环顾屋内一圈，林商放下西瓜，寻思着，这瓜必定是寄给自己和乔远川一起吃的，为难另一个人不在，吃独食不太君子，可要是放到开学，准得烂个透彻，糟蹋了奶奶的一片心意。/p>
还是嘴馋重要，不不不，还是奶奶的心意重要，非君子就非君子吧。没多斟酌，林商把西瓜一分为二，自己切来吃了，抱着半个大瓜用勺子舀得乐不思蜀，甜！/p>
林商为自己开脱，不能怪小爷自私，要怪就怪乔远川多天未归、下落不明，下落不明……他看看桌上的另一半西瓜，想起前段日子忠叔来电话问自己乔远川哪儿去了，说店里忙，联系不上他，林商那会儿才知道，原来乔远川不在“双时”。/p>
川儿会去哪里，这么热的天气，有没有吃西瓜？/p>
乔远川在后院打水，老宅子虽老，但不是没接自来水管，只是这井里的水更凉，他想打来洗把脸，忽然想这么做。/p>
桶中晃荡着清冽的井水，泼在脸上相当舒爽，凉意渗透毛孔，乔远川的丝沾了水，湿漉漉地连在一起。他凝望深井，希望带林商来感受这地底活水的清凉。/p>
西瓜是乔远川寄过去的，以杨女士的名义。那颗瓜事先在井里泡过，像他之前许诺的那样，今年夏天保证让林商尝到“天然冷藏柜”中西瓜的滋味。/p>
实际上，路途遥远，寄过去的西瓜早没了刚从井里捞出来时的冰爽口感，泡不泡都毫无意义，然而乔远川将此作为言出必行的原则，属于他俩的微不足道的承诺，在一个西瓜上尽心付诸他个人可笑的仪式感。/p>
宁姗姗约出自己的好姐们儿在甜品店碰面，奶酪与黄油的香气洋溢整家店，大门处的风铃对每个进店的客人说着不同调子的“欢迎光临”。/p>
“想什么呢，神不守舍，春天都过去了，还思春？”纵情笑着打趣宁姗姗，是上次聚会时，替林商解围的姑娘。/p>
郑重叹气，承认道：“恩。”/p>
“不是，你真思春呐？又看上哪家帅小伙了。”/p>
“什么叫又，一直就一个。”/p>
“噢~林商啊，喜欢就在一起呗，不对，我忘了，人家还没表白，他是不是不敢？怕你拒绝，一学期都过去了，真是毅力可嘉。”/p>
宁姗姗撑着侧脸，回忆起在酒吧的纠纷，“他表白了，就是在‘双时’的那个晚上，我当时去结账，有个男人来骚扰我，他出面维护，然后和对方生了口角，可能是争吵到情绪失控，一口气就把自己的真心话掏了出来，是不太正式，但确实表白了。”/p>
“还有这么件事？那他是个爷们儿，算是当众示爱了吧。”/p>
“恩，小敏。”宁姗姗喊对坐的朋友。/p>
姑娘叫赵敏，和金庸小说里的那个人物同名，据说是她父母都喜欢金庸的书，故取了个和书中人物一样的名字。如果细看，她长得与o1版《倚天屠龙记》电视剧中赵敏的扮演者还有几分神似。/p>
“你说。”/p>
“我想答应他。”/p>
“想好了？”/p>
“想好了，我可以确定和他处对象了。”/p>
赵敏松了口气，仿佛对这个结果等待已久，“可算是确定下来，你早该谈恋爱了，各方面条件那么好，却老是单着，你对谈恋爱有恐惧啊？”/p>
“不是，别人不了解，你还跟我装糊涂，你会不知道？我这人就是这样，无论什么事，要么不做，做了就得好好做，力求完美。”/p>
“怎么，一场恋爱就冲着结婚去？得了吧，你那都是借口，你是把所有的直爽和决断分给了其他事儿，轮到感情方面，就异常的犹豫，自我保护心理太强。”/p>
宁姗姗吃掉蛋糕上的草莓，笑了笑，并不否认赵敏的话。/p>
力求完美的她在想，要找个合适的时机答应，越自然越好。/p>
大半个假期，吃喝拉撒睡，都是林商一个人过，外头温度高，他本性也懒惰，基本上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期间联系过宁姗姗，仅限于送短信，不敢打电话，不敢试探她的态度，内容都是些无聊的小事，宁姗姗也依照林商的话题去回复，两人谁都没提那件事。/p>
李一畅和刘域宸，暑假不在B市，去了外地的山间别墅度假，那里的环境、天气比这儿优良太多，待悠闲了就不想回来。/p>
没有其他可找的朋友，没有任何活动，于是林商与住处长为一体，宅到死都不出门。况且吃穿不愁，他想不出不待在屋内的理由，非要说一个，那大概是屋子有些空阔，可林商明明记得，第一次来这里时，他嫌弃过空间不大。/p>
