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如赵敏牙尖嘴利,也解释不出个所以然,林商能做的,仅仅就是沉默,以及耐心地收下这些数落的言辞。
“你该不是以为,只要死撑着不承认,就可以弥补姗姗,顺便可以减轻你的愧疚?告诉你,行不通的,纯属耽误你俩时间。坦白有那么困难吗,你如果真的在乎姗姗,你就不应该欺骗她,更不该讲些误导她的假话去干扰她的判断。姗姗会主动说分手,说明她已经想清楚了,学学她,果断点儿,也诚实点儿。”
缓了缓,赵敏突将手垂在长椅上,指甲敲出利响的一下,林商被这脆棱的声音蛊惑得昂头。
他听见赵敏说:“分手有什么大不了的,姗姗没那么娇气,她好着呢,你喜欢乔远川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性别也就那么回事儿,国外多了去了……”
林商半开着嘴傻傻地瞅她。
“呃……你这么盯着我干嘛,不都说了嘛,姗姗和我是好姐们儿,什么事儿都不瞒着,你别责怪她,她会告诉我,足以说明她没有偏见。你喜欢男的怎么了,又不是见不得人的丑事,你要是常出国就知道,这很正常,起码我和姗姗都没拿你当异类。”
“……”林商实实提了一口气。
那行径出卖一切,赵敏随着抬高了下巴,觑眼相他的面相,“我好像明白了,你……是不是就是拗不过自己,所以才非说还喜欢姗姗,拿她当挡箭牌。”
听听,没瞎琢磨吧,这还不孙子?多孙子呐!只是,任那话将自己形容得再不男人,林商却没能拒绝,他几乎被鼓动着要招认那话是对的,即使排斥为大,即使有一百万个不愿意。
林商虚无地说:“我不想和姗姗分开。”
“你的不想是为了你自己的私事儿,不是喜欢姗姗的证明,你俩……”赵敏屏住呼吸,蓦然截止啰嗦了好几遍的道理,话锋一转,“算了算了,我就不做什么心灵疏导师了,那些犹豫不决的问题你靠自己去想,愿意犯轴别人也救不了你,总之,姗姗不会和你复合,她更不会为谈朋友的事儿而闷闷不乐,关系理清了,她现在倍儿轻松。”
身边全是明白人,大糊涂就自己一个?不轻松的就只有自己?林商不信,“你说的都是真的?”
“不是蒸的还是炒的?我不像你,我说什么就是什么,不藏着掖着也不诳人。真话都不敢说,你当姗姗傻吗,冤大头地去做挡箭牌。别太抬举自己,姗姗喜欢的是从前实诚有趣的你,她不喜欢你现在这样儿,怂包,换句大白话,人家已经没那么喜欢你了,她不是为了你开心才提出分手,她就是要甩了你,这下够清楚么。”
“噢……够清楚。”林商晃神地点点脑袋。
“怂包”,好像被乔远川用这个词打击过,林商还有片碎的印象。
那时林商住院,乔远川问“别人抢走了姗姗,你敢抢回来吗”,不知从哪儿打头,就聊到了这个话题。
林商的回答是“不敢”,理由是“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抢也白费力气”。
对方没好脸地骂他怂包,还附赠一句话——没有什么是该属于谁的。
如今林商想回驳这句话错了,确实有种情况是一个人不属于另一人——当另一方不再喜欢这人。当林商不再喜欢宁姗姗,那么她从根儿上起,就不是属于林商的,关键点其实与宁姗姗无关,而在他自己那里。
“对不起。”林商道歉。
赵敏看着他道歉。
“是我的错,责任都在我,对于姗姗……我有什么能做的补偿吗。”
纤纤五指一挥,“那些个花里胡哨的都不需要,你对她最好的补偿,就是把自个儿的事捋出条理,也不枉费她陪了不在状态的你那么久。”
“可我过意不去,我真的顾虑姗姗的心情。”
“哎哟!祖宗喂!我强调多少遍了,姗姗的心情舒坦得不能再舒坦了,你有自责妄想症啊!这么喜欢臆想?你要那么不信,跟我进女寝楼,上去瞅瞅?看姗姗是不是容光焕地在那儿待着。没遇上过你这种人,明明是自己不喜欢人家了,倒要别人反过来安慰你,我求您了,咱在感情上做个绝情的人行不,这不是买菜砍价,怎么还想着让几毛几两的呢。”
赵敏又连续说了三五番话,该耗的耐心指标都耗成了零下,才终归强势地将林商打走,走的时候林商是风萧萧兮地几步一回头,赵敏根本不理会他,轻盈地上了楼。
“讲了挺久啊,他回去了?”赵敏一进门,宁姗姗就问她。
“可算回去喽,我嘴都说干了。”赵敏开了**矿泉水润润嗓子,放下水**狂地抱怨,“那傻小子,油盐不进!我软话硬话都讲尽了,他愣是钻他自个儿的牛角尖,不依不饶的,非得等我重复到要暴走了,他才回去。”
不见怪的嫣然含笑,“林子就这么个性格,天生善良,人好。”
“是,他人是好,但也忒好了吧!三句话不离你,一会儿担心你生气,一会儿担心伤了你,他那内疚的状态,差不多就得跪下谢罪了!”
