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兀术城坐车来到调兵城,待到送行的车辆离开——居风站在人流如潮的车站入口,竟然做出了一个让竹夭目瞪口呆的决定。
“我想,今晚我们还是不回去了吧,难得来到一个清净之地,住一晚也不妨害。”
这不是一句完整的话,换句话说,这句话没有说完。不妨害的是什么,是南北的战事,还是业已步入正轨的公司,抑或是义父对于海东青的训练规划,以及回浣城处理政治身份问题?竹夭不得而知,亦不想得知。她只是站在居风身后,雷打不动的两步距离,清凉如风。
其实,居风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在这里逗留,说是单纯的因为直觉,也不尽然。他相信有一个人会在最近来拜访自己,是个故人,只是事隔多年未见,却不好说是不是友人。今晚暂憩一夜,说不一定便能等到他,如果真的无法避免见上一面,他更愿意在这个清静之地相见。因为有些情况,可能要超过他的掌控,他不想把周身人牵扯到这样的境地——退一万步说,哪怕是见上这一面之后再牵扯进来,他心里也有了一些把握。
可是,这只是期望中的事,没有足够的理由支撑居风在这里长留,所以只会是一晚。那这一晚便有些荒唐,归根结底,还是要在直觉的范畴。司徒雨今天在兀术城对于人生未来的想象,多多少少让居风的心境又发生了一些变化,所以,他不想就这么不负责任地离开,总得寻个结果。
是一城繁华,还是一米阳光?
没有第一时间选择栖居之所,居风牵着竹夭的手,开始了漫无目的的轧马路。竹夭的手很柔软,虽然因为常年握刀的缘故,掌心里有一层均匀的坚硬,但是却和整个手掌浑然一起,没有丝毫影响美感。
在名店林立的商业街闲逛,在金碧辉煌的百货商场购物,进入百d影院观看时下最卖座的电影,坐在灯火霓虹下大口吃着路边摊,居风和竹夭这一个下午宛如一对热恋中的情侣,在每个充满着朝气时尚的地方恣意宣扬着青春的活力。这些都是他们不曾经历过的生活,都是当下像他们这个年龄的年轻人最热衷的事情,甚至有的时候他们闹出了不少的笑话,然而,这又有什么呢?竹夭往如冰山的俏脸,也要在居风的感染下渐渐融化,这一个下午展示出的笑容,竟有可能比她过往二十年加在一起还要热烈。
疯狂过后,居风和竹夭在一个奢华的酒店入住,并不是为了贪图享受,只是想把这场疯狂画一个完美的句号。豪华套房,两人进入其中的时候,竟不消半日的奔波,一下子都倒在了床上,四肢百骸竟是比昨夜的鏖战还要疲惫。
“看来享受青春还真是一件体力活,真佩服那些都市男女,也不知道他们是如何夜夜笙歌还能在第二天生龙活虎的?”
居风大字一样躺在床上,只给竹夭留了不多的空间,少女显然还没有从那种疯狂的状态回归自我,或者是这个时候的她才是真正的本我,她用力推,挤,拉,搡,可是居风就是不动分毫,等到居风发出这句感慨,她才算是放弃了翻身农奴把歌唱的斗争。
敛容,静心,坐在床边。竹夭又恢复了那种清冷的状态,可是又和以往有些不同,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不同。
金发散在脑后,前方的留海儿因为汗津的关系黏在脸颊,清冷之外更添一份妖魅。居风发完感慨便陷入了沉默,她却无法沉默。
竹夭不会说什么煽情的话,在昌国宏的教育里,这项内容并没有被纳入课程。可是此时此刻,她却想说些什么来安慰居风,不知道出于什么样的冲动,她就是想告诉他,其实你真的不孤单。
“少主,小夭会一直陪着你!”
这是竹夭第一次叫居风少主,也她第一次称呼自己小夭。
小夭,从没有其他人这样称呼过她,这是居风的专属。
居风从床上起身,看着竹夭背对着自己的瘦弱背影,衣带渐宽了吧,人也憔悴了吧。
“放心吧,我会让你一直陪我走下去的。”
……
夜黑风高,尽管是在春天,依然不那么美妙。已经躺下的居风,在某一个时间,忽然睁开了双眼,不远处沙发上的竹夭在片刻之后,亦做了同样的反应。竹夭起身欲动,却听见有风声灌进屋内。来不及多想,竹夭挥手便向黑暗中刺去,却被不知名的物体轻易攫住。一根不知从哪里来的手指,点在了她的手腕处,从未离手的炼月刀在这一刻也难遭脱落的厄运。
“叮!”伴随着炼月刀落地发出一声清鸣,屋内的灯忽然亮起。
灯光下,居风手里的一把水果刀抵在了一个陌生男人的喉咙,而那个男人手里的枪也抵在了居风的胸口。
“疯子,别来无恙呵!”
“小五,你也无恙。”
两个久别重逢的男人客套的寒暄着,而他们手里的武器却还分别抵在对方的致命处。竹夭没时间理会这个男人是如何爬上十二层的高楼破窗而入,因为她惊愕的发现,自己竟然无法移动分毫。
名叫小五的青年微笑着收起了手枪,转过头对竹夭说道:“不要担心,就是一会,过会你就能动了。”然后径直走到了屋内的一把椅子上,丝毫没有在意居风会不会因为他收起了手枪而痛下杀手,那份洒脱和淡定,看得竹夭却丝毫不淡定。
居风颇感无奈的摇首而笑,把水果刀搁置在一旁,走到竹夭身边,握住她的手腕,轻轻揉了揉,片刻后竹夭便恢复了行动能力。
她从没怕过,即使深入归一盟大本营的西北去刺杀西北盟主的时候,她都没有出现过今天的这种无力感。这个陌生男子太过神秘,看起来也不过是个阳光男孩,人畜无害的外表怎么能和一个武道高手联系在一起。
她担忧地看向居风,居风却不按常理地捏了捏她紧致的脸颊,“放心吧,你小五哥没第一时间辣手摧花,就证明今晚是安全的。去前台叫一些夜宵,你的少主都饿了。”
竹夭心有余悸地捡起炼月刀,安定下心神,才缓缓走出房间。途径小五的时候,还被对方比了个手势调戏了一下,竹夭顿时气愤愠怒,但终归没有勇气和他理论理论。
等竹夭离开,小五一脸嬉笑的对居风说道:“还是你懂我,知道我半夜才来肯定没吃饭,就你对我胃最好。”
居风走到小五对面坐下,也同样微笑回道:“我一见你,就知道你还是当年的那个你,既然人没变,那习惯也不好改变。”
“是吗?可我记得以前的你可并不爱笑。和那个冰山美人一样,整日板着个脸好像谁都欠她钱的似的。当时你们给我饭吃,我却暗自感叹啊,老天爷也不说给我安排两个微笑的天使。”
想起往事,居风的目光只会更加柔和,尤其是在校园的回忆,虽然满满地都是辛酸血泪史,但他人生中最好的朋友也是在那时结下的。
“雪月如果知道你这样评价她,估计她一定会后悔当初的援手。”
小五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笑脸酝酿开,又复收敛去。声音陡然间变了一丝味道:“是啊,当年若不是因为你们的援手,我怎么可能活到后来,又怎么可能替你们扛下那个包袱。”
屋内忽然起了风,有点微寒,不知道是不是刚才小五进屋的时候,忘记关窗的缘故。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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