矮个儿检查员怀里搂着柜子内查出的东西,抬脚要出寝室门。
“慢着,收缴的这些东西怎么拿回来。”
林商的眼睛落在锅和酒精炉上,神色不再松快。这些是张晋从家里带来的东西,他曾经说:读大学,一定得大伙凑寝室里吃一次自制的火锅,这才不枉同寝的四年。可惜,没等到四年,他就先一步告别了。这是他的所有物,也是唯一留下的承载四人回忆的纪念,再见不知何时,林商念旧。
“你还想拿回来?不用惦记了,这次缴了就是永久没收,谁叫你们不遵守规定。对了,每人三千字检讨,提醒你们,要写得用心一些,不然退回来,就得再写六千字,翻倍的。”
“不行!”林商把门堵上,“检讨心甘情愿,东西你们不能拿走。”
“不拿走我们怎么交差?”
“我床头放着个电吹风,你把那个拿去,换这煮锅和酒精炉。”
“你以为是做买卖啊,还有商有量的,电吹风是吧,看看功率,超了就一起上交,让开,我要出去。”
林商就是不起开,要挟道:“电吹风的功率超了,你可以把那个交上去,但你手上的东西,得留下,不然,就别想走。”
刚才还劝刘域宸别吵架的人,转眼就同仇敌忾了,这触犯到他的容忍底线,火气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什么意思,你威胁我?”
“没有,我在恳求你,这东西对我意义不同,它很重要,有个可以交差的电吹风还不够么,反正对你们都没区别,一样是违禁物品,我恳求你不要太过较真。不过,你要是不接受我的恳求,那你可以理解成,我威胁你。”
“放什么狠话,我们来这儿不是要和你吵架,我们只是尽职尽责地来查寝。”
“还尽职尽责,真把自个儿当根葱了?”刘域宸帮着林商。
也是该林商他们倒霉,碰上眼前俩人。这两个担任检查员的新生太有使命感,过于把查寝的任务当任务,觉着自己多少算个小官,你们非但不听,还叫板得这么厉害,瞧不起人吗!
“管我们是什么!东西必须拿走,别往煽情了编,不就是一口煮锅和一盏酒精炉,哪儿有那么多意义,让不让,不让我们喊老师来了!”
“喊老师也没用!”林商急赤白脸地吼,随即冲矮胖子发威,企图去抢他手里的东西。
高个儿的学生赶紧过去帮自己的同伴,气急之下,重力撞向林商,将他撞倒在地。
林商摔坐在地上,口袋里的手机甩出去,磕在墙角,从屏幕到边框,碎出好几道裂缝,看着那个受伤惨重的手机,林商遽然被怒气充红了眼睛,一点不觉得摔得疼,从地上跳起,实拳不加减弱地捶在瘦高个儿的脸上。
“我艹你祖宗!这手机对老子也很重要!”
林商一拳又一拳,对方个子比他高,却没有丝毫招架之力,被打得蜷在地面。瘦高个儿护脸,林商就踹肚子,护肚子,林商就向脸蛋招呼。
没人注意到,林商破裂的手机正在震动,来电人“景哥”。
胖子吓得缩在一边,瞥见了手边的椅子,抄起来要吓唬林商停手,还没举起来,就被刘域宸夺下,刘域宸的拳头近在眼前,矮胖子哆嗦着闭上了眼。
“宸子!别乱掺和!”李一畅呵斥住刘域宸。
说完,他拦腰把林商抱开,极力阻止这一场令人头疼的厮打,哪有这样的孩子,说打人就打人?一个个的,都不让人省心。
骚乱引来了在其他房间查寝的老师,他推开林商他们寝室的门,躺在地上被揍得鼻青脸肿的瘦高个儿眼中含泪,哭诉:“老师,他动手打人。”
“怎么回事!谁打的!”老师把挨揍的学生扶起来,这一经历,算是让这位新生感受到了学长的“热情”。
“我打的。”林商说,他被李一畅圈在身前,死盯着高个儿看。
李一畅还不敢撒手,他能感觉到,身前这个勃然大怒的人,怒气并未消减,浑身都积着一股力量,自己松开,林商就会再度冲上去,绝对无顾老师的存在。
“为什么打人!”
老师瞅瞅身边几欲痛哭的新生,又瞅瞅气场凌冽的林商,对比了一下两人身高,没眼看身边的人。个子挺高,怎么弱到这地步。
“你看,给人打成什么样了。”
其他寝室出来围观的学生都在笑,处在众人叽喳的笑声中,老师的质问口气也被干扰得跑离了正确方向,一门心思在想,我小时候被揍了都是努力还击,现在的孩子,看着个头蹿得挺猛,怎么被打了只知道哭。
“他弄坏了我的东西。”一双虎目不畏不惧,把高个儿瞪得往老师身后躲。
“弄坏什么了?”
