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骑团围如筒,马刀横起成林。
忽地——
蹄声滚沸,这帮轻骑平时显然演练过如何对付江湖人,初一发难便是雷霆一击,先是前头甩出漫天飞索限制目标行动,随即前后左右不留任何空隙的挤压上来。
噗噗——
站在原地的魏鸣岐犹如落进了蛛网的飞虫,十几条长长飞索将他如粽子般缠裹住。
目标被缚,四周轻骑顿时催动马力高举长刀,十几道森寒刀光将要汇成一点时——
砰!!
平地一声惊雷。
犹如玄衣大炮的药筒遇着了火星,正中的铁‘粽子’瞬间爆开,挣断的铁环如破片般飞溅,将四周人马打的仰翻!
“呵啊——”
烟尘还未弥散,白雾中扫出一条隐现青鳞的鞭腿,将其身前一匹军马鞭的侧飞出去,一连撞翻其后三四骑才算罢休!
昂——
吁——
骑队人马俱乱,离的稍后的军马被惊吓的斜头人立,踌躇不敢前,骑兵也手扯缰绳止住前冲势头,惊惧不定的看着正中。
一片混乱当中。
“魏鸣岐!”
趁他收腿立足未稳之际,侧边金甲忽从马背跃起过来,一身宗师横练之力顺势攀至顶峰,手中双锏在半空中拉出刺耳呼啸!
“死——”
见青年欲要抬臂格挡,素有‘锏王’之称的赵继德眼露恨恨快意,他这一锏汇集了一腔恨怨,便是磨盘也能打成齑粉——
嘣!!
锏鳞相触,赵继德的双臂立时一麻失去了知觉,随即的刺耳爆声更是令他耳骨一鸣,还未明白为何之时,青年已经腰腹侧拧——
砰——
鞭腿甩来,金甲如纸般凹陷,随即撞到胸肉,力量依旧如山如海,肺腑间的气血顷刻间被挤压出来,赵继德口鼻爆血的凌空倒飞,身体就宛如出膛炮丸。
啪啪啪!
打水漂似的起起落落一阵,赵继德的身影忽在半空中被人轻飘飘的接住。
“噗——”
平稳后一口猩红喷出,赵继德抬头虚睁着眼,鼻腔发出怨愤声:
“爹——”
“行了。”
一身朴实袍甲的老者将他放到地上,静声道:
“承嗣没事。”
“……”
不远处,衣袖爆开长发披散的魏鸣岐走出来,沿途的轻骑尽皆相让,眼中惊惧的连大气都不敢出。
数百骑围杀毫发无损,反之一腿催垮横练宗师,往常这种战绩要么出现在世外江湖,要么出现在史记上的沙场万人敌。
前后两种不管哪一个,遇见了别管身边多少战友,退让即可,事后连主官都不会问责。
一老一少相对后。
“老夫赵彦君。”
出乎意料的,朴实袍甲的老者率先弯腰一行礼,口中谦声道:
“平日教子无方,还请指挥使见谅了。”
“……”
身前青年眉头轻轻上挑,道:
“下官未见礼,哪有上官先见礼的?”
“此间不论公务。”
赵彦君表相苍老,气质温儒,此时对着他一个小青年愧声道:
“若论公,我那孽孙阻碍西府公务,还欲率兵围辱朝廷三品,按律死也不为过,指挥使却只是出手薄惩,老夫蒙谢大人代教之恩了。”
见他说的情真意切,魏鸣岐背负着的双手稍稍拧紧:“赵节度,你这样,令本官很不安啊。”
“大人大可不必。”
赵彦君抬起松弛的眼皮,目光不见丝毫恨意:“承嗣只是皮肉之伤,今后便是有事,也是庸医的错,若来日有人上书,老夫必会为大人辩白。”
片刻沉默。
“够狠。”
魏鸣岐抬手一拱,转身离去。
“……”
待他离开以后,赵彦君垂立原地片刻,随即抱起地上的赵继德朝着京中大营回走。
“爹——”
赵继德抱着一丝希望开口说道:
“承嗣他。”
“死了。”
赵彦君冷漠开口打断他的幻想:
“就是不死,我也得打死他,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每逢大事儿留漏马脚,这种儿孙,你扶不起来!”
怀中,赵继德痛苦的闭上双眼:
“爹,他到底是你孙子——”
“只要你不死,孙子我要多少有多少,总能生个成器的!”
赵彦君面皮冷冷的抬起眼道:
“我都打听清楚了,那魏鸣岐根本不是受万仞山指派,是你好儿子问也不问,一听别人进了军械库就慌了神,这种人怎么能成大事!”
“……”
缓息片刻,赵继德闷声开口:
“不管如何,我总得为承嗣报仇。”
赵彦君却摇了摇头:“这个仇,我不许你报,甚至宫里你小妹那里你提也不能提。”
“为什么爹——”
“还能为什么!”
赵彦君低头瞪他:“你小妹忘了自己姓赵!朝堂上、十二营,多少人盯防着咱们,眼下正是个好机会,这口牙打碎了咱们自己往下咽,连屈都不叫一声,届时你再看宫里宫外!”
“……”
半晌,赵继德被父亲说服,却依旧满是怨痛的低头:
“可恨那魏鸣岐,这般打杀了我儿竟还能逍遥法外。”
“他逍遥不了多久。”
赵承嗣到这個岁数,许多世事都看的通明:
“江湖朝堂,想他死的人比盯着咱赵家的还多,你恨他,想杀他,可还得往后慢慢排。”
“……”
“我儿,且忍着吧,过了这段就舒心了。”
赵彦君盯着河山眼神幽幽:
“女儿终究当不了门面。”
“……”
回去的路上,魏鸣岐一直在思考件事儿——以他的性格,可能真的不适合做官。
要是没有这身官皮,刚才他就把祖孙三代一齐打死了,但就是有宫里的关系,以至于他做事时还得考虑别人。
不太爽利,不太顺意——
尤其那赵彦君,阴的像个司马懿,魏鸣岐敢保证打死他翻开屁股底下绝对一滩屎尿。
但人家目前比他像忠臣。
这事儿的影响还在后边,但很多事儿他已经可以提前开始考虑了。
“驾——”
青年打马进城,路边茶摊上,有二人也举起茶盏一碰。
“如何?”
白头翁向对面开口问。
书生抿抿粗茶,摇头:“还行,虽不能一石二鸟,但起码朝堂上的一鸟打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