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特么说让你拿大红的,你还当真了?什么时候换的,你是不是脑子有病?”乔远川对着林商上下打量了一番,“想办喜事儿想疯了?”
“不是,你听我解释......”林商话没说完,实在忍不住,痛快的笑了出来,“不好意思啊,看货架上的图觉得还挺正常,拆开一看才发现,这大红的怎么这么有喜感呢,哈哈哈...”
乔远川将大红的床单往林商脸上摔去,大喇喇的坐在地上,仰头偏歪着脑袋,默默地凝视眼前这个“大麻烦”。
“学长,你为什么老和我的脸过不去,你该不会是嫉妒我吧。”
“你说......”乔远川眯起眼,仿佛在想什么,“人肉怎么做比较好吃?红烧、清蒸、煎炸,哪个比较好?”
“对不起,我不笑了,一点都不好笑。”林商扯下脑袋上盖着的“红盖头”,急速恢复正经。
乔远川闭上眼睛,口吻严肃,“交代吧,怎么回事。”
林商的两个眼珠滴溜溜地转,可他不是撒谎的料,能想到的最好的借口就是东西被有心之人掉包了,想完后,连他自己都觉得蠢,只好一五一十的交代清楚。
“主子。”林商小心喊了一声,蹲在乔远川身边,开始给他揉腿捶背,“我老实交代,是不是就能坦白从宽?”
“嗯。”乔远川闷声回应,“赶紧的。”
“好吧。要从你离开去买水讲起......”
林商特意渲染了一下那个姑娘的楚楚可怜,也着重强调了人家对自己的恳求,总之,他妄图用这些臆想的内容来减轻自己的责任。
乔远川悠悠的睁开眼,笑里藏刀,“很有绅士风度啊。”
“还好,过奖了。”林商以为真的是在夸他,摆摆手显示谦虚。
“那姑娘长得肯定不错吧。”
“嗯。不是不是,没有姗姗好看,我心里只有姗姗一人,我可不是见异思迁的人。”
“哦...”乔远川咬着后槽牙在笑,“挺痴情啊。”
“别老夸我,太捧我了。”
说完,两人相视一笑,林商被乔远川盯得发毛,气氛骤然降到冰点,林商摸摸鼻子,又紧接着干笑了几声。乔远川依旧盯着林商,极度温柔地跟着展了展嘴角。
下一秒,林商的嘴被乔远川用胶带封了起来。
林商“嗯嗯啊啊”的哀嚎,乔远川做了个“嘘”的动作,阴森的说:“现在起,保持安静,直到明天中午,千万不要自己把胶带揭下来,不然我不知道会怎么好好疼爱你。”
林商拼命摇头,表示抗议。
“别挣扎了,我并没有怪你把东西让给那个姑娘,毕竟我知道,你就这点出息,”乔远川看了看地上那鲜艳的一摊,分外扎眼,他不忍直视地别过脑袋,“拿什么不好,非得拿这个,你当时就不会拆开袋子看一眼?你大爷的,这么妖娆的床单怎么睡?”
小野鹿喘着粗气,有点像在表示不满。
乔远川抬脚对着“肇事者”的屁股来了一下,“有意见?我没揍你就不错了。”
疯狂摇头,小野鹿拿起床单,努力摆出笑容,不过站在乔远川的视角,瞧着有些面目可憎。随后,小野鹿伸出大拇指,比了个“好”的手势。
“好个屁!麻烦精,明儿我重新去买。”
要林商保持安静简直是对他进行最高级别的精神折磨,说不了话,只能和小婴儿一样“咿咿呀呀”,原来他还挺讨厌小孩儿,现在突然觉得能够感同身受他们的无奈,心下决定,以后对小孩儿要多加点耐心。
不是!林商摇摇脑袋,自己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现在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他拿出一张纸,写了几句话,然后递给乔远川,又摆出刚才那个面目可憎的笑容。
乔远川狐疑的接过来,上边写着:别重买了,你看你这出租屋里,冷清得哪像人住的,添点艳丽的颜色呗,大丈夫,穿得了粉T恤,睡得了红被单!真男人是不会在意这些的。
“激我?”乔远川将纸条揉成团,甩向林商的大脑门,“消停会。”
林商又掏出张纸,快笔写了几句,递给乔远川。
“别浪费钱,其实挺好看的,要不你把它留下,我给你捏腰捶腿一个星期,怎么样?”这是第二张纸条的内容。
也不知道这些话是哪一句说动了乔远川,他竟然离奇的将床单留下了,还指使林商去洗干净然后烘干。
晚上,俩大男人睡在一床红艳艳当中,并排而眠,真是十分喜庆。
床单被套虽然红得夸张,但贵在质量不错,林商睡得很沉,打起了断断续续的小鼾。可是乔远川睡不着,其实搁谁都别扭,俩男的,睡喜被,而且乔远川还是弯的,他不自在。
