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平公正?我没听出来,这就是你胡言乱语的正当理由?打着替姑娘指责我的旗号,尽挑搓火的话去说,宸子,你是为了满足自己吧。”
捏了把刘域宸的肚子,李一畅挑逗地冲他笑,没戴眼镜,即使在阴气沉沉的屋里,也能看见他眼尾勾人的神态。
推开那只手,回以鄙视的目光,“甭听不了批评就赖我身上,我不就骂了你几句流氓么,有什么可搓火的,被骂不少次了,你现在心眼见小?”
“没在意这句,是后边的。”
“后边……?”
后边说什么了?刘域宸作出思考状,快挠掉一层头皮也想不起来自己还说过哪些,重要的话?让李一畅真正在意的是什么?怎么自己愣是连只言片语都不记得。
“要不要我提醒你。”
捂住对方的嘴,“不用,我会想出来,再稍等会儿。”
闹钟的指针在规规矩矩地行走,和刘域宸呼吸的速率合拍,窗帘另一边的天空逐步显青、显白,快天亮了,他思索了很久,像个不会活动的木偶,单凭头脑在反复寻找需要的答案。
六点半,闹铃准时在两人耳畔响起,几句话也同一时刻在刘域宸脑海跳出。
“玩弄他人感情的人都特可悲,你也一样,你丫根本不懂得什么是爱,你就是一冷血动物,没有感觉,没有真正喜欢过谁,像你这种人,永远都不可能找到真心相爱的另一半,等着孤独终老吧!”
是这句话!藤蔓般的缠绕在刘域宸大脑,一遍一遍地炸响,一遍一遍地呈现清晰。
“咒你孤独终老的那段话?”
问得多余,刘域宸已经确定是这些话惹恼了一贯沉静的李一畅,兴许是俩人自小相处的时间太长,对于李一畅,他的第六感从来都准确到不需要验证。
李一畅凝视这位“青梅竹马”,不说话,是默认了。
“这话怎么你了,你也知道我脾气暴躁,嘴快就溜了出来,当真了?往心里去了?”
“听得不舒服。”
脾气上来时的话不能全信,半真半假,是情绪在捣鬼,这道理任谁都明了,可那段话,不论哪一句,李一畅听了都不是滋味,没真正喜欢过谁?你装得好还是我傻得久?
“得了得了,你还耍起小孩儿性子了,幼不幼稚,我收回,成了吧。”
李一畅扭扭脖子,骨头响了几声,“成,我大度,当你没说过。”
瞧对方那股得意样儿,刘域宸没好气地咧咧嘴,挤开李一畅,自己潇洒地占了一大块地方,软下身体,也躺在了床上。
“哎,我真心想问问,你为什么乱七八糟谈那么一堆,不喜欢就拒绝呗,搞这么啰嗦,不觉着耽误时间么?”刘域宸翘着二郎腿问。
“现在不是没谈了。”
“是不是在我的循循善诱之下幡然醒悟,决心痛改前非了。”
“是是是,您的话我都听。”
刘域宸来了劲儿,侧身面朝对方,薄唇轻言地问:“之前听说,你有个诚意想追却追不到手的对象,性格还特别扭,谁啊?长得好看吗?”
李一畅狡黠地看过去,眉眼顿开,欢喜的表情。
“光笑是什么意思,快说快说,”刘域宸催促道:“要是不说,我挠你痒痒肉了。”
故弄玄虚地摇头,“不可说……不可说。”
“嘿!你这人,说不说?”伸手过去威胁。
“不说。”
刘域宸一个狼扑,压在李一畅身上,边掀被子边去捅他的腰眼儿,见他没多大反应,又去挠胳肢窝,轻柔的动作不奏效,刘域宸直接换成拧他身上的肉,拧的同时还要挟地喊:“快点儿说!”
“找揍呢?”
“谁找揍了,你也不看看,现在的情形,警告你啊,再不说,我下重手了。”
“下重手……”
李一畅不屑地低念,勾起嘴角,他抬掌扣住刘域宸捣乱的手,另一只手在对方肚子周围来回搔动。
“靠!使阴招儿!哈哈哈……痒……”
“不是下重手吗?”
“哈哈哈……别他妈摸了!痒!”
刘域宸死活挣不脱控制,得空的手还要提防着某人的骚扰,偶尔蜷缩身体,偶尔作势要扬拳头。
说到挠痒痒肉,刘域宸这是自己给自己下了套儿,还没出现过比他更怕痒的人,林商也得甘拜下风。
“求饶我就停手。”
“妈的!凭什么求饶!”
“噢。”探进衣服里继续摸挠。
“哈哈哈……滚开……哈哈……”
骂骂咧咧,却笑得眼泪往外飞,刘域宸拼命朝后躲,手腕转动着想脱离李一畅的掌心,没成想,被更大力度地攥紧。手使不上劲,刘域宸就用脚踹,踹了几下,有一下踹在了小腿上。
“力气挺大。”
“废话!我纯爷们儿!力气当然大。松开!不准挠了!”
