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秋同玄英的母亲,为玄明神君幺女,生于浮玉山,名云母,如今亦尊号云曦仙子或云曦元君。
此时此刻,站在仙宫门口的,是一只漂亮的白狐狸,一身蓬松的白毛。
白秋也已经许久不曾见到生母了。小狐狸幼时被母亲搂在尾巴里长大,没有什么比母亲身上的气息更为令人心安,看到这道熟悉的身影,白秋哪里还顾得上想其他,撒腿就冲,一头扎进母亲软乎乎的绒毛里,扎进去后也没闲着,眯着眼睛仰着脑袋在她身上乱蹭,连话都顾不上说,喉咙里不自觉地发出小小的咕噜咕噜声撒娇,连“嗷呜呜”叫唤的声音都比寻常乖巧了许多。
云母的样子其实也不太大,还是可以抱着走的大小,但肯定比白秋还是要大上一圈。这个时候左顾右盼地从仙宫中出来,她显然是特地来等人的,这会儿,她低头看到白秋扑到她怀里,登时眼前一亮!然后赶紧亲热地低头蹭了蹭她。
白秋感到母亲开心地低下头蹭她,感受到娘亲脸颊上柔软的毛发,顿时久违地有了种回到家的感觉。她精神振奋,身后九条尾巴乱摇,恨不得围着母亲跳来跳去地打转。白秋的耳朵被蹭得轻轻塌了下来,眼睛微眯,她身子放软,不由得撒娇打了个滚,然后冲着母亲的方向害羞地翻过身,正准备将肚皮露出来……
“……嗷呜?”
然而还未等她撒完娇,下一秒,白秋刚要打滚的身子就又被强行翻了回来,她茫然地抬起头,正要询问,就觉得后颈一紧!
下一瞬,她视野升起,四只爪子临空,被云母咬着后脖子叼了起来!
云母仙子叼她显然叼得十分熟练,叼起来就高兴地往旭照宫中跑!一路向里,穿过两个庭院,跳进内室,将口中的小狐狸往内室中的人膝盖上一放——
白秋一路被叼着跑,四只爪子都软趴趴地垂着,都还没完全回过神,就感到呼呼呼地生风,吹得她耳朵尾巴都往后跑。于是她不得不下意识地眯住被风吹着的眼睛,等反应过来,已经被母亲放在什么地方。她抖了抖毛,睁开双眼,便察觉自己脚底踩着的是白色绸缎做的衣衫。
白秋一愣,看着脚底的华白,下意识地拿前爪拍了拍。接着她便听到娘亲欣喜道:“夫君,快看,女儿回来啦!”
白秋一惊!条件反射地回过头去,却见一双沉静的眸子安静地看着她,紧接着,她感到脑袋上重了重,白秋“呜”了一声,不由自主地仰起头,去回蹭过来轻轻揉她头的手。
白秋蹭了两下,便怀念地唤道:“爹!”
旭照宫中央最末的内室,同时便也是白及仙君和云母仙子夫妻二人的寝宫卧室。
屋内窗帘微合,大部分光线被阻隔在外,因此室内比寻常来得暗,有种静谧祥和的阴凉之感……不在林中却已幽静。白及仙君端坐于室中,虽不知他们二人已回来多久,他却已在打坐,看样子虽不曾入定,但也已屏息凝神,直到云母叼着女儿回来,方才缓缓睁开眼来。
白秋同他的关系不如同云母好,不过这会儿见到他似也开心。白及一低头,便看到女儿欢乐地在他膝盖上跳来跳去,一边跳一边顶他的手,惊喜地问道:“爹,娘,你们什么时候回来的?接下来不走了吗?哥哥呢?哥哥回来了没有,他还不知道吗?”
白秋问题问得颇多,而白及仙君向来寡言,便都由云母笑着回答道:“大约一个时辰前,还没有回来多久,不会再走了。英儿……他许是还在天军营吧,不过之前我们收到他的回信,应当今日就会回来的。”
白秋见到爹娘,仍是惊喜不已,听完,她便高兴地“嗷”了一声。云母却注意到她耳朵上还沾着一点一路飞回来风中带的仙尘,她连忙上前蹭了蹭白秋的耳朵,将一点点仙尘弄下来,但想想她又的确是刚刚回来,刚才还在门口打了滚,云母一顿,赶紧温柔地将她从白及膝盖上叼下来。
反正已经将回家的女儿叼来给白及看过了,而且夕阳已渐渐西垂,云母想了想,便低头给白秋理了理毛,然后催促她去沐浴更衣。白秋见到父母回来已是开心至极,被云母催促去洗漱也不觉得有哪里不对,蹦蹦跳跳地又朝爹娘蹦了两下,就高高兴兴地从门槛里跳出去,去换衣服了。
等白秋走后,屋内剩下的那只白狐狸亦跳了一下,熟练地蹦到白及身上,用额间红印去碰他的侧腰。白及一顿,亦抬手去碰她。
白秋是他的女儿,他待秋儿已是温柔,但待情感换到妻子身上,感觉又是不同。
室中宁静,似乎连空气中都隐约带着点轻柔的意味。一人一狐待在一起片刻,接着,白狐便从他身上跃下,身上白光微现,化作一个白衫白裙的女子。
云母仙子虽是两子生母,年纪却是不大,年岁不过数百,还不及文之星君,因此看着仍有几分青涩之气。因是白秋生母,白秋的相貌有五六分都承自于她,包括额间那枚神印。她化成人身便端坐在白及一侧,轻轻理了理衣衫,接着抬起头,发丝从鬓边垂下,露出一副清灵的长相来。
狐族本就是兽中美人,白秋亦是如此,但她及笄前常年待在家中,没怎么见过外客,故而不大自知。这时,只见室中美人随着螓首微抬,扇子似的睫毛轻轻打开,云母回想白秋的样子,不禁松了口气。
白及看着她叹气的样子,问道:“怎么了?”
