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寂了整个冬日,万物都积蓄力量,亟待展露峥嵘。康衢两旁的行道树荫里,皑皑厚雪消融殆尽,化作涓涓泥泞润泽壤土。大河冰解,杨柳抽丝,公园里的大片草地上,遥遥的可以望见点点绿色,偶尔清风拂过,人面却不感微寒。
这是北国浣城的春景,一如往常一样,适宜可人。
清晨的不知多少缕阳光不远万里而至,一日中最寂静的时段已过,繁华的都市很快就露出了它喧嚣的真容,无论是巨富大鳄还是寻常白领抑或是环卫工人,都开始了新一天的征程。
每一天都是崭新的一天,每一天都是别样的开始,每个人都攒足了劲头,在这个充满机会挑战与*的世界里,不为挣个头破血流,却不得不遍体鳞伤。
当然,大部分人都是越挫越勇,弥战弥坚。直到哪天堪破红尘或者盖棺论定方休,可叹则个,可悲则个。与之相较,倒是天星炎黄城那般的生活才算是惬意,称得上世外天眷。
不到一月前,从天星飞回一架私人飞船,规模不容小觑。有幸在?星际中转站?一睹那份奢靡的羁旅过客都不禁侧目,心道这又是从哪里过江的富商巨贾达官显贵来地球招摇,真是人比人不能忍啊!大半个月的时光过去了,偶有出差业务繁忙的人,看见那架浑身散发着*人气势的煌煌机甲还停舶在那里,心中难免腹诽几句,心道这碍眼的家伙怎么还在。
昨夜,又一架飞船飞临地球,却没有在大陆停驻,而是外太空飘停了半日,才缓缓离去。
今晨,华国江南?杭州?,那个曾被赞誉为淡妆浓抹总相宜的西湖畔,一个穿着藏青色羊毛衫的小青年,吸引了来往路人的不少目光。原因倒不是因为小青年有多么俊俏脱尘,而是他两只手里牵着的两个七八岁大的孩子太惹人喜爱。一个?紫发蓝眸?就像是最伟大的设计师手里最精致的瓷娃娃,一个布鞋青衫就像是从古典画卷中拓印而来。
小青年对周围人的注视视若不见,只是将目光投诸到身前的水光潋滟中。江南的春天草长莺飞,比北方要温煦和柔多几许,时光从拂晓移到上午,空气氤氲的最后一点凉意也收敛消弥。
“你说,这江南春色如何?比你家乡怎样?”
微醇的声音惊皱一湖春水,小青年的伫姿依旧保持不变,倒是在其侧后的一个年龄略大的青年移前两步,一脸艳羡的垂首恭敬道:“近二百年间,宇宙空间发展神速,像我们这种生在外星长在外星的人,对于地球的感觉实在谈不上多深刻,只局限于书本之中。其实全宇宙的景致大同小异,星球之间区别甚少,只是今天有幸目睹地球景色,才知道其余星球的风景缺少了一种东西,大概就是底蕴之类。”
青年略一停顿,总结道:“有故事的风景,才算好风景。”
小青年微微颔首,尤其是对于最后一句,有意思,耐人寻味。
“我记得你以前说话的时候可不是这样,距离没这么远,身体也没这么弯。好好的学什么不好,偏偏学老马。”
身后青年呵呵一笑,一点也不觉得卑躬屈膝被人点破有什么羞赧,倒是很坦然地解释道。
“我之前不是也没和风哥去过海盗星!日久生情,风哥值得我这样。”
小青年闻言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手边的女娃娃也很不合时宜的露出了一个鄙夷的眼神,小男生不明所以,只是感觉到了女娃娃对身后这个和马伯伯有相似气质的哥哥不喜。嗯,既然初阳不喜,那我就不喜。
“你这马屁拍得可不怎么样,再说,日久生情,恶心不恶心!”
身后青年只笑不语,忽而春风拂过,吹起阵阵涟漪。
又过了半晌,突兀地,小青年说了一句没来由的话,让整个岸边的气氛猝然冷了几分。
“如此春风得意的时候大动干戈,是不是太猖獗了一些?”
