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寒风呼啸,早上起床,斗兽场里已经落下薄薄一层雪。看着洁白雪花洋洋洒洒飘落,艾摩记起自己已经十四岁了,似乎哭沼边挨饿的日子才刚过去。
“嚓嚓嚓”,亚历山大在磨刀。这是他第一次角斗,尽管密训一个月,但上场前还是紧张。阿亚在削头发,把杂乱头发斩掉,削得短短的,一付苦大仇深模样。科林在绑靴子,这是逃命至关重要的事情,不过斗兽场就这么大,还能逃去哪里。
“出发!”艾摩一声令下,大家默然起身,大步踏进生死莫测的角斗场。
天气虽然寒冷,可欧来登斗兽场看台上已经人满为患。无论是高高的贵族看台,还是偏角的自由人位置,都是座无虚席。大家都知道此战的意义,都想亲眼见证“京都第一角斗士”的诞生。以前无论是“他”还是色雷斯,都没能获得如此荣誉,这是帕克大人首创的。
走出小门,艾摩对看台上山呼海啸的喝彩声无动于衷。他的眼光跨越宽阔斗兽场,透过飘散的雪花,直直盯上唐纳修角斗士队伍。对方四个人,体格都非常精悍,看他们轻捷的脚步,就知道是一群厉害对手。真不知道,唐纳修这个乡巴佬,从那里找来这么多勇猛斗士。
双方兽斗士,都站在雪中等了一会。直到高贵的包厢帷幕拉开,衣着华贵的政务大臣帕克,和大贵族欧来登坐定之后,才敲响开场的斗兽锣声。
艾摩一马当先,直奔斗兽场中央,气势如虹。对面也立即冲出一名彪悍角斗士,杀气腾腾扑上来。而阿亚等人,在场内四周散开,各自迎上兽斗对手。
“叮”一声脆响,艾摩架开对手试探一剑。但短剑传来的强大力量,让他心中一沉,竟然又是双魂疯子。唐纳修为了赢得此战,真是不惜下大血本啊!
百忙之中,艾摩偷眼一看,不禁暗自叫苦。己方的三条狗,竟然全都处于下风,这个暴发户唐纳修,竟然让兽斗士也用了兽魂!
自负身强体壮的亚历山大,强悍地与对手角力。以命换命搏杀的阿亚,身上已经见血。见势不妙的科林,早开始了满场逃命。
“呼”,艾摩心中一凛,当下顾不得别人,还是先对付疯狂的双魂角斗士。对手几次强悍刺杀,每一剑都是刀风呼啸。
艾摩紧盯对方脚步移动,小心避其刀势,在周围游斗。
一力降十会,泼疯般刀法砍来,再精妙的剑招也递不进去。对手多了一个灵魂之后,力量增加何止千斤,艾摩才招架几招,短剑就砍出了缺口,只能暂避锋芒。
“啊!”一声惨叫传来,艾摩更加苦涩,又是自己人先挂了。不知死活与对方叫劲,亚历山大力不能敌,第一个身死。如果仅是一个双魂疯子,艾摩还不担心。毕竟兽斗士与角斗士之间,战力差距较大,即便对手三条狗都围过来,也不会增加多少麻烦。可若是三个双魂疯子围过来,自己就死定了。
不能再游斗,只能在另外两条狗死之前,解决面前凶兽。让兽魂混淆的角斗士,的确成了野兽,攻击野蛮强硬,目光凶残无比。即便艾摩练出来的淡淡杀气,也没有影响到对手理智。兽魂已经完全渗入心智,就是一个神智错乱,有斗士杀技,加上双倍力量的人形凶兽。
“兽?”艾摩灵机一动,有了主意。若是对付野兽,他有经验,用肉堵啊!
过去在庚园蓄养灵兽,无论野狼还是猎豹,狂性大发时扔些猪兔,都能堵上嚎月的大嘴。这些野兽吃饱之后,都是懒洋洋的。面前人形凶兽,也可以用血食勾引。
艾摩一个撤步,也学科林逃起来。他这一跑,看台上立刻嘘声一片,嘲笑声咒骂声响彻云霄。他们是来看斗兽的,不是来看绕圈跑步的,“垃圾!”“快回头!”“死奴隶!”