“秋儿身上的伤,好像的确已经好了。”
云母略有几分释怀地回答道。
“我之前看她身上的毛发都还齐整,跑步打滚的样子也没什么不便,应当是没事啦。”
尽管玄英和白秋兄妹两个都辗转送了几次信回来,白及也亲自到天军营去看过,确认白秋已然没事,但云母毕竟还没有亲眼看见,现在终于见到,总算安了心。
云母说得释然,白及听她如此讲起,却是微微一顿。继而想起了那日去看白秋时,在她身上感觉到的外人的仙气。
时至如今,她身上的仙气经过数次吐纳换息,自是已经感觉不到外人的气息,但他当时所感,却是不曾弄错的。
想到这里,白及一滞,他看了眼身边放松地拍着胸口的夫人,过了良久,方才“嗯”了一声。
……
这一日,玄英晚上便从天军营回到了东面的旭照宫。白及仙君和云母仙子游历长久未归,今日是几年来难得的一家团聚,故而当晚,白秋拖着尾巴回到自己屋子里沐浴更衣之后,便又同父母兄长,还有柔心,总共五人一起吃了简单的家宴,赏月吃点心,坐下来聊了这数年来各自的见闻。
按理来说,白及仙君和云母仙子两人出门在外,自是他们看到得多些,不过因为白及仙君少言,便由母亲多说。他们还带了些礼物回来,白秋高兴地收了,等回屋后,小心翼翼地与其他重要物品一道收了起来。
待家宴结束、礼物也收好,尽管天色亦黑,白秋想了想,却还是又起笔研磨,重新写了封信寄给奉玉。她这封信写得比平时还要久些,一来要将爹娘已经回来的事同奉玉神君说,二来因为今日和文之仙子的那番谈话,使得她心中有话难言,试着在信中写了几次,最后还是沮丧地删了。
等白秋好不容易将信写好交给信鸟,时间竟然已过午夜,她打了个哈欠,蹦回床上,将自己团在被子里裹成一团睡了。
转眼便是第二日。
白秋拜母亲为师,如今其实还未出师。尽管由爹娘亲自教导,她不必像外出求学面对全然陌生的师父时那般紧张,但毕竟还是弟子,现在父母归来,还是要检查她的功课的。
于是这日辰时,白秋同往常一般到了自家道场。
她过去在家时,是上午听爹讲道,下午同娘学琴,因为并未离家,娘又觉得她体弱,在学习时间上亦比别处宽松不少。白秋现在没有同门是兄弟姐妹,因此也不大清楚过往的情况,但以前听兄长偶然谈起说,过去父亲还收弟子时,早课卯时便要开始,比她现在要严格得多……
其实不要说父亲过去收的弟子,即便是当初教玄英,早课也是从来不曾迟于卯时的。
白秋原先不觉,但现在下过凡间,去过天军营,甚至进过妖境……哪怕不说这些,亦或是看文之仙子在凡间的用功、在仙界的书房,白秋都能感受到自己往昔的着实受了爹娘不少宠爱,是有点太宽松了,这日便来得比寻常早些。
虽说以往也是她先到道场,再等师长,但今日因来得太早,道场又空荡荡的,白秋将自己的东西收好,忽然有些无所事事。她踌躇了一会儿,想了想,索性拿了剑到庭院中比划。
白秋这段时间同奉玉学剑,同灵舟仙子学剑,她自己在天军营练习时,周围的天兵天将也都乐于教她,不知不觉练得倒比琴还要勤上几分,但这阵子回旭照宫后杂事太多,倒是又荒废了几日。
于是白秋持剑走到院中,银剑抽出,不用多久就找到了手感。若说她在天军营中练习时还是在守剑式、学剑形,等到妖境之中,却是多了许多真枪真刀的实战,哪怕在妖境中不曾像样学过,用剑的感觉却已同原来大为不同。
白日庭院中甚为清净,白秋练得投入,倒是不曾注意到有人正在靠近。
白及仙君寻着以往的时间从内院往道场中来,谁知走到中途,便感到白秋不在道场中,而在道场外的庭院里,且仙气有规律地波动着。
白及步伐稍顿,却没有慢下来,他穿过路径,很快走到庭院中,等看到眼前之景,不禁愣在原地。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那章太难修了,准备慢慢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