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景焕离家这天刚好是年关前一天。
章邯与妇人将二儿子与墨修尘送到镇外。
妇人还在与章景焕嘱咐着,要多穿衣,好好吃饭什么的。
在墨修尘眼中,正是这些看起来最平常的话语,却格外温暖人心。
儿行千里母担忧的道理,不论放在哪里都是如此。
章邯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揉着儿子的脑袋说了一句:“多看书,好好地回来就成。”
也许这就是汉子对儿子最大的期待,他们没有那些动听的话语,唯有无声的爱着自己的孩子。
倒是章景焕,完全没有离乡远游的依依不舍,反倒是格外开心。
妇人见此模样,一巴掌呼在章景焕的后脑勺上:“兔崽子,都要出门了,竟然一点都没有不舍得爹娘,也是个没良心的。”
章景焕揉着脑袋,眼泪汪汪的看着自己的娘亲:“爹娘,放心吧,我保准会想你们的。”
墨修尘揉着眉心,说道:“咱们启程吧!”
他担心如此下去,汉子和妇人给这小家伙来一顿混合双打,教教他什么叫思乡之情。
章邯点头道:“一路当心!”
墨修尘稽首与二人道别。
他牵着章景焕的手走向官道。
身后两人挥着手。
墨修尘发现章景焕一点没有回头看,只是低着头看着路面,肩头在颤抖。
原来,这个小家伙不是不舍,而是不想爹娘不舍。
墨修尘说道:“该好好道别的!”
章景焕停住脚步,转身冲汉子与妇人大声喊道:“爹、娘,你们都好好的,我也会好好读书的。”
妇人捂着嘴轻声道:“好!”
汉子则是挥手示意两人快些走。
夕阳下的夕颜镇,雪地里染上了一层金黄色。
人生不是一本爽文,各种意外总会在不经意间而至,好像我们能做的就是坦然面对,以更好的姿态迎接明天。
而对于章景焕来说,这场小小年纪的游历,就是一场意外。
墨修尘算着行程,既然带着一个孩子,就不能御剑飞行了,如此赶路,他们抵达元灵山时应该也是在初夏时节了。
他倒是没有如何着急,反正北行一事也算不上急切,现在他早到帝都与玩到帝都,其实区别不大。
如今,李蕴已经赶往帝都了,而自己要做的就是增强实力,届时让倾向自己的人看到应该有的价值,与其现在被动前往,倒不如一点点将主动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
夕颜镇。
温桓脱去了官袍,身上倒是多了一些杀伐气。
此刻与另外两人站在一处山峰上。
而他们的视野中,官道上有一大一小两个行人。
温桓紧了紧狐裘,说道:“去准备啊,为那个声名鹊起的贱种准备一场新年的惊喜。”
他身旁两人闻言对视了一眼,身形化作一缕虹光消失在山峰上。
官道上的墨修尘回望了一眼,却没发现什么异样:“错觉吗?”
在刚才的那一刹那,他感觉到一股凌厉的杀机一闪而逝。
“墨修尘,你瞧啥嘞?”章景焕好奇的问道。
墨修尘摇头道:“没什么。”
他知道自己这一路都在某些势力的视线里,但是对方既然没有在夕颜镇动手,想来前路应该会有一场针对自己的好戏。
他回望了一眼夕颜镇,有些好奇章邯的身份了。
温桓来到水君祠庙,点燃了一柱水香。
但是水君并未现身一见,只是有一道声音传入他的耳中:“你们要对付那小子,本君懒得掺和,但是也别破坏本君的规矩,否则,别怪本君无情!”
温桓说道:“水君,这是李氏的意思,还望您通融!”
“李氏?你让李乾元亲自来试试看?看本座敢不敢杀?”水君淡漠的嗓音震得温桓气血翻涌,头晕目眩。
温桓脸色铁青,抱拳愤然离去。
水府内,水君一袭龙袍在身,看向身前水运凝聚出的画像,他不屑地笑了笑:“李氏?跳梁小丑罢了!”
以为这些年通过周旋各方山上门派,得到了一些奉承,仗着身后有大秦坐镇,便狐假虎威,觉得在大秦就能只手遮天了。
大秦这些年崛起的门阀还少吗?
最后不都是那位的棋子吗?
如今墨修尘还能活蹦乱跳,这其中能少得了那位的影子?
他活了几千年,纵观大秦落地,凡是想谋上者,最后皆成为大秦弃子,一朝便化为粪土。
当真是应了那句:粪土当年万户侯!
而李氏这种门阀,做事不守规矩,一切都只为家族的势力,最后也逃不过被抹杀的结局。
而这次那位准备的刀子,也许正是墨修尘这个尚在三境的蜉蝣。
墨修尘带着章景焕遇见了商队,墨修尘取出几颗铜板,搭上了商队的马匹。
这支商队有着三位四境武夫,以及一位五境炼气士,行走江湖,护送商队往来千里是完全足够了,前提是别遇到那些不讲理的炼气士。
商队头领是名为狄赞的精壮汉子,说是从军队上退下来的,以前是东境赤龙军的千人长。
狄赞驱马与墨修尘并肩,小声问道:“道长,我觉得你有些面熟,而且你这名字与那个名也一样,莫不是云霞铁骑那人?”
墨修尘闻言一笑,轻轻点头:“是我!”
狄赞得到确定答案后,先是目瞪口呆,而后欣喜若狂,他说道:“墨小兄弟,你是不知道,我们这些沙场退下来的武人对你可是推崇备至,虽然我也知道那些山水谍报不可尽信,但总归也差不到哪里去。”
墨修尘笑问道:“狄大哥,那你们不觉得我嗜杀成性吗?”
“对于这种事情我们不是当事人,又如何来界定呢?”狄赞看着前路,微微摇头:“对于战场之事,你死我亡的,遍地尸骸,血图万里而已。”
狄赞转头看向墨修尘:“宗家之事,对于我们来说确实有些残酷!”
墨修尘笑了笑,他知道灭绝宗家之事对于常人来说确实难以接受,但那又如何,他在意过别人的看法吗?
章景焕听得云里雾里,问道:“你们俩在说啥嘞?墨修尘你之前还是战场武卒啊?”
墨修尘没好气道:“好好骑你的马,别等会摔个狗吃屎。”
章景焕环抱双手,白眼翻个不停。
“这是你收的弟子?”狄赞觉得有趣,打量了一番章景焕:“很有灵气嘛!”
章景焕不干了:“小爷才不是他弟子!”
墨修尘给了章景焕一板栗:“好好说话!”
章景焕双手捂着脑袋嗷嗷叫。
“他确实不是我弟子,我就是护送他上山读书的。”墨修尘说道。
他如今都只有三境,而章景焕这种修道胚子,当有名师教导,方能成大器。
三天后,墨修尘与这支商队分别,继续北行。
这一路上,章景焕见到了外面的世界,但越是如此,他频频回头的次数就越多。
章景焕问道:“那些书生背的竹箱贵吗?”
“怎么,你也想要一只?”墨修尘问道:“你爹娘给你准备了几个盘缠?”
章景焕摇头:“我不知道,他们就是让我听你的。”
墨修尘想了想,说道:“前方若是能遇到竹林,我给你编制一个。”
“你能行吗?”章景焕质疑道:“那可是手艺活!”
墨修尘并未反驳,至于能不能行,到时候就知道了。
他们没能先遇到竹林,反倒是遇到了一波劫匪。
墨修尘很是奇怪,为何大秦境内会有这种流寇呢?
而且这支劫匪中还有两个三境武夫。
为首的刀疤脸手持斧钺,指着墨修尘:“娘们儿,赶紧把身上的钱财都交出来,否则……”
墨修尘闻言嘴角抽搐,而身旁章景焕更是一个劲儿的憋着笑,墨修尘一个板栗就敲了过去,说道:“还笑,跑啊!”
“啊!”章景焕愣了愣,然后握紧绑在肩头的包裹:“哦!”
然后就是撒丫子狂奔。
跑出去十丈左右,他发现墨修尘并未跟上,转头看去,一群劫匪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哀嚎不已。
墨修尘云淡风轻地走到那个头领面前,跟拎鸡崽子似的将之抓了起来:“老子不是娘们儿!”
说罢,墨修尘一把将之摔了出去:“打家劫舍朝不保夕,有着一身武艺不如去投军,还能让你这帮兄弟有个去处。”
那头领挣扎了半天起身,跪在地上使劲儿磕头。
墨修尘没有看看他,只是说道:“去云霞城,就告诉如今那当官的,说是墨修尘让你们去的。”
章景焕倒退着跑回来,摩挲着下巴说道:“看不出来啊,你还是个高手啊。”
“赶路!”墨修尘拉着章景焕离开了此地。
就在他们离开后半刻钟,墨修尘眉头紧锁,他猛地回头望去。
山间寒风凛冽,罡风乍起。
章景焕寒毛倒竖,他从未见过墨修尘如此神色,眉宇间充满了一种从未见过的杀机。
墨修尘翻手取出大印,施展印诀打入其中,然后递给章景焕:“拿好它,找一处地方躲起来。”
“怎么了?”章景焕颤声问道。
墨修尘思量了一下,一把拎起他,就将他扔到五里地之外,驾驭一股柔和清风将之放在地上。
做完这些,墨修尘看向来时路,淡漠道:“既然来了,就现身吧!”
“看来消息无误,确实灵觉敏锐。”一道阴冷嗓音自林间传出。
墨修尘抬头望去,一道身影立足于树梢之巅。
视线里,远处还有两道身影急速掠来。
墨修尘看向那道身影,问道:“既为杀我而至,何故牵连无辜之人。”
“一群蝼蚁,死不足惜!”温桓现身于不远处,眼神讥讽。
“温桓!”墨修尘眯眼望去。
墨修尘不退反进,寒声道:“本以为不到帝都见不到你,不想你自己送上门来了。”
“所以呢?”温桓双手拢袖,嗤笑不已。
“当然是……”墨修尘一步迈出,“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