艾摩对看台上的呼喊,丝毫不放在心里。上面就是一群狼心狗肺人样禽兽,随便他们嚎什么,还是自己的命要紧。
他逃的地方,是刚才身死的亚历山大。正如他所料,刚才杀死大块头的双魂兽斗士,果然对着鲜血淋漓的尸体动了食欲。只是体内残存的人性阻止,只是围着尸体踯躅,想走又舍不得。
“杀!”艾摩赶到了,手中短剑一扬,对着双魂兽斗士刺了过去。这个兽斗士吓了一跳,赶紧闪身让开。
但艾摩不是为了攻击他,而是短剑去势不减,一剑将地面亚历山大的尸体劈开,将一身精肉都翻露出来。
追杀来的双魂角斗士和旁边的双魂兽斗士,都让一地血食吸引住了。他们呼吸明显加粗,兽魂捕食本能冲动,两人眼睛开始发直。可灵魂中屑许的人性理智,让他们勉强抬起头来,两人还能记得,杀死艾摩的最初意图。
可当灵魂混淆的两个疯子看到,艾摩一剑挑出血淋淋的心脏,他们野兽本能爆发了。两个人形凶兽,口角流出涎水,眼睛瞪得通红,注意力全让热气腾腾的人心引走了。
“吃!”艾摩将心脏一抛,高高扔到两人的头上。他动作非常娴熟,这是在庚园喂养灵兽最熟练的动作。
“嗷呜!”疯兽化的角斗士与兽斗士,发出非人的嚎叫,两双眼睛直勾勾盯上半空的血食。
艾摩就等这个时机,终于有东西能让他们分神。手中斗士之剑紧握,他屏住心中空明的状态,人剑合一,如同利箭一般杀出。
让血食勾住眼神的两个疯兽战士,直觉到这份杀气,警醒回眼一看,一道雪亮剑光已经刺到。面对一往无前的杀势临身,他们慌忙举刀防护。可防守的动作还是慢了,当初刺飞木杆桩头的一剑,已然刺进疯兽角斗士脖颈中,硕大头颅冲天而起。这一剑余势不减,电石火光中,第二式紧接杀出,反手又刺进疯狂兽斗士的心脏里。
一剑两命!
艾摩冲过去之后,两具尸体才轰然倒下。
看台上,有注意力集中的,见识到艾摩精彩杀招,让这华丽一剑感染,歇斯底里地喊叫喝彩。而方才谩骂不休的,根本没看清楚方才发生过什么,目瞪口呆左右张望,不知道谁能帮解说一下。
杀死两个人形凶兽后,艾摩可以观察阿亚与科林的战况了。
科林依旧满场飞奔。后面急追的兽斗士尽管兽性大发,但几次扑击,都让脚步滑溜的逃兵躲开,逃过致命一刀。
而阿亚就战况惨烈,本来不以力量见长,对上双魂疯子更处于下风。但他气势彪悍,一直作死猛攻,从一开始,就是以命换命地搏杀。不过毕竟势单力孤,总是让对手架开,没伤到对方多少,自己身上已经遍体鳞伤。但这个孩子,带着满腔怒气,将面前兽斗士,当成杀害全家的仇人,再伤痛也要爬起来拼命。
这就是“他”的神奇,艾摩尤为感叹。就是几个普通奴隶,但经他一个月密训,每人都将自身潜能发挥到极致,每个人特点都充分挖掘。是狼,就练铜头,是豹,就炼铁尾,是牛,就壮牛角。随手指点就能让人脱胎换骨,难怪他能称神。
艾摩赶步杀去,不要只看是兽斗士,吞下兽魂之后,疯狂起来战力不弱于角斗士。斗兽场里除了他,没有人能够灭杀。这种悬殊差别,也只有科林嗅到了,才逃得惶急如狗。
艾摩一往无前的一剑,竟然让疯兽斗士挡下了。没有血食扰乱心神,有着野兽直觉的疯狂兽斗士,敏捷反应到扑来的杀气,将致命一剑架住。
