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到惊鸿殿的赏赐用红木浮雕的大箱子足足装了十大箱子,四人一抬,浩浩荡荡的送往惊鸿殿。以昭董婕妤的无限恩宠。
李烨赏赐完了董静殊,又找来其父董元益的档案,将其直接从从七品的太史提到正五品的御史中丞,允其上朝参政,再赐良田千亩,金银千两。
再摊开一道圣旨,思绪转了又转,握笔的手抬了又收,收了又抬,却是一个字也写不上。
瑞喜揣着两道圣旨传达下去回来时,皇上李烨仍一手抚明黄玉帛,一手执笔,目光胶凝着洁白无字的圣旨出神。
“皇上,”瑞喜轻唤一声双手捧上一杯热茶,“先用一用热茶吧!”
李烨放下了笔,却没有接瑞喜递过来的热茶,而是问道:“那个邵海辉是太子在江南的幕僚?”
瑞喜恭身垂礼,道一声“是!”
“祖上哪里?”
“邵大人出身江湖,浮萍无根。”瑞喜恭礼回答。
李烨听了,失声呢喃:“与淑宝林一样,查不到来处么?”
瑞喜闻言心头一颤,怪不得总觉得厉小姐有些的面善,原来是与当年的淑宝林有几分的神似。更低的垂下身子,淑宝林是宫中的禁忌,是眼前这个无所不能的天子心中唯一的痛,得不到人的心,末了末了,连人都弄丢了。
瑞喜不敢接这话,连忙转开话题:“听说那邵大人练兵有方,本身又武艺高强,有万夫不当这勇,甚得太子青眯……”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什么叫听说?”李烨不耐的踹了瑞喜一脚,本来心情就不爽,这老东西还敢在眼前晃悠。
“皇上教训的是,奴才该死!”瑞喜揉了揉带痛的屁股,爬起来仍不忘谦恭行礼,手打脸上“啪”一声响,面上还端着敦厚讨喜的笑,主子这会子心思不明,他可不敢随意揣测。
“太子的人?”李烨念念出声,微微耸了眉头。凝着桌案上的一株兰草暗暗出神。
这一句低语不甚听清,然御前伺候的人谁没有个七窍玲珑心?怎能不把主子的脾性揣个七七八八?
瑞喜当即恭了一礼,试探的说道:“有一事情容禀皇上,御林军右都尉张大人月前遇刺,总统领章大人事物烦多,身兼两职,劳心劳力,皇上您看,要不要找个人替他分担分担?”
李烨这才眉展眼舒,摸了一把兰草纤长的绿叶,然后去拿毛笔,“右都尉是多少品阶?”
“回皇上,御林军左右都尉属武阶正三品。”
李烨抿了抿唇,不说话,刚提起的毛笔又放下。
瑞喜心领神会,忙又说道:“御林军从二品武阶副统领林大人已入花甲,仍不辞劳苦为国效力,为皇上分忧,此情此义实在感人肺腑,可歌可泣!”
说着就拽了把衣袖不住的擦拭眼睛,仿佛真被感动到了一样。
“既然年事已高,就许他回家安养天年,享天伦之乐。省得说朕苛待!”李烨说着撩一把衣袖,抓起狼毫挥洒开来。
“皇上英明!”瑞喜高歌一声,双膝跪地高高伏礼,“奴才代林大人谢主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李烨对这样的恭维讨好早已安常处顺,甚至连一丝细微的表情都没有给瑞喜。
瑞喜待李烨拟好圣旨才顾自惶惶起身,双手举过头顶恭敬的接过来。见李烨没有下文交待,踌躇了几个呼吸,小心翼翼的讨着笑。
“皇上,那厉小姐……”
自家主子这么大费周章,不就是为了讨那个厉小姐的欢心吗?怎的旁的人该赏的赏了,该升的升了,怎的独独忘了最主要的人?
就凭厉小姐几分相似曾经的淑宝林,他可不觉得是自己揣错了圣意,也不觉得主子是故意忘记了这个厉小姐。
李烨冷眼一瞪,瑞喜一个抖擞,连忙捧着圣旨往后退。
“站住!”李烨冷嗏。
瑞喜捧着圣旨立刻原地站定,更低的恭了恭身子。额头冷汗直冒:果然,自家主子还是没有变,一遇到与淑宝林有关的人事,立刻就阴晴不定了。
“把紫宸殿搁置的那件金缕缂丝雪纺霓裳裙送到瑶华宫,再拣一等东珠十颗,一并送过去。”李烨声色幽远,将冷却的茶水浇于兰草花盆内。
耳边是婉转清脆如珠玉错落的娇语响起:“兰草可以明目,茶水可以养兰,这叫合理利用!”
瑞喜惊的腿上一颤,瞪大了一双眼睛,几乎怀疑自己耳朵出了什么问题,不然怎么会听到自家主子说要把那件金缕缂丝雪纺霓裳裙送出去?
瞟了一眼陷入回忆里温柔轻笑的李烨,想问的话全部咽下了喉咙。只颤颤的问道:“可安排什么住处?”
