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回到家,乔远川就把林商赶去洗澡,让他洗掉脖颈间的碎发只是次要目的,而主要原因,其实是乔远川想抢先过目一下林商的手机。
浴室里传来水声,乔远川窝进沙发里,轻车熟路地打开林商的手机。响了大约半分钟时间,手机才恢复平静,数十条未接电话的提示短信,除去刘域宸的两通电话,其他的都来自于林商母亲。然而,夹杂其中的那个没有批注的号码又引起了乔远川的注意,仍然是则短消息:
你该不会是害怕我吧?别逗了,哥,不过是小时候的玩笑,你那么记仇吗?我让那么没有存在感的你进入大众视线,你应该心存感激才是啊。不过,你不回来也好,否则一个疯子母亲再加上一个傻儿子,我可要头疼了。
反感愈加强烈,似乎还有些怒意在胸口无头乱窜,乔远川读得出那个“傻”字带有多深的贬义和嘲笑。
这位所谓的弟弟究竟是个什么身份,还有被称为疯子的母亲,乔远川不禁朝浴室方向看去,他已经感觉到林商的“家事”不太寻常。
对于复杂的事,乔远川一向不愿掺和,可要不怎么说他老觉得着了林商的道呢,越是说不插手,越是忍不住过问,自从遇上这只麻烦的小野鹿,他的想法和行为总是不在一个频道上。
林商对这位弟弟的号码没作任何备注,事实上,他根本没存,可见他和此人的关系并不好。既然是不愿有所牵扯的人,索性就不留下任何记录,乔远川抬手,飞快地删掉了有关这则号码的所有消息记录。
“咱们老百姓呀,今儿个真高兴,真呀么真高兴!嘿呦!高兴!”林商搓得满头泡沫,突然就触动了疯癫的机关,在浴室里放声高歌。
乔远川被林商的几声吼吓了一跳,仔细听来才发现对方是在唱歌,他悄悄走向浴室,靠在门边,好笑的听着。
“咳咳,”林商清了清嗓子,煞有其事的说:“接下来,欢迎林商先生用最具魅力的男中音为大家带来一首《好汉歌》。”
然后浴室里传来鼓掌声,接着是林商掐着嗓音喊道:“啊!林商!你可真帅,我们都爱你!”
“感谢大家的热情,能得到这么多人的喜爱,我很感动。”林商精分一般的自说自话。
乔远川感觉家里出了个神经病,却又莫名要跟着他的思维走,时时被逗乐。
“大河向东流哇,天上的星星参北斗哇,嘿嘿嘿嘿,参北斗哇......”
“嘿你大爷,”乔远川重重地敲了几下门,“赶紧洗澡。”
浴室里骤然安静,林商不回话,也没再出声。
想象了一下小野鹿哆嗦着不敢说话的样子,乔远川笑了笑,转身返回客厅,才在沙发上落座,那边又闹腾起来。
“你有我有全都有哇!嘿嘿嘿嘿,全都有哇!”
......
洗完澡的林商像个裹着粽叶的肉粽,散发怡人的清香,他穿一条平角短裤,抱着膀子冲进了卧室。
“成天露一身白花花的瘦肉给我看,你对自个儿的身材很满意?”乔远川冲卧室说道。
“我要是对自己身材满意,怎么会垂涎你的肌肉,还不要命的上手去摸。”
乔远川冷哼,心下思忖小野鹿是越发放肆了,如今,那事在他嘴里倒成了象征荣誉的军功章。
林商走出卧室,站定在低头看书的乔远川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说:“新衣服,新发型。”
抬头,一身宝蓝的卫衣投入乔远川眼中,随意瞄了一眼,语气平淡的回道:“挺好,衣品不错。”
就为了这句话,林商直到傍晚出门,整个人都还是自我膨胀的状态。
约见地点在一家烤肉店,刘域宸强调说这家店的味道和食材都是一流。林商心里犯嘀咕,吃完烤肉还不得一身是味,新衣服的第一次就要以这种方式献出了。
刘域宸和李一畅早早在店里等候,这家烤肉店的生意不错,外边排着不少等位的人。林商和乔远川穿过人群,径直向里边的包间走去。
“小林子~”林商刚一进包间,刘域宸就上前去捏他的脸蛋。
“差不多得了,宸子,怎么你们都喜欢和我的脸过不去。”林商揉揉自己被捏红的脸,“我要人权!”
“要什么人权,你要学长就行了。”李一畅提起嘴角,戏谑的笑。
乔远川摇摇头,“不敢当,基本上和飞来横祸没两样。”
点单的时候又见肉宴,四个大老爷儿们,都挺能吃。肉一碟接一碟的上,铁板烧得正热,涌出层层热浪,外边下了点小雨,这样的天气,就是该吃一顿热乎乎的烤肉。
“宸子,畅畅,你们看看我,有什么变化没?”林商来回拨弄自己的头发。
“有。”刘域宸点点头,“你胖了对不?”
