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早晨八点,火车的汽笛声准时传遍整个坎伯兰林区,在此之后,各个帮派的女性就会提着大盆小盆的脏衣服到林区北边的达科塔河洗涤,在反复的擦拭漂洗中,女人们经常抬头相顾彼此,但没人会挑起话题。男人们作为帮派的主力,则会端着枪分散在营地周围,用自己的躯体为帮派划清界限。
坎伯兰林区汇聚了附近几个州大半的小规模帮派,这些帮派即使信念不一但大多都是在警察的追捕下挣扎谋生,所以这里发生过联合抵抗警察和赏金猎人的先例,这也是让执法力量们忌惮而不敢接近这里的一点。
这天,约翰登上林区南边的冷杉坡抽烟消遣,这里视野开阔明朗如画,对面的山坡上几个来自友邻帮派的孩子在追逐打闹着,他已经准备用一个上午的时间观赏孩子们嬉戏。
“米勒跟我换岗了,我能多休息一会儿。”
史崔奇不知何时来到约翰旁边,向他要一根烟抽了起来。
东边吹起了萧瑟的秋风,睡衣随意铺搭在史崔奇的肉体上衬托出她无比曼妙的身姿,让人能够想象她为帮派站岗时,其他帮派的男人会投来怎样诧异又爱慕的目光。
约翰制止自己无边的遐想回到现实,他咂咂嘴提醒身旁的女人:“多穿一点,你才不会在这种天气下着凉。”
反观史崔奇倒是满脸的不以为意:“我想,在这里全身赤裸都比在犁刀村裹着厚重的棉服暖和多了。”
“我们离开那里的原因之一就是让大家远离寒冷。”
“当然是这样——和寒冷同样致命的还有一直紧绷的神经,而我发觉你最近整夜翻着地图,你真该放松一下。”
“我休息得像冬眠的熊一样充足,你没发现吗?离开犁刀村之后我们少了许多目的性的谈话。”
“我猜大概所有人都习惯了闲散,聊些日常太容易让人上瘾。”
“不,这是一种融入。”约翰一字一顿地说道。
史崔奇的眼睛亮了,她渴望约翰所指融入的人是自己,虽然过去了两年的时间,她还是希望他从口头上接纳自己。
约翰几乎猜到了史崔奇内心所想:“融入的当然不只你,还有其他人,甚至于我自己,我们正迫不及待地把自己变成荒野上的一粒沙子,随着尘暴东摇西荡……让我算算,从草莓镇开始,加入的福勒先生、麦利弗太太、伯克基·朗还有威廉·金森,他们的融入让帮派的规模越来越大了。”
“还记得我们刚撤出圣丹尼斯的时候吗?现在想想那时真是狼狈。”
“此刻也没好到哪去。”约翰苦笑着说。
随后好几分钟两人保持着沉默,约翰则继续观察着孩童们的游戏。十几分钟以后,一个男孩好像发现了什么异常,尖叫着往回跑,另外几个孩子迟疑了片刻也意识到什么,做出与男孩相同的反应。
突然,密集的枪响伴随着马蹄声翻过了山丘,山坡这面马蹄扬起一阵尘雾,一个约莫一二十人的马队从烟中疾驰而出,不过看样子他们并不是豪迈地奔驰,而是……落荒而逃。不久,那群人后面又出现一些密密麻麻的蓝点,那是圣丹尼斯警察显眼的制服。
“圣丹尼斯的警察来这干什么?”在圣丹尼斯沉浮多年,史崔奇自然认得出来。
“有子弹飞过来了,小心!”无数突然飞来的流弹就让约翰躲闪不及,“看这样子他们是冲着林区来的,我们得回去保护其他人。”
“约翰,那些骑警来自圣丹尼斯,你忘记我们在那犯的事了吗?我们不能引狼入室,得让他们留在坎伯兰林区外围。”
“这是个好主意,但是我们怎么做呢?”
“约翰,你带枪了吗?”
