阶前,那英媚桃花眼苦笑,随即上前轻轻将她抱住:“小姑,凤儿终于等到您回家了。”
“……”
闻听此言,施凤阙的情绪忽然决堤,抱着她凝噎道:“长大了,姑的凤官真的长大了。”
桃花眼鼻翼稍酸,但还强笑着道:“姑,到家别哭了,我都这么大人了,怪难为情的。”
“姑想你啊。”
施凤阙跟个小孩似的,又哭又笑的伸手比划:
“最后一次见你,你才那么大点,转眼就长的比姑还高了——就是没高多少,没个男儿样,你平时是不是不好好吃饭啊?”
“……”
施凤官抿着唇神色格外无奈,一直在原地等到她的情绪平复,施家二凤这才转身进府。
一路上目光所及,许多院落楼阁因久不见人气都已荒废,砖缝、阁楼里都可见枯黄杂草,甚至有的门扉窗棂都已经斜倒在地。
“家里怎么成了这样?”
施凤阙声音失神的问:“就算这些年光景大不如前,也不该到这地步才对。”
西府,不对施府在她受宠之时,规格可是比肩亲王府邸的,莫说园林、湖泊,就是珍兽园子,十丈高的赏景楼都有,不算家眷,光仆从奴婢就有近千人。
“家里就剩我以后,我就把下人都遣了,养不起不说,一人住着也太没意思了。”
施凤官说着指了指不远处的一座楼阁:“不过听说小姑你能出宫省亲,我把你以前住的闺楼清了出来,还是以前样子。”
“……”
物是人非中偏有一点旧日光影,凝望故地,施凤阙澄清的眼眸也不禁有些失神。
“往后施家要靠你担着了。”
她挽着施凤官的手,温声道:“姑今后也会想办法出宫还家,你爹娘不在,姑也不能让你一人孤苦伶仃的。”
说完,她脑海中不禁想起了某个‘小贼’,若想要出宫,多半还得从他身上想办法,届时他万一要挟自己——
施凤阙忙晃晃脑袋,随即面色微红的看向身旁:“凤官,这些年,你可遇见中意的姑娘?要是有,姑帮你想想办法。”
“……”
中意的姑娘嘛,真没有。要说男儿她也大多看不入眼,本该回答的爽利才对。
但那闭着眼睛,头枕塌上的眉眼浮现,忽而在她心湖上轻点,波波涟漪荡开。
也只是一瞬,施凤官复又平静下来:“没有呢姑,我岁数还小,现在不想考虑这个。”
“男儿是该以事业为重,姑听说你都已经是镇抚使了。”
“……”
“怎么?”
施凤阙脸上奇怪,道:“我见了你们枢的魏指挥使,他不是很照顾你吗?”
刚刚平复的情绪再度波动,施凤官的面色颇不自然的道:“没事,他人挺好,姑咱们先过去吧。”
“……”
施凤阙本欲再开口问问魏鸣岐平日里的为人,楼里却有一人迎了出来,令她面色陡然一变,扭头便看向施凤官:
“他怎么在这?”
“小姑,瞧您这话说的。”
走上前的施樊笑容僵硬,但还是亲热不改:“再怎么样咱不还是亲人吗?您出宫省亲,我就不能来看看您和凤儿哥?”
跟前,施凤官面色平静的点头道:“你是二叔孩子,来家里自然可以,但要是再撺掇着让咱姑嫁人,今后你就不用来了。”
“知道了凤哥儿。”
施凤阙见状便也不再多言,怎么说也是施家人,只要知道适可而止,亲戚就还能勉为其难处下去。
不多时,里间的餐桌上,几杯酒下肚,施樊就顺势聊起了西南家事,提及二哥二嫂,施凤阙不禁也神色怔怔。
曾经整个家她最讨厌的就是二哥,常仗着家族势力在外边为非作歹,但这么多年过去,亲人分隔两地,如今再一想起也只剩下那些温情的点点滴滴。
“二哥二嫂在那边没事就好,你还年轻,回关中这边凤官能帮衬点你,你别想着走捷径,一步步脚踏实地才走的稳当。”
目光柔和几分的施凤阙又对他劝解道。
施樊神色闪动,踌躇着道:“小姑,侄儿没想过卖您,只是留侯他威风凛凛品貌非凡,侄儿也是——”
啪!
施凤阙一摔杯盏,神色冷冷的看他:“这话你敢当着宗祠列祖列宗的面儿说嘛?一味指着女子荣华富贵,你还是不是个男人!!”
“小姑——”
“他喝醉了。”
先前只顾催酒的施凤官此时开口打圈场:“施樊,出去解个手洗把脸冷静冷静。”
“……”
待到他离开以后,施凤阙泛红的眼眶转过来:“凤儿,你是不是也要卖小姑?”
要是连大哥的孩子,她亲眼看到会蹦会跳的凤官也要把她卖个好价钱,那她的心就真死了。
“姑,他今天自己找上门的。”
施凤官说着站起身,道:“一身酒气,这酒不能再喝了,我去换身衣服,您别气恼。”
“……”
荒疏的长廊,施樊冷着脸走在回去的路上,想起这两天的遭遇,他心中愤愤的情绪愈重。
什么狗屁小姑,根本没把他当亲人。
装的好像多么清高贞烈一样,当年那老不死的送她进宫,那才叫卖女求荣,彼时的她怎么没话说?
自己这次付出了死全家的代价才回到关中,眼看就要成为侯爷最看重的心腹,那女人居然敢阻他的富贵荣华!
忽而。
“谁!”
他停下脚步,目光紧盯着拐角处的一道背影。
“侯爷问你,差事办的怎么样了。”
那人回过身,露出一张陌生、阴鸷的脸,语气也极为不善:
“你的机会可不多了。”
“……”
就一定要这般心急?他人都还没回去怎就派人来了。
“回去请让侯爷放心。”
施樊忍着焦躁恭敬道:“上午刚接触过,我叔家大哥是能拉拢的人,他小时候就受我姑喜欢,我俩一块劝劝,石头也能说开了。”
那阴鸷男人闻言什么都没说,只是深深望他一眼便脚尖轻点,身影飘上房檐不见。
这次回京出了百般纰漏,施樊也知道自己机会不多了,要是再和那个女人说不通——
“姑,将来可别怪侄儿狠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