“你说不挠就不挠,我多没面儿。”
踹我是吧,有办法让你踹不了!李一畅撑起一边的小臂,电光火石间,整个翻过身,霎时就把刘域宸压住,跨坐在他腹部,也就一秒的时间。
还没等回过神来,刘域宸就仰面躺在了李一畅跟前,刚才被咯吱得上气不接下气,他正喘得满脸通红。
李一畅也在喘,再怎么有身高力量的优势,可刘域宸好歹是个大老爷们儿,不像女孩儿那样娇柔,打闹起来多少要动点真格儿的,几番推搡下来,耗了李一畅有些气力,需要调整呼吸来平复。
天接近大亮了,光线越过床帘,投射进房间,一缕微白的朝阳照亮床上衣衫凌乱的两人,静默无言,在错乱的呼吸中对视。
李一畅的眼神柔和下来,他盯着身下人的面庞,眉眼,鼻唇,百看不厌。刘域宸还是大男孩的样子,像他的外号,“橙子”,新鲜清爽,似乎从他们认识起,刘域宸就没什么变化,除开蹿了个头儿、五官长开了些,其余都是老样子,和李一畅印象里爱坐门槛上听戏的小孩完全重合。
气氛微妙,对视容易让人恍惚,闹铃的秒针不走了吗?听不见声儿了。李一畅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四周的东西都变得模糊,独剩眼前熟悉的脸愈加明朗,眩晕感袭来,李一畅俯下身,实实在在地亲了一口刘域宸,离开时还含了含他的下唇。
突如其来、毫无预兆的一吻。
脑子彻底断片,刘域宸全身失去力气,木然地望着李一畅,没做出惊讶的表情,他懵了,完全丧失思考的能力。
冲动吗?还是早有预谋。李一畅的神经乱作一团,想躲闪对面那束强烈的目光,可又忍不住要完整接受,他总是主动的那方,这次,这个吻,也很主动。
可以怪屋内的温度恰到好处,可以怪周遭的昏暗让人想入非非,也可以怪洒进的光线正巧映衬出五官的轮廓,唯一不能责怪的,是亲吻瞬间的疯狂,和来之不易的情绪膨胀。
收不住的心情肆意挥洒,揉杂在光影中暗自跑动,品尝得出意味的气氛提醒两人当下并非一场昏厥虚拟的梦境,这是真实的。
在刘域宸直愣愣的注目中,突然,李一畅满不在意地大笑起来,笑声飘荡于空气,包裹着内心真实的情感,一同溢出了屋子。
“傻了?”李一畅刻意回味般的舔舔唇,调侃地乐道:“本来呢,你说我祸害了太多姑娘,想想也对,所以寻思着要不换个口味,去祸害雄的,不过啊……”
李一畅咂咂嘴,“不合口儿,没什么感觉,而且……你嘴唇真他妈干,扎嘴。”
刘域宸的神情活了过来,不是念在多年交情的份上,他肯定得招呼人一拳。
“滚你丫的!合着拿我试试水?有你这么坑兄弟的吗,亲都亲了,便宜全让你占了,还嫌嘴干,我都没嫌你没刷牙呢!”
“那我去刷个牙再亲一回?”
“去去去,边儿待着。”
被压得难受,刘域宸去推李一畅,上边那位纹丝不动,腾出手准备去抽屁股,还没碰到就被李一畅钳住。
“你居然能判断出我要扇你屁股?”
从刘域宸身上起来,坐在旁边,“你的小动作我都门儿清。”
拿来桌上的烟盒,点着两颗烟,李一畅给过去一支,“不过有一点是头回发现。”
“什么?”
“是初吻吧?亲你时那懵圈的小表情,看不出来挺纯情的,意想不到的收获。”
“滚蛋!再提我和你急!”刘域宸大吼,沉颜猛吸烟,烟灰落了一身。
话说开后,李一畅全然把刚才的小插曲当成了玩笑,谈笑自如地陈述。人家的这种表现,反而让刘域宸觉着更不痛快,接近气恼的滋味,和开不起玩笑没关系,就是单纯的……生气。
刘域宸有种极度怪异的感受,被亲一口他只是茫然,打乱心智,现在看李一畅笑得自然欢快,他胸口就不通气儿,堵,比车流高峰期的高架还堵。
甭管怎么说,刘域宸这趟没来错,俩人终究是和好了,之后一块儿睡了回笼觉,睡至午饭时间才起来。李一畅父母对于家中凭空多出的人压根不觉得惊奇,串门串得和亲儿子似的,次数能成百上千的算,早不当回事儿了。
这天过去,两人再次表现出近二十年相处才有的默契,对小插曲都选择闭口不提。李一畅没再当笑话说,刘域宸没再当烦恼气,他们心照不宣地将这件事封存,同落下的太阳一起,结束在黑夜里,不留任何被记录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