“......”
李一畅打量了一番,低下头专注于烤肉,“嗯,是胖了。”
“你们是不是年纪大了啊,这都什么眼神。”
李一畅没搭理他,将刚烤好的牛舌丢进刘域宸的碗里。乔远川在一旁静静地听着仨人闲扯,能感觉到林商同室友的关系十分不错,当即心里做了个决定,有关多管闲事的决定。
“仔细瞧瞧,我剪头发了,看不出来吗。”说罢,林商甩了甩脑袋。
刘域宸把卷着肉的菜叶塞进嘴里,冲着林商发出一连串哼哼唧唧的声响。
林商的两条眉毛挤在一块,一脸茫然,“你究竟在说什么?”
“他在说...”李一畅看了眼刘域宸,模仿起他的语气,说:“还真是!小林子,剪了头发好看多了。”
林商向刘域宸求证,“是吗?”
刘域宸点点头,灌了口茶,把嘴里的食物冲下肚。
“你们俩真是绝了!”林商吃了一口烤五花,一心二用地感叹。
“听说你们是打小一块长大的?”乔远川问。
“嗯,”李一畅的脸上浮现不怀好意的笑容,“有一回幼儿园开联欢会,宸子打扮成小姑娘就去了,当时可轰动不小。”
刘域宸将餐巾纸揉成团砸向李一畅,吼道:“找抽呢你!多早的事了,还记着,我当时不也是迫于无奈,我妈非得给我这么打扮,赖得着我吗!”
林商一听来了劲,“有照片么?我想看。”
“有,一直搁家存着,回头我拿给你看。宸子小时候长得可水灵了,细皮嫩肉的。”
“有完没完了!到此打住。李一畅,你要是敢把照片拿出来,我绝对和你动手信不信。”
乔远川不动声色的喝了口茶水,微笑道:“我也想看。”
“哎呀,学长你也听见了,宸子要和我动手,兔子急了还咬人呢,不敢惹啊。”李一畅故作为难。
“没事,有我呢,他不敢动手。”
刘域宸立马怂了,求饶地说:“别呀,学长,就是一黑照,没什么好看的。”
“肯定好看,畅畅说你小时候细皮嫩肉的,都能引起轰动,可见小姑娘的打扮很成功。我不管,我就要看。”林商在一旁插嘴。
“有你什么事啊!数你话多!”刘域宸又揉了一团餐巾纸,朝林商扔过去。
纸团在空中划了条妖娆的弧线,准确无误的掉进了林商的碗里。
“宸子!丢我碗里了!”
“嚎什么!谁让你要看我黑照了。”
“那你也不能对食物惨下黑手啊!”
“成天就知道吃。”
俩人吵个没完,李一畅离席去洗手间,乔远川想了想,片刻后也跟着出去了。
上完厕所,李一畅从洗手间出来,转过身就看见乔远川站在外边等候。
“学长,有事儿?”
“有。”
“你说吧,我听着。”
乔远川低头犹豫,神情不大自然,与往日的他很不一样。李一畅没催促,静静地站在一旁。
“你和林商关系不错?”乔远川缓缓抬脸,看向李一畅。
“我们仨都和他关系不错,他挺逗的,特单纯。”
“是么,真单纯还是假单纯。”
李一畅耸耸肩,摘下眼镜来仔细擦拭,“我觉着是真单纯,其实在看人这方面,学长你应该比我更拿得准。”
乔远川惭愧的笑笑,“那家伙总没个正形,时喜时愁的,捉摸不透。”
“你这个监护人可得多费心了。”李一畅重新戴上眼镜,也笑了起来,“他还有愁的时候?没发现啊。”
“有,这几天还不少。他和家里人关系怎么样?”
“这个我不太清楚。”
“他就没和你们提起过?”
问出这句话后,乔远川心里揪起一块儿,不管回答为肯定还是否定,那都不是他所希望的答案。否定,小野鹿的秘密依旧没能解开,而肯定......就代表着他不是林商所信任的对象。这种矛盾,乔远川很明了,却仍然硬着头皮往上撞。
多管闲事么?这一点不在乔远川此刻的思考范围,管得也不少了,多一次又怎么样。哪有书看了一半就合上的道理,至少得看完这一节。
“没有。”李一畅摇头。
“这么神秘。”心里揪起的那块儿平展了。
“确实挺神秘的,在学校一个月,从没见着他往家里打电话,他爸妈也从没打电话来问候。至少我们和他在一块的时候没有过,其余时间就不知道了,不过这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不至于偷偷摸摸的吧。”
想到林商背过身打电话的样子,乔远川沉了沉嘴角,“至不至于他自个儿清楚。”
“听这话...他挺有故事?”
乔远川无奈,“我哪儿知道,这不是向你场外求助来了。”
闻言,李一畅恍然大悟地笑起来,“这样吧,我给你支一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