身后青年闻言,身体不禁绷紧了三分,沉吟片刻才郑重道:“想必风哥心中已有打算,我相信风哥。”
小青年无栏可拍,只是握着两个垂髫的拇指微微摩挲那柔嫩的童肤,喃喃絮语。
“你我才相识不久,你就改变成现在这样。也不知道老头子的故人,如今都变成了什么样,还能有几人记得我……”
片刻之后。
“良辰美景杀人天,我若心慈手软,岂不是辜负了青天?通知下去,动手吧。”
身后青年神情肃然,微一作揖,领命而去。
阳光从万里无云的碧落里倾泻而下,温度又上升了几分,不得不说,这实在是一年里难得的几个最舒适的季节之一。来往的游人越来越多,被注视的目光和评头品足的声音愈演愈盛,女娃颦蹙厌恶,男娃也神情不很自在。小青年微微一笑,俯下身抱起粉装玉雕的女娃,就这样抱一个牵一个,渐渐消失在人群的视线中。
……
华国的地下世界,最近一直不太平。
起因自然是去岁的归一盟覆灭华帮,以雷霆之势席卷之力,闪电般将华帮从华国的版图里抹除,令一个沉浮了半个世纪的黑暗王朝从此分崩离析。然而仓促之间打破三分天下的鼎力局面,归一盟受到的反噬又何曾小了。
首当其冲的自然是华帮余孽的化整为零,一个数万人的组织,如何能彻底翦除消化?殊不知瘦死的骆驼终究还是个骆驼。华帮旧部十几人组成一个小队,分散在东北各地,不停地毫无规律地对归一盟进行偷袭骚扰,本着华国建国时候一代伟人敌驻我扰敌进我退的游击战略,把归一盟扰得焦头烂额却想不出应对之策。有不少屈于归一盟*威而被迫妥协的中小帮派暗中大呼痛快。然而还是有很多人会问,华帮已经群龙无首,又是谁能够想出如此阳谋?有心人也许能够猜出,这里面存在那位名动京城的伊人影子,只是道上一直没有消息,这几个月来,那位无数男人床笫间意*的女神,到底去哪里了呢?
其次则是归一盟内部的矛盾。一方面是归一盟大本营的动荡不安,虽说一直没有明确的争斗,但是西北空气里的火药味却浓烈得厉害,谁也不晓得什么时候就会擦枪走火。另一方面则是和草原狼的合作,对于华帮这块蛋糕该如何分配,显然之前的协议经不住战火的洗礼。草原狼不愧是狼,趁着归一盟大局未稳的时候胃口大开,归一盟不同意就站着华帮的地盘不撒手,如今两方已经私下里商讨了无数次,只可惜人心不足蛇吞象,一直没有结果。很多地盘不明归属,小规模的摩擦一直不断。
最不稳定的因素,大概就是来自南方的威胁。其实到底谁威胁谁还说不准,只是剑拔弩张不曾间断。曾经的鼎立三方现在变成了两方,而且大小已经失衡,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饱饫酣睡,南方如何觉得安稳?所以就化被动为主动,调兵遣将长江一带,和对方虎视眈眈,就是要趁着归一盟局势不明朗的当口,再添油加醋一番,力求在惊涛骇浪中,掌好船舵,避免重蹈华帮的覆辙。
所以说,一时间华国的灰色世界躁动不安,人心浮动,不少人都在观望或者跃跃欲试。很难想象,到底谁会在这场群雄逐鹿的的盛宴中饱饫凯旋。
平静的湖面,只需要一颗石砾就漾起波澜。当飞船在今晨离去,当青年在西湖畔领命而去,当两个童稚在人群中飘然而去,这片江湖,终究难系平衡。
若干年后,耳闻或目睹过这一日骤变的当事人,都习惯把这次导火索称为清明之变。
因为今天,正是二十四节气中的清明。
(未完待续,稍晚还会有一章,今天可是累的不轻,毕竟是大病初愈,见到这点文字的读者们见谅则个,小五感激不尽)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