安排了宫殿,就证明皇上把这个人圈入了自己的归属。宫殿的好坏也直接反应了在皇上心中的地位。瑞喜一边还暗暗感叹唏嘘。这个厉小姐究竟什么来历,只一眼便入天子圣颜,得了别人一生梦寐难求的福泽,若是将来得入后宫,不知又是怎样的恩宠?
“且住在瑶华宫……,呕咳……”李烨一句话未完,忽的猛烈咳嗽开来,先慢后急,直咳的浑身瑟缩,似要把心肝脾胃肾全部都咳出来才算罢休。
“皇上……”瑞喜惊呼一声,连忙小跑上前帮着李烨顺背,一边朝殿下大喊:“御医——快传御医——”
“没,没事!”李烨强撑着摆手,示意自己可以,又一阵猛烈的咳嗽过后,摊开手掌,宽大的手掌主染着星星血渍。
“皇上??!!”瑞喜看的心神一抖,双腿虚软的几乎就要瘫倒下去。
李烨缓了缓呼吸,不动声色的将掌手的污脏抹掉,平静无波的道:“管好你的嘴!”
瑞喜瑟了瑟,恭身领命。
“去吧,让嫤贵妃好好教导着。”
“是!”
瑞喜战战兢兢的领命退出亁阳宫,宫门处正好与匆忙赶来的四位御医照面,彼此见过一礼,又各自奔忙。
瑞喜将李烨的赏赐送到瑶华宫,传达过皇上的口谕,便让两个年纪不大的宫娥撑开金缕缂丝雪纺霓裳裙,一个宫娥端着盛着十颗东珠的红木屉盒,一一给厉冰茹过目。
厉冰茹一见被撑开的衣裳,就像是被吸附了上去,再也移不开视线。轻柔飘逸的粉彩真丝雪纺面料,金光粼闪的帛带收腰,低垂的v字领直到帛带,衣襟两边朵朵桃花绯艳,衣袖并不宽大,微喇的设计与这些古人所穿的衣裳大相径庭。
厉冰茹忽的就泪盈于眶,一手捂着嘴,一手指尖忍不住在衣裳上流连轻抚。
这件所谓的金缕缂丝雪纺霓裳裙上面掺杂了多少现代的元素在里面啊?她敢肯定,这绝对不是这个时代的所有物,或者说绝对不是这个时代的人造就出来的。
他乡遇故知是一种激动,然而,在这无法回去的异世遇到同样时代的东西,也许还有那个时代的人,这该是怎样的激动啊?
“厉小姐?你还没谢恩呢!”瑞喜见厉冰茹神色不对,忧忧的唤了一声,他还要回去复命呢!
“唉,厉小姐,你怎么了?”觅荷得了嫤妃的示意,上前推了推厉冰茹,“这是皇上的赏赐,你还不快谢皇恩?”
厉冰茹侧过视线,眼里睨着泪光看向瑞喜,努力让自己不那么激动。
“这衣裳哪来的?”
“呃?!”瑞喜一下子愣了,他明白厉冰茹在问什么,然而也只能回道:“这是皇上赏赐的。”
厉冰茹咽了一把泪意,“我是说,这衣裳是谁做的?”
“宫里的衣裳自然是宫里的人做的。”瑞喜笑着敷衍,心下却在暗暗打量厉冰茹,难不成这个小娘子真的认识十八年前的淑宝林?
可他是奴才,这样的话,他是万万不敢问的。
“我要见一见这个宫人!”厉冰茹抹去了眼里的湿意,声厉色谨,有种不容人拒绝的威势。
瑞喜一愣,凝着脸色端详厉冰茹,似要看清她的勇气从哪里来。
他在皇上跟前服侍了二十多年,就连皇后娘娘都对他有几分顾忌,没想到这个小丫头居然敢对他摆脸子?
嫤贵妃也是一愣,厉冰茹给她的感觉就是温顺讨巧,亦有几分固执,却不得不屈于权势之下,却不想敢在宫里疾言厉色?
不由冷喝一声:“还不跪礼谢恩?”
“罢了罢了,”瑞喜厉冰茹没有服软的意思,连忙摆手打和,嫤贵妃恭礼谦笑道:“这里还有一屉东珠是送给贵妃娘娘的,皇上说,要娘娘好好教导教导厉小姐。”
“臣妾谨遵圣谕!”嫤贵妃双手交叠行了半礼,只一句话,就明白了其中的深意,更遑论瑞喜还是这样的态度。
厉冰茹看不懂他们之间的你来我往,也不甚在意,只双手捧着金缕缂丝雪纺霓裳裙,神情激动不减。
“贵妃娘娘恩准,民发想出宫一趟!”她急切的想要找邵海辉看一看,这件衣裳是不是她想的那样!
嫤贵妃看一眼瑞喜,瑞喜端着六畜无害的笑脸躬了一礼:“既如此,厉小姐还代奴才恭喜邵大人升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