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再次醒来,已不是原来的地方,手脚被捆绑着,四周黑漆漆的。
我努力回忆之前发生的事情,却头昏脑涨,理不清头绪,好像看见过王后,她怎么还活着,或则是不是自己死了,在阴间被王后训斥。
正百思不得其解,仿佛听见了声音,就在我旁边,是打呼噜的声音,那呼噜声响亮得很,不像是阴间的声音,以手脚被绑的情况来看,我还没有死。
我想那呼噜声应该是看守我的人发出的,仔细辨认,只有一个声音,也就是只有一个看守。会是一个逃跑的机会吗?我努力扭动身体,却全身乏力,连动弹的力量都没有,更别说挣脱捆绑的绳索了,我只剩下喘息的力气。
背心的疼痛一阵阵袭来,我感觉自己脸上豆子大的汗珠往下淌,再不敢用力,无边的黑暗笼罩着我,心里充满了绝望。
突然,我又听到了声音,从较远的地方传来,那声音很轻很轻,悉悉索索的,是老鼠吗?又不像,有轻微的呼吸声,应该是人,是来解决我的吗?可又干嘛鬼鬼祟祟的?那声音在离我不远的地方停下来,似在观察周围的动静,接着,那声音渐渐临近,在离我很近的距离停住了。
我感觉到他的手往我脸上伸过来,一只手蒙住了我的嘴巴,另一只手按住了脑袋。这是要拗断我脖子吗?我绝望的闭上眼睛,等待最后一刻的来临,也许只剩下最后两秒钟,我的生命将结束,结束得如此的悄无声息。
可是我没听到拗断脖子的声音,而是一个很轻很轻的耳语声:“我是来救你的,别出声。”接着,放下我的头,感觉那神秘人摸索到发出呼噜声的地方,片刻,只听到“咔哧”一身,那呼噜声就停止了。
这才是拗断脖子的声音,我确信是监守我的武士被拗断了脖子。接着,感觉到那人正摸索着解开我身上的绳索,我的心狂跳起来,真的有人来救我了,会是谁呢?是龙格吗?一定是他,每次危难的时候他就会出现,暗中保护我,罕宝他们一定来到了绝谷,只是不理解他们为什么迟迟不露面呢?
“你还能走动吗?”从声音判断,龙格依然蒙着面。
“勉强可以。”捆绑松开之后,手脚活泛了些,但还是很麻木。
“我扶着你走,小心头。”感觉自己身体被他支撑起来。
不知道身在何处?所以不敢多话,也没有多少力气说话,在龙格的搀扶下慢慢挪动。每行动一部都很艰难,背心的伤口随着身体的移动撕裂般的疼痛。但为了赶快离开险境,我咬牙硬撑着,不发出一声呻吟。
很久很久,终于见到亮光,已来到洞外,依然是黑夜,但依稀可以辨别道路。
经过一段时间的走动,腿脚的麻木已经消失,只是有点乏力,但可以脱离支撑独自行走了。两个人继续行走,并不说话,感觉怪怪的。又走了好一段,已看见高悬的吊桥了,我提议休息一下。
“龙格,罕宝他们在哪里?他们还好吗?”我终于憋不住,准备打开天窗说亮话。
“我不是龙格,也不知道罕宝在哪里?”那人摘下面罩,露出庐山真面目,果然不是龙格,但依稀有点面熟。
“您是谁?为什么救我?”我又迷惑了。
“是巴王安排的,也可以说是祭司安排的。”那人再不沉默。
“祭司安排的,怎么可能?”我更加百思不得其解了。
“我只是奉命行事。”那人重新戴上面罩。
“上次蒙面救我的也是您吗?”我想多从他嘴里套点话出来。
“可能是我哥哥。”他回答依然简短。
“你们究竟是谁,为什么救我?”我刨根问底。
“我们是巴王的殿前持钺武士,我是弟弟,叫刺木,哥哥叫刺悍。”叫刺木的终于多说了几个字。
“你怎么知道他们关押我的地方?”
“昨天该我跟踪尕多日,见他往深涧方向走,我在后面悄悄跟着,你们打斗时我也在附近,但他们有三个人,我不好出面搭救。”刺木回答道。
“我们现在要去哪里?见谁?”我继续追问。
刺木却不再马上答话,从背袋中取出一个青铜小军持递到我手上。
“您把这个喝几口。”又开始了简明扼要。
“这里面是什么东西?”我不明所以。
“缓解蛊毒的解药。”继续简明扼要。
“您怎么知道我中了蛊毒,又怎么有解药?”我越来越糊涂了,他到底是巴王还是王后的人啦?