要不怎么说林商心宽呢,不管在什么环境,什么时候,都能睡得不错,再不济,也就是浅层睡眠,失眠?不存在的。
乔远川扭头看了看正睡得香甜的“大麻烦”,更加睡不着,他与林商相反,常常失眠,半夜放弃睡眠是家常便饭,有时候就坐在窗户边抽烟,能抽一晚上。
至于为什么如此,乔远川心知肚明,就是不愿承认,因为那个人,那个叫吴冕的人。
当初,吴冕和乔远川算是一见如故,俩人个性很像。好强,戒备心重,同别人总是难以深交,往好听了说,那就是有上进心,相当深沉。
其实两个人感情一直很稳定,没有谁主动说过要在一起,但是自从第一次上床之后,关系就默认成恋人,他们心照不宣地维持着这段关系。直到,街头暗巷接吻的他们,被乔远川的父亲乔为仁看见。
事实上,即便那次幸运地躲过了,之后也终究会被发现,因为那时的他们,精力旺盛,情感热烈。吴冕是乔远川第一个承认的对象,而乔远川是吴冕的第一个男性恋人,可见意义有多不同。
乔为仁并不仁慈,他在官场中能坐上今天这个位置,全凭他说一不二的性格,他对自己要求严格,同时对自己儿子管束颇多。关于同性恋,恕他难以接受,乔为仁古板,认定了这事会成为笑柄,乔家不允许发生丑闻,不仅是他接受不了,他的位置也不能容许。
事情发展到这里,乔远川都没有任何情绪变化,早晚要被知道的,这样也好,免去了自己再费口舌的麻烦。
然而,之后的一切完全出乎乔远川的意料。某天过后,吴冕像是人间蒸发一般,不见踪影,不仅从学校里消失,而且所有联系方式都突然中断,总之,再也无法找到吴冕。
那段时间,乔远川发疯一样的寻找着他,最后,从乔为仁的口中得知了吴冕的下落。
当时是个不错的日子,正值假期,而且天气晴朗,小公园里来来去去的都是人,父母带着孩子,成双成对的情侣,乔为仁和乔远川坐在长椅上,谈着不算愉快的话题。
乔为仁将协议和一些办理出国留学的文件递给乔远川,那份协议就像烂俗电视剧里演的那样,是乔为仁与吴冕的交易。协议写明,乔为仁会全权出资,供吴冕就读英国经济类专业最好的大学,包括生活费也一并提供,所有手续都不需要吴冕操心。不仅如此,还会额外给予他一笔丰厚的补偿金。前提条件是,吴冕必须和乔远川分开,从此不再联系。
这份协议在乔远川看来,就如同儿戏一般,分外可笑,更可笑的是,吴冕居然在协议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而且说到做到,前期的保密工作堪称完美,手续一经办理妥当,就立刻消失无踪。
吴冕没有给乔远川任何说法,连一句话都没有留下。先前吴冕就说过,很想出国留学,增长学识和见闻,但介于吴冕家境贫穷,根本承担不起高额的出国费用,此事也就不了了之。这样看来,乔为仁开出的条件确实诱人,而且很对吴冕的胃口。
乔远川很早就知道,吴冕是个有野心的人,他不甘于围困在一成不变的圈子里,或许,当初他那么自然的接受了同性感情,也带有一丝利益的色彩。当然,这些都是乔远川的猜测,吴冕未说只言片语就走了,他的想法究竟是什么,乔远川不知道,也不想去追问。
单凭吴冕的这种行为,乔远川就觉得自己傻透了,这段感情的脆弱程度,可见一斑。其实乔远川完全可以去国外找到吴冕,然后问个清楚,可他不想再追究了。既然对方已将态度用行动表明,那么乔远川也可以假装什么都不曾发生。
只是就此,这件事就成了乔远川的心结,他对吴冕没有留恋,可是这种没有说法的离开,让乔远川难以释怀。
之后,乔远川与父亲谈崩,一方面无法接受乔为仁的干涉,另一方面他没法改变自己的性向。随即,适逢大学生征兵入伍,乔远川应征,在部队里清心寡欲的待了一年,想将各种纷乱的情绪锁在心底。
看似已然奏效,然而每每想起这事,乔远川的眉头就像挂了一把锁,至今没找到开锁的钥匙。
烟抽得嘴里发苦,乔远川丢掉手中的半截烟,将烟灰缸清理干净,回到卧室,钻进了喜庆的被窝。他侧身躺着,眼里全是林商不具美感的睡相,样子滑稽,可是瞧着睡得很安稳,如同一团烤化了的棉花糖,温暖柔软。
乔远川承认,此刻的他有些心猿意马,特别想抱住这团老惹麻烦的棉花糖。
就这一次吧,放任一回,仅仅是为了睡个好觉,乔远川这么想着,然后伸出手圈过林商的脖颈,将他结结实实的搂在了怀里。真别说,还挺奏效,没过多久,乔远川就逐渐意识模糊,跌入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