其实房子有五十平左右，住起来足够舒适，也许是设施太齐全的缘故，有厨房还有阳台，区域一经分割，显得狭窄起来。比如那个厨房，林商先前一直不明白，安置个厨房有什么用处，这不是浪费空间吗？/p>
后来林商才知道，房子的每一处都有它自己的作用。乔远川会做饭，所以厨房会宽敞一些，乔远川曾经有失眠的毛病，阳台被用于晾衣服外还是个在夜里抽烟的地方，以免屋内乌烟瘴气更影响睡眠，还有稍显占据空间的大电视柜，乔远川习惯泡茶来喝，电视旁空出的位置是方便他摆放茶具以及水杯。/p>
种种现，都是在长时间的相处和这段独居的日子里摸索清楚的。乔远川走后，林商偶尔会打扫房子，白天漫长，他以此来打时间，打扫的次数一多，打扫的过程一慢，房屋的结构逐渐在脑内清晰，住着住着，也不觉得狭窄，反而感到无限宽阔。/p>
除自己常待的沙，其他地方对林商而言都是延伸性的大。那些地方，是乔远川会常待的空间。像是阳台，像是卧室的书桌，像是厨房，厨房都积灰了……这是林商唯一没去收拾的平方，他不想做饭，也不愿因为想起乔远川做出的花样万千的饭菜而心怀愧疚，愧疚把他逼离了这里。/p>
真的说到做到，乔远川没有回来过，没有短信，没有电话，甚至没有让别人捎个口信，他似乎未告诉任何人自己的行踪，一夜之间就隐身了，谁也找不着他。/p>
林商知道乔远川神通广大，总有他能待的去处，只是，他本来不必这样，他本来可以安安心心地过暑假，自由自在地进出居所。这样看来，林商倒认为是自己的出现打乱了乔远川的生活，怎么能怪罪在他的性取向上，两者之间，自己才是后出现的那个。/p>
以前林商家庭的秘密暴露，乔远川的做法，是永无止尽的包容，现在反过来……林商为自己感到羞愧，怎么没做到同样去包容对方。/p>
冷静了，彻底冷静了，林商把棉絮叠好塞回柜子里，不再狂躁，不再动不动就骂骂咧咧，他觉得幼稚，把沙上的枕头拿进卧室，他重新回到床上睡觉，从乖张到乖巧，只差了一个字，林商足足花了一个月才领悟。/p>
此后的每晚，林商睡前都会自我提醒一遍，只要川儿向他简单表示歉意，那他俩还是好哥们儿，再不然，道歉也没必要，只要人家像以前那样表现出朋友的样子，他就强迫自己失忆，假装什么都没生，一切照旧。/p>
……/p>
“林子，笔没墨了，帮忙再拿几只笔过来。”/p>
“好。”/p>
林商转头从地上的箱子里寻摸出几只崭新的水性笔，递给宁姗姗。/p>
这里是外国语学院的新生报到登记处，桌面上厚厚一沓登记表，已经填有一半，新生对于入学展现出高昂的兴奋，都赶在头天上午抵达学校报到，登记的姓名递增迅。/p>
宁姗姗是院学生会的一员，被委派的任务就是负责新生的报到工作，本来另外还有两个人，由于其他工作急需人手，便去了别处帮忙，宁姗姗一个人应接不暇，于是向林商出求助。/p>
经济学院那边也是忙到焦头烂额，那是林商自己的学院，他都不闻不问，却出现在外国语学院的阵地，非常标准的重色轻所有。/p>
各院报到处的桌前围满了人，包括陪同前来的家长。学校大，新生多，负责新生报到工作的学生干部人数不够，无法做到一一带领着介绍校园情况，可家长们为自己的孩子操心，主动咨询，问问这个，打听打听那个，全滞留在报到处，一拨拨围得水泄不通，这种景象，每年九月初都要上演一回。/p>
一直到午饭时间，林商和宁姗姗没歇息过，最累的是上下两片唇，对每个新生统一列出报名需出示的证明材料，还要告知登记表的填写要求，加在一起二十句话左右，可这是面对一名新生，当这个数字乘以几百，嘴巴的工作量……/p>
午餐院里给定了盒饭，但他们俩没时间吃，随时会有新生前来，刚揭开餐盒盖，来一个，取出筷子，来一个，饭填了一口，又来一个……最终一天的工作结束，盒饭也没动几筷子。/p>
林商肚里没货，饿得直返胃酸，全靠早餐的一份拉面撑着，反观宁姗姗，一点事儿没有，她有过减肥的经历，饿一顿算不了什么。/p>
“林子，饿坏了吧，今天真是谢谢你，我请你去外头吃晚饭。”宁姗姗看出林商的饥饿，她也知道，林商饭量惊人，一餐不吃，对他的影响可能是搭上半条小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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