“只有一把随身携带的手枪。”
“我身上没有武器,该死。”
“这样,曼斯达夫人——你回去拿枪,我留下来阻击敌人。”
“这么做太冒险了,况且我不知道第一批人是什么来头,一旦他们误解了你的意思,你将面对两类人的攻击。”
“我想他们会识时务的。快回去吧,夫人,时间宝贵!”
时间紧迫,约翰拔出手枪来到一块岩石后面蹲下,直到目送史崔奇进入密林深处,他才松了口气,探出头观察情况。
为首的那一人似乎是领袖的样子,他留着花白的胡子,头上的毡帽附着一根显眼的羽毛,其他人披着亚麻做的上衣,据他对这片土地上原始部族的了解,这是印第安人的装束。
约翰不断射击着马前蹄前面的地面,让泥块飞溅起来,以警示他们不要再靠近一步。
希望这群野蛮人别恩将仇报,粗鲁是约翰对印第安人的第一印象。
约翰探出头去刚准备清除面前的威胁,正迎面撞上几名印第安人跃过岩石,其中那名印第安头领一屁股坐在约翰旁边,用一双小眼睛瞥着约翰。
“先生,我很抱歉,但我们必须先打跑这些人,你愿意帮助我吗?”印第安头领没有一点怪罪约翰的意思。
约翰轻轻点了点头……
看着最后一名敌人在子弹交织中倒下,印第安头领长叹一口气,然后把约翰的右手紧紧篡在他那双布满褶皱的手中。
“我是帕匹提·维尔迦,一名独居部落的印第安酋长。先生,我能知道你的名字吗?”
约翰考虑了一下给他说了真名,酋长听到这个名字微微皱起了眉。
“先生你在这个州并不受欢迎,很多人在打听你的下落,不过不用担心,我们绝没有这方面的打算。我们正从瓦匹缇启程前往新的保留地,一些不怀好意的路人跟踪了我们,于是警察就出现了。”
帕匹提扫视了一下约翰等人后欠身说道:“我十分感谢各位的付出,你们在不知情的情况下选择帮助我们,这是这边荒野上难得的信任,也请允许我介绍我的孩子,部族里独当一面的饕狮——赛珞西·维尔迦”一番赞扬过后,帕匹提指着身边一位脸上绘着猛兽图案的年轻印第安人。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这片土地就不接纳印第安人了,所有人都挤占我们的生存空间,千方百计地把我们的子民逼上绝路。这次之后,军方和政府一定会继续想方设法把烂事扣在我们印第安人头上。”帕匹提说道,眼神里透露着愤懑不平,甚至还夹杂着一丝悲哀。
“可……爸爸,安鲁伯兄弟还在跟一些来自罗兹镇和范霍恩的白人有来往,您应该杜绝这种行为。”那个称号饕狮的印第安人说道。
“噢……先生们,安鲁伯是我的第二个孩子,他今天没与马队同行。这孩子年龄比赛珞西小几岁,喜欢接触生人,爱好交际,尽管有时蠢到犯错。我相信他用不了几年就会成长为一名优秀的外交家,为我们这些土著破碎的处境做一点贡献。”
“哎……我本不想让他走上这条路的,我的儿子值得更好的生活。可恶的白人,搞得各大部落家破人亡妻离子散。”赛珞西向他父亲使了个眼色,于是帕匹提发现他的话有失偏颇,“当然不是指你们,考斯特先生,任何肤色里都有你们这样的好人存在。”
“为报答感恩之情,我想邀请你的帮派同行,你们帮助我们击退了警察,这个地方肯定也不能待了,而保留地足够你们容身。”
“我想也是这样,我们没打算在这个地方常住。”约翰说道。
“所以保留地是你们的理想去处,相信我,我们可以相互提供保护,”
经过一番思索,约翰决定接受这个提议,这几天以来他也在地图上不断为帮派寻找着栖身之所,目前看来一个受着种族法律保护的保留地是最好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