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宁没有提要见程风绪,因为她知道就算自己提了也没用,卫宴洲不会允许。
但是她实在放心不下。
方才的梦里,老爹一句话都没有说,任凭她怎么呼叫都没有用。
是不是....因为她明知谢轻漪的目的,还要上套,潜意识里有人在怪她?
可就算是怪,也应该是她已经死去的娘,而不是老爹入梦来才对。
太医给她把了脉,期间卫宴洲让开,只是立在一边的目光如有实质。
在程宁提到陈意礼的那瞬间,王喜差点忍不住露出担心。
担心卫宴洲的表情会露出端倪,担心程宁会捕捉到那点端倪。
毕竟程宁不是旁人,她不好骗。
不过程宁此时似乎也没有顾得上,她看着太医把脉,而后道:“孩子还好吗?”
从程宁口中说出孩子两个字,无疑是一种反差。
她这样的人,有一天会为孩子发愁,这本就是就是一种不可思议的事情。
王喜也好,春华也好,甚至是卫宴洲,在此之前都想不到程宁露出母性是什么样的。
从醒来开始,她对卫宴洲的隐瞒竟然一句责怪也无。
原本以为,就算不是大闹,也该是一番质问的。
因为孩子,她无端陷入险境,又无端多了一个关乎卫宴洲的软肋。
可是都没有,她甚至先在乎的是孩子的安危。
太医脉完,心里有了数,这才回话道:“回娘娘,微臣不敢有隐瞒,但是您母体虚弱,因此胎儿自当不会太稳健,请您一定遵照医嘱,放松心情,卧床安胎。”
这次有多惊险,程宁当然心里清楚。
她那日彻底失去意识前,束手无策的太医跪了一地的场面还是映入她的眼帘的。
虽然不知孟歆用了什么法子才保住这个孩子,但是想来不会是容易的事。
她欠这个孩子,欠孟歆的都太多了。
本不该给病人直面病情的,但是卫宴洲并没有阻止太医说话。
程宁知道也好,她若是能对这个孩子上心就最好,有了顾忌,往后自己也知道小心避开些。
这次谢轻漪能钻了空子,他虽然将人杀了,但是这宫里根本不缺手段。
若是不能叫程宁自己提防,那他看得再紧也没用。
程宁怔然着问:“那有什么食补,能叫他长得茁壮些么?生在皇家太娇气了,总不好。”
似乎醒来之后,小腹处有了一些实处,她的手放上去,像是能摸到尚未成型的小人。
九死一生的她的孩子。
太医为难道:“补得太过也无益,胎儿都是跟随母体,无论如何,娘娘康健了,他才能安然无恙,除了安胎药,娘娘正常饮食就是了。”
他收拾了东西要去外间开药方,王喜领着他出去。
程宁怔然地看着太医的背影。
直到肩被卫宴洲揽住拥过去。
“可以吗?”程宁回过神,继续方才的问题:“我只是想见见她。”
肩上的手紧了紧,她被卫宴洲拥的更用力,对方声音有些沉,似乎不大高兴的模样。
“刚醒过来,就只惦记你嫂子吗?”
程宁觉得卫宴洲像是有些委屈,但是他话里的某种意味,又让她觉得这人今日有些不对劲。
只是她确实刚醒,或许脑子转不动,所以没有觉得卫宴洲这是一种回避的态度。
“我先问了孩子的,”程宁带着两分叹息:“你不要污蔑我。”
卫宴洲于是就不说话了,他的下巴搭在程宁的肩上,微微叹了一口气。
这口气叹的程宁心一紧:“为什么叹气?”
“孩子的事,你还有没有什么要问我的?”卫宴洲扯开话题:“不怪我瞒你?”
也不是不怪吧。
但是程宁猜,卫宴洲瞒她不过是因为他觉得自己不会接受这个孩子。
所以他觉得不告诉她是最好的,虽然这个方式错了,但是程宁确实怪不了他。
她跟卫宴洲两个人,论起来,她比卫宴洲要问心有愧的多了。
如果卫宴洲知道,她明知道梅露有问题还是喝了,那他会是什么表情?
应该会生气和心寒吧,她利用孩子逼他对谢家动手....在程宁自己看来都不可原谅。
更别说卫宴洲了。
可是网已经撒出去,她的目的,本来也是要卫宴洲生气。
所有的一切,都不过是为了激怒他而已.....
程宁重重地闭上眼,轻轻在他的颈边摇头:“我不怪你。”
卫宴洲怔忪,他感到一种抓不住的恐慌。
即便两个人贴的很近,孩子也还在,可他就是莫名地有这样的感觉。
似乎两个人之间,早就有什么东西在那杯茶之后变了。
但是究竟是什么,他想不明白。
程宁明明好好地在他怀里。
程宁最后在卫宴洲的怀里睡着,直到睡着,她也没有听见卫宴洲答应她见陈意礼的请求。
不过程宁没有再问第三遍。
第一遍卫宴洲没有答应时,就说明他并没有同意。
那何必再问。
等到怀里的人吐息均匀,卫宴洲才将托着程宁的脸,低头细看。
在他怀里捂的侧脸有些泛红,眼下被长睫打下一层阴影。
卫宴洲在上面落下一吻。
没有醒来的时候,他总觉得程宁醒过来就好了,醒过来他什么都可以答应。
可是程宁要见陈意礼,他半句口都没有松。
因为害怕,她若是知道程风绪死了,陈意礼的孩子没了,那会怎么办?
他们之间已经经不起任何一点猜忌和波动。
但是面对程宁的眼神,他也越来越受不住。
就好像一开始是错的,他挑了一个错误的开端,中途试图改变方式,让所有人走向正确的结局。
但其实结局一开始就注定了,不论是他还是程宁,付出多少努力,结局是他们总有一日要面对仇恨和死亡。
孟歆回来了,确认过程宁没事,留在临华宫照顾。
卫宴洲出了临华宫的门,王喜以为他要回承乾宫。
但是没有,卫宴洲只是在后宫漫无目的地走了一圈。
路过凤鸾宫,里头传来谢念瑶一会儿哭嚎一会儿大笑的声音。
走过别的宫殿,先帝的妃子也不算多,太妃留下的也不多。
其实这后宫十八个宫殿里,很冷清。
王喜小心地跟在身后,突然听见卫宴洲说:“这里像不像一个牢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