“那你和他说清楚了吗?他还在内疚?”
宁姗姗也操心着那位深感自责的小祖宗,她眼袋青肿,面目苍白无血色,头蓬松岔乱,低低地束在脑后,一整晚没休息好。在归置自己情绪的这段时间,她没法以眼下的样貌去见林商,为的就是不想增加他的内疚。
“恩,差不离了,他要再纠结,那我真没辙了,我这张嘴再怎么利索,到他那儿也熬不住呀,他如果扎牛角尖里不出来,八头牛都拉不动!”
赵敏嘴上一激动,手里没拧紧盖儿的水**被捏得爆开,水流把**盖顶飞了出去。
“希望他能明白吧。”
捡起**盖,赵敏甩手间的水,这间隙她详视宁姗姗的神态,“姗姗,你呢,好点儿没?”
“还成,除了睡不踏实,其他都凑合,起码饭量没少。”这话实在是自嘲了。
“得要个过程,无论如何,分手就不是开心的事儿,更何况你还喜欢着那傻小子,虽然是你提的,可实际上也算被分手了。”
“没关系,不还有你陪着我么,我很快会好起来,只盼他能把心里堵着的道打通,他和表哥如果在一起了,倒是挺不错,俩人都是好人。”
赵敏胡噜几下宁姗姗憔悴的脸蛋,“你自己也是善良的主儿,都分了,还操心他过得好不好。”
回自己屋的林商走路没声,茫然若失地飘到了自个儿座椅上,一对眼睛就剩下窟窿,里头的眼球像手术安的仿真品,不带动一下的,管是面前身后,都跟梦游的人无异。
刘域宸不转背都觉得屋里坐个这样的人瘆得慌,他说:“出趟门你是被附身了?死人啊,不吱声也不动弹。”
“宸子,你觉着,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室友说室友的,林商就照自己思路言,问官答花。
“这还需要问我?不就是你对宁姗姗的感觉么。”
面朝林商时,刘域宸做好了受惊吓的准备,但依然没收住地抖了抖,一猪头脸二目无光,谁瞧谁知道。
“我对姗姗的感觉?”自己都说得心气不足。
这问题经不起严刑拷打,但凡感情出了裂痕,议论一次,就裂得大几尺,议论到没内容可谈了,感情也就掰成两瓣了。
“是我听觉受损还是你原话就这么说的啊,能不能肯定的复述,你那语气显得像变心似的。”
“我不确定。”
不确定可还行?!“什么意思你,来真的?爱上别人了,脚踩两条游艇?”
“别拿调侃的话逗我,没看出我心烦吗。”
刘域宸左右摇摆自己的下唇替代摇头,乐道:“没看出来,我只关注你变心的对象是谁,长得如何,身材怎么样?”
刘域宸不是色胚,他是一假色胚,说话装流氓,自认为这样爷们儿。
林商重哼一声,不乐意搭理他,自己愁得皱纹能夹死苍蝇,亲爱的好哥们儿却在取笑自己,什么人呐!
“畅畅!把耳机摘了,来听一个花心情圣的感情苦恼!”
刘域宸两手拢在嘴边支起大喇叭形状,欢快地喊听音乐的李一畅。他没把林商的话当真,以为是青春期小少男无中生有的情愫,当听个乐,笑已经是最大的尊重。
“听见了,不用喊。”李一畅摘下头戴式耳机,挂在脖子上。
“咱们小林子特有出息,追到系花不说,还有分出的心思惦记别家姑娘,你快挑**酒,庆祝他离人渣更近了一步。”
“宸子——”林商神情阴翳,沉眸眈眈,“今儿不适合耍贫嘴,我是的的确确心烦。”
“吓唬人呢,你为吃饭睡觉心烦我信,为感情?呵!姗姗多好一白菜,你这头猪有什么可烦的。”
“他确实遇上头疼的事儿了,你别絮叨他。”李一畅冲下略压指管,嘱咐刘域宸少打趣。
“?”语慢了,“怎么……遇上事儿……你知道?他真喜欢上别人了?”
李一畅没允答,亦没否定,只简洁地向林商报上一个名字,包裹着直白的疑问,“乔远川?”
仿佛被惊动的蛇,李一畅在这个名字前后未加任何修饰词,林商竟缩紧了身子,平白在椅子上打冷颤,额外警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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