“手机。”
“手机至于出手那么狠?!”老师决定阐扬训人该有的姿态,一学生,手机能值几个钱?
刘域宸捡起地上的“引战物”,亮出来不疾不徐地说:“老师,这手机将近四千,去年x牌的新款,应该至于吧。”
围观的小伙子们这回敞开了声带哄笑,觉着老师那一问是巴掌打自个儿脸上了,你一言我一语地替林商说话。
“老师,近四千呢,差不多有b市人均工资的两倍了。”
“要我我也气,这手机巨火,今年价都没跌呢。”
“我作证,那部手机是得要那么些钱,不夸张。”
“停!别嚷嚷了,你们都从哪儿冒出来的,”老师不愿再讨论这个话题,绕到别的方面,“你是哪个专业哪个班的,还有姓名,都报上来。”
“老师,您问这些作什么用。”李一畅强行摁林商在椅子坐下,拍拍后颈,意思叫他压住火。
“公然打架斗殴,你以为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
“男孩儿间发生口角,打架是常有的事,我们自己解决就行。”
“不行,我不同意。”被打者听这话不乐意了,“打得也太狠了,而且是他阻碍我们查寝,还要抢上缴的违禁物品,我这才不小心撞了一下,谁知道他那么不禁撞,自己就摔了。”
“要不再打一架试试?看是谁不禁撞!”林商好不容易压下的火又冒上来。
“什么态度!不服管吗!当我不在?学生证给我!”
拉开抽屉,林商找出自己的学生证给了过去,不磨蹭,也不懊悔。
老师扶着挨揍的高个儿由林商寝室离开,郑景与他们打了个照面,查寝的日子提前了?
寝室门口还围着凑热闹的人。
“林商,牛|逼!”
“大快人心,刚才他就在我们寝室吆五喝六的,你干得漂亮!”
郑景待最外边听了听,没懂刚才发生了什么,来得不巧啊。
当学生们逐渐散开各自回到寝室,郑景出现在林商面前,但林商没注意到来了人,他一心在查验手机的损坏程度。
“林商,发生什么事儿了?”郑景倚在门口问,抽着烟,不方便进屋。
昂头看眼门口,林商低调地藏起手机,陡然心慌。
动作都被郑景收在眼里,他蹙起眼皮在笑,也不问藏了什么。
“刚和人打了一架。”林商回答。
“你是?”刘域宸看门口这人和林商好像挺熟。
“郑景,乔远川的室友。”
“噢~”转向林商,“你监护人室友啊。”
“进来吧,站门口干什么。”刘域宸主动尽地主之谊。
示意手中的烟。
“没事儿,都抽,除了林商,他不介意。”
驱散陌生感,从递烟起始,郑景像进自己寝室一般,不客套地找了个椅子坐下,给刘域宸递过去一颗烟,他不问林商事情经过,问别人会比当事人客观。
俩人一同抽烟,就聊上了。
“他为什么打架?”
郑景要掸烟灰,刘域宸把烟灰缸给他。
“不算打架,他单方面揍那小子,”刘域宸的语气带着为林商感到自豪的骄傲,“没想到小林子这么能打,一下就爆发,爆发的原因还是为了一部手机,守财奴啊,动他东西,他能要你命。”
“手机……”郑景的目光不经意扫过林商。
“就是乔远川送的那只挺贵的手机,他去年拿到手时还跟我们显摆来着。”想起了什么有趣的,“哎,我跟你说,就刚才,小林子攥拳扑上去就喊,这……”
“宸子!”林商怪叫一句。
“干嘛。”
“你洗澡吗?”
“不洗,”刘域宸吐口烟,对着郑景又乐,“咱继续说,他喊……”
“宸子!”
“又干什么。”
“你不洗澡,那我去洗了。”
不久前刘域宸还对林商有几分刮目相看,这会儿又嫌弃他了。
“不是,你要干嘛,喊得那么血活,有病吧,要洗就去洗,用得着通知我吗,想我给你揉肩搓背啊。”
“我这不是想和你说清楚么。”林商还端正坐在椅子上,没有要去洗澡的趋势。
刘域宸没明白林商说清楚了什么,但郑景观察清楚了。
正好抽完烟,郑景告辞,至于林商打人时究竟喊了哪些话……他把烟屁股熄在烟灰缸里,没必要探听了。
“不是洗澡吗,去啊。”
刘域宸见林商一直没动作。
“他都走了我还洗什么,又不是真要洗澡。”林商嗫嗫嚅嚅。
“自个儿嘀咕什么呢。”
“呃……我说,我不想洗了。”
“我看你是真有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