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怎么来了?”张晋忙活着把苹果打成泥,见来了这么些人,他放下辅食机。
“混球!想瞒着,还不是被我们找来了,早就该来看望的。”
刘域宸热络地搡撞张晋,带来的水果和补品放到病床边。
“阿姨好。”大伙陆续问候张母。
“你好,你们好,你们是晋的同学吧。”张母躺在病床不能剧烈运动,神色却悦然。
“我们是他室友,知道您病了,总想来看看,不过来迟了。”李一畅言语得体,眼角的视线瞄向床头墙面上方的病人信息,“手术后”三个字,他默默记下。
“哪有什么迟不迟的,能来阿姨就已经很开心了,学校离这挺远,你们来一趟也辛苦,还带那么多东西,谢谢你们了,孩子。”
贫穷的家庭,穷人家的母亲,不含张晋于内的在场所有人,心里各有滋味,这个重病中的女人,柔善得让大伙不忍。
“阿姨,听说您是胃不舒服,这个是我熬的蛋花粥,不知道合不合您胃口,热乎的,养胃,您尝尝。”宁姗姗打开保温桶,清香袭来。
“咦,这是谁家姑娘啊,长得真漂亮,快过来,让阿姨瞧瞧。”
“那小子的对象。”刘域宸努嘴甩向林商。
“唷唷唷,追到手了?使得什么阴招啊,多好一棵白菜,被猪拱了。”张晋逗趣地乐。
“谁知道,撞大运了吧。”咬裂棒棒糖,棍儿抛进垃圾袋。
“晋,瞎说什么,人小伙子不是挺好的,挺配。”张母闻闻保温桶的粥,“还会做饭,心灵手巧的姑娘,叫什么名呀。”
张晋倒出辅食机的苹果泥,“我和他打嘴炮呢,开玩笑。”
是挺配。乔远川倚着窗框,折头听他们聊天。
夸得连宁姗姗如此爽利的姑娘都不禁羞赧,“没大家说得那么好,我叫宁姗姗,喊我姗姗就成,阿姨,我喂您喝点儿粥。”
“欸,尝尝你手艺。”张母看宁姗姗的神情比看自家姑娘还喜欢,“儿子啊,你什么时候也领个这么优秀的对象给我见见。”
“您说领个对象给您见见,那容易,可您要说来个像姗姗这么优秀的,您就是难为我了,我没林子的好福气。”
“谁叫你私自退学,你要是还在学校里,什么样的姑娘找不着,多好的大学,遗憾啊。”
“不遗憾不遗憾,我就爱跟您身边转悠,您实在中意姗姗的话,我让她发几张自己的照片来,您搂着照片多瞅几眼,权当饱饱眼馋了。”张晋涎皮赖脸地说。
说得张母连气带训,“又扯什么瞎话,人家的女朋友还给我饱饱眼馋,别闹得姗姗反感你。”
“不会,”宁姗姗喂给张母一口粥,眉目愉快,并不在意,“他们几个处的特瓷实,常讲这种荤话,都相当有趣,我不介意。”
张口闭口就是宁姗姗和林商,这话题迟迟绕不过去,乔远川双手插兜挺起身,出了病房。
“您知道张晋退学了?”刘域宸瞠目结舌。
“知道啊。”
“那您……不生气吗。”
“刚开始是气,不过他有自己的打算,他好歹是个大人了,决定都已经做了,我也相信他,能为自己的决定负责,他向来不会瞒我任何事,什么都跟我交代。”
“什么都交代了?”这话,是冲着张晋问的。
张晋懂刘域宸问的隐义,他也回得隐晦,“该交代的,都交代了。”
“噢……”
不该交代的大有内容,只是不能提。的确,那事儿怎么可能坦白。
留宁姗姗陪着张母,一勺勺地喂粥,寝室四人走出病房,他们有话要谈。
“你和阿姨怎么说的?”刘域宸开口。
“按照畅畅的说法,创业,做生意。”
“糊弄过去了?”
“我妈文化不高,不懂这些,我说的她就信。”
李一畅摸到打火机又松开,医院走廊禁止吸烟,“你现在还在那人家里?”
“恩,他对我特别放心,还让我进了他公司,跟着学一些管理经营的手段。”
“听起来不错。”
张晋不济的精神面貌躲着母亲才敢显露,“是还不错。”
刘域宸瞪李一畅一眼,“什么就听起来不错了,飞人,你打算什么时候离开那人,你总不能就这么跟着他过一辈子吧。”
“哈,怎么可能,等我掌握一定的资本了,我妈的病有好转,就会和他结束了,况且,过不了多少时候,他也对我腻了,不说我不想跟着他一辈子,就算我想,他也不愿意。”
张晋抹去唇角的唾沫,半吞半吐,还是言明:“今天你们过来,我很感动,但是,下不为例行么,我不希望我妈老想起我退学的事儿,私心方面,我见着你们高兴是高兴,可……也有点静不下心,你们了解的。”
深思后,刘域宸轻摩张晋的手臂,“恩,了解,都依你。”
“飞人,”李一畅记起墙头的病情表,“阿姨动了手术?什么时候的事儿。”
“一个月前,全托乔远川的帮助,手术才能顺利进行。”
“对,我正想问,为什么乔远川会在这儿?”一直没动嘴的林商终于找到机会插话,要滴水不漏,要不虚张,要不声势。
“我不知道他怎么找来的,大约去年十二月份,他就找到我,提出帮我负担医药费,我没同意。后来我妈她病情有变,骤然发现癌细胞有扩散的迹象,不得不动手术,有个医学界顶尖的国内专家,他本人常年在国外,当时是回国开研讨会吧,具体不太清楚,反正,负责我妈病情的主任坦诚和我说,目前国内没几人对癌症的手术称得上是有把握,加上我妈的身体情况比较复杂,如果想有更高的存活机率,那个回国开研讨会的专家,他是最好的人选。”
林商听了一大圈,到了儿也没明白,“这和乔远川有什么关系,为什么是托他的帮助?”
“你以为专家说联系就能联系上?乔远川帮我搭的线,手术也是他负责帮我安排的。”
刘域宸觉得新鲜,“他?他这么热心肠?不像他作风啊,为什么要帮你?”
这也是林商奇怪的地方。
“问过,他只说和我也是朋友,人命关天,能帮就帮。”
“就这么简单?”
“不然呢,既然人这么说了,我不能成天怼屁股后头追问吧。”
就这么简单?不爱费脑子的林商都不信。
来医院前喝多了水,在走廊交换过近况,林商径直去往卫生间。
解决了三急之一,他往裤管擦手上的水,朝外走,发现出病房后不见去处的乔远川在厕所旁的通风口抽烟,通风口的窗台上一盒火柴。
踟蹰几步,实在越不过通风口,林商叫他的名字,“乔远川。”
指缝间松落的烟呼啸下坠,火星乱飞。
掉过脸,乔远川淡淡地笑。
“给飞人帮忙,你有什么居心?”林商气场逼人地迈近。
“给朋友帮忙,能有什么居心。”
“别拿对付飞人的说辞对付我。”
“你希望我怎么回答?”乔远川的表情猜不透,“不是你们今天突然造访,我压根没打算告诉你。”
“你和他称得上什么朋友?飞人是我朋友,你凭什么插手。”林商说的话,他自己都感觉没道理,可对待眼前这个人,他似乎就想犟到底。
“难道任由阿姨撒手人寰?”
“扯淡!我没这么说!”
“那我这么做错在哪儿?”
俄顷间无法回答,林商与他僵持着,通风口的风纠缠起未驱散的烟味,堵了林商一鼻子。
“错在哪儿。”乔远川再问。
受到强制的逼问,林商想抢过那盒火柴摧残,但他遏制住了这恶作剧般的念头。
“错在,干扰我朋友的生活,相当于干扰我的生活,你也不是爱揽闲事的人,忙着工作,还有空当救世主?”
“最初见着你,你就特会强词夺理这一套,到现在,倒是一点儿没退步。”
确实是强词夺理的话,不用乔远川指点,林商有自知之明,所以强词夺理的话不能说第二遍,他拔腿要走。
乔远川伸胳膊挡下他,手指插进他的发丝,箝制住那颗脑袋压在自己脖颈间。
乔远川黏在他耳边说:“想知道为什么?我告诉你,正因为张晋是你朋友,我太清楚你这个人,朋友有难,你心里铁定不舒坦,我不愿你难受,我揽这档子闲事儿,只有一个居心,希望你给老子过得快乐。”
林商困在对方的脖颈间,被剥夺了话语权,呼吸都困难,全是乔远川的味道。
牙齿厮磨于耳软骨上,乔远川混糊呢喃:“救世主这个词,你是抬举我了,我没兴趣当救世主,我只想当你男人,把你压在身下。”
鼻腔里憋着个“滚”字,发不出声,林商张嘴咬乔远川的脖子。
“嘶——呵,咬吧,你随意。”乔远川在林商的耳垂亲了一口。
顿然失去凶猛的力道,再咬,就得见血了,林商虚咧着嘴,燥热难抵,胯下是熟悉的变化,他恨自己当前“太解风情”。
斜对面的拐角,一双眼睛注视着发生的一切,宁姗姗拧紧了自己的裙摆。
她本想出来寻找林商,却撞上这么一幕。
“姗姗,你在这干什么?”李一畅突兀地出现在宁姗姗身后,方才就想抽烟,他也是去厕所旁的通风口解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