“我是不是还要感谢你没拿锁链把我锁起来。”
“我还没那么变态。”
呵。
夏挽星不再看他,转身上楼。
秦谨之望着她决然的背影,又看看被铁丝包围的四周。
蓦地,他迈步走向酒柜,拿出一瓶红酒打开,倒上满满一杯,颓然地一仰而尽。
酒杯重重放到桌上。
他不管,既然说了这么多做了这么多,她还是这样。
那他也极尽手段。
反正,不能让她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