“老巴王早看出您也中了王后的蛊,因此在每天给他的茶水中都存下一点,以备急用。”这个刺木倒是有问必答,不像个闷葫芦。
“巴王早知道……?为什么要留解药给我?”我现在真的迷糊了。
“您现在别问这么多,省点力气,我们还要处理一件事。”那刺木边回答便从衣袋中抽出一柄小刀,示意我转过身躯,然后把缠在身上的麻布“绷带”解开。
“您现在要忍着点,我要帮您处理下伤口,不然就要溃烂了。”刺木又将小刀鞘递给我:“咬在嘴上。”
随之而来的是一阵阵剧烈的刺痛,那是刺木在我的伤口周围刮剝腐肉。钻心的疼痛不断袭来,我死命咬住刀鞘,头上的汗珠奔涌而出。
天!我这个现代人正在接受古代的手术。
好不容易刮完,刺木把几张树叶揉烂,填塞进伤口,然后重新又把刚才那块脏麻布裹上,手术就算完成了。
“我现在要送您到涧那边,如果运气好的话,您可以活着回家。”刺木又开口说话了。
“我现在不能过去,我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没有了结。”我申辩道。
“巴国的事情您管不了,最好还是回去。”刺木坚持道。
“丽雅还在王后手里头,我不能回去。”我也拧起来。
“丽雅被尕多日亲自看管着,救她无疑死路一条,现在他们恐怕已经发现你逃走,趁现在还没追来,赶紧走还来得及。”刺木诚恳地劝说。
“丽雅我是一定要救的,现在我要回去取一件重要的东西。”我想起了自己的拐杖枪。
“您为什么那么固执呢?巴国的事情真的不用您管。”刺木着急起来。
“巴国的事情我可以不管,但丽雅我是一定要救的。”我坚决地告诉他。
“我反正已经把您带到这里,回不回去是您的事,但您若再遇到危难,我恐怕就难以再解救了。”刺木其实是个很有亲和力的人,只要打开话匣子,甚至是个话唠。
“但是在分手之前,我还有几个问题问您。”我想把有些事情搞明白。
“在回答您的问题之前,我可以先问您一个问题吗?”刺木居然先提出了问题。
“没有关系,我知无不答。”我笑着回应他。
“您真是廪君使者吗?能告诉我外面真实的情况吗?”刺木的问题提出来了,与所有绝谷中人的问题一样——都是一只只好奇的猫。
“凭您和刺悍的能力,怎么不自己到谷外去看看?”我反问他,却没回答他关于真假使者的问题。
“自从两千多年前逃到这里,老祭司就颁下绝令,任何人不能讨论出谷的事,一经发现有实施者,格杀勿论。”刺木小心翼翼地回答,生怕有人听到。
“怪不得,难道纳莫和扎格他们在悬崖上攀来爬去就没人发现?”我又提出疑问。
“谷中只有两家猎户可以攀爬山崖,那是因为采集灵汲的需要,但仍不允许到谷外的。”刺木解释道。
“原来是这样。”我这才完全明白过来。
“还有一件事情不理解,为什么巴王甘心做祭司的傀儡,让他大权独揽。”我又提出一个问题。
“两千年来,祭司一家一直对巴国忠心耿耿,形成这样的局面,正是因为老巴王受王后控制而无能为力,怕王后专权误国,才不得已将权力移交给祭司大人的。”
“在您的心中,祭司究竟是好人还是坏人呢?”我像是问刺木,又像是在问自己。
刺木再不言语,用求知的眼神望着我,等待我的讲诉。我并不马上回答,从衣袋中掏出手机和袖珍电筒,这两样东西居然没被收走,只是拿走了我的短剑,看来尕多日认为只有冷兵器才具有威胁。
我从容地将手机电源打开,电筒按亮,立即看见刺木惊讶的眼光。
“现在谷外的世界叫作科学时代,有很多新奇的发明,比如这一件东西叫电筒,可以当火把用。”我看着刺木惊讶的眼神,娓娓道来。
“这一件东西叫手机,可以跟几万公里远的人通话。”我看见刺木的眼珠瞪得更大,舌头也吐了出来。
“还有很多铁做的船,可以在水里行走,还有很多铁做的鸟,可以在天上飞。”我看见刺木的头抬起来,仰望夜空,眼神迷离,就像罕宝当时听我的描述一样。
“就像那种长着蜻蜓翅膀,叫声如雷的大鸟吗?”刺木依然仰头朝上,似又看见了直升飞机。
“那只是铁鸟的一种。”我笑笑回答他。
“原来谷外的世界这么精彩。”刺木喃喃自语,我感觉又一个罕宝要出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