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天祥手上的针筒没有一点松懈,脸上的笑容绽开。他这一生中,比迎娶华素苏为妻更高兴的事,就是能逼迫堂堂江南大侠沈易屈服。他半生所求的不就是今晚这一刻吗?用自己的心计头脑,打败天下最强大的人。
他看到沈易举起霄龙,就要一挥而下,不禁仰天大笑,说不出的得意满足。
华素苏紧紧地闭上双眼,雪白的牙齿狠狠地咬住嘴唇,咬出了血。
祝天祥的笑声刚起,就嘎然而止,如被利刃切断,很快又变成了长声惨呼。他手中握着的针筒已祁小玉的短剑挑起,高高地飞在半空中。
沈易想也不想,霄龙如闪电般挥出,一闪之后,针筒已断成数截,跌落在地上。他挺剑身前,就要冲上前制住祝天祥,救出华素苏。他只迈出一步,就停住不动,吃惊地瞪大眼睛。
祝天祥的前胸鲜血喷涌,已被祁小玉的短剑透胸而过。他挣扎着低头看看穿出胸口的剑锋,又想回头去看祁小玉,却是无论如何动不了。他颓然歪到在椅中,惨笑道:“我戒备所有的人,却从来没有怀疑过你……难道你忘了,如果不是我,你还会一直受尽欺凌,既夺不回祖传的茶园,更练不成绝世的剑法,难道你就是这样来报答我对你的恩情?”
祁小玉并不拔剑,面上冷淡无情,缓缓说道:“不错,你是救了我,可你也害了我,你给了我生的机会,却让我活在黑暗的地狱中……你明明说过,只要我帮你做成大事,只要你能得到祝家庄,就会与我相守一生……如今,你什么都得到了,可你却偏偏要娶另外一个女人为妻!”
祝天祥目光躲闪,如果说这世上还有一个让他觉得亏欠的人,那就是这个看起来似乎还未发育成熟的少女祁小玉。他试图扭动身体,想摆脱穿胸而过的利剑,却只带来更多的痛苦。他颤抖着,眼神涣散,费力地吐出最后一口气,身体瘫软,一双眼睛却仍然大睁着,似乎至死都不能相信自己死在了最信任的人手中。
垂头看着祝天祥扭曲丑陋的尸身,祁小玉慢慢地抽剑,面上还是没有一点表情。她的眼神空洞,眼角却溢出一滴眼泪,口中断断续续地自语道:“我们是一样的可怜人,也是多余的人,既然不该生在这世上,就该早早离去,与人与己都才公平。”
她将血迹淋漓的短剑完全抽出了祝天祥的身体,才慢慢站直身,转头看着沈易,说道:“可惜,我遇见你太晚了。”
她的眼中如升出一层雾气,迷迷蒙蒙,目光落在沈易的脸上,似乎专心地看着他,又似乎越过他看到了遥远的地方。她突然浅浅地笑起来,笑容如水柔情,仿佛又回到了茶园中,仔细看顾着烂漫的茶花,悉心照料着病床上的沈易……
她的笑容温柔而恬静,她的手却紧紧地握着剑柄,握得很紧,也握得很决绝。
短剑慢慢地举起,如冰似雪的剑锋映着烛光,带了些暖色,轻柔而坚决地划过她纤细的脖颈……她低声地叹息着,身体慢慢地伏倒在祝天祥的身上……
雨雾山上雾气缭绕,山下的集市中,早起的人们来来往往,忙碌着最琐碎的事。
古巷中,所有的小店铺都早早地开了门迎客,只有祁家花店木门紧闭,门前的茶花颜色枯萎,枝叶凋零。
花开花落,本是常情,谁也没有去多看一眼这些凋败的花,更不记得它们盛开时的娇艳和芳香。祁小玉在街坊们的眼中,更像是路边的小花,不过一个孤癖而平凡的养花卖花的少女,她的生与死,又有谁会放在心上?
老茶馆里却是茶香飘荡,热气腾腾。阿木殷勤地招呼着客人,端茶添水,忙碌的身影转个不停。
盛东来为白新雨倒杯茶,又为沈易倒满茶,再为华素苏倒了茶。
华素苏除了脸色有些疲倦,一切都跟以前一样,同白新雨凑在一起,唧唧呱呱说个不停。
沈易低头看着杯中清冽的茶,一股淡淡的茶香好像从窗外飘来。他慢慢抬起头,从竹窗的一侧,可以看见对面祁家花店的一角,能看到那半面店牌,还能看到门前一株发黄的茶花。很快,这小店也会消失吧,就像那店的主人,连同这空气中淡淡的茶花香也会散去,一切都结束了。
离开老茶馆,走出古巷,街口连通了两条路,盛东来与白新雨相约携手江湖,一起走一条路,沈易要送华素苏回梨花庄,走上了另一条路。
白新雨与华素苏依依惜别,又是哭又是笑,再三约好了下次见面的时间。
临走前,白新雨特别对沈易说道:“沈大侠,一定要好好照顾素苏啊。”
沈易说道:“我会的。”
他答应得很诚恳,却也仅此而已,至少在表面上看不出有任何更深的含义。
华素苏却一点也不介意,笑眯眯地看一眼沈易,似乎只要有沈易陪在身边,哪怕只是一时一刻,她就已心满意足了。
盛东来陪在白新雨的身边,忍了又忍,还是未能忍住,对沈易说道:“沈兄,别忘了咱们的比剑之约,希望不久的将来,你我能在青天府一较高下。”
沈易眉头一皱,眼睛转了转,突然微微一笑,说道:“盛兄,我知道一人,同样嗜武如痴,不知盛兄是否有兴趣与他比武?”
盛东来大喜,说道:“是哪位?”
沈易说道:“就是清风寨的三杰之一,冲天云柳清云柳五侠。”
盛东来摩拳擦掌,说道:“原来是柳五侠,早闻大名,我定要去那清风寨会会这位冲天云。”
沈易看他一眼,微微一笑,双手抱拳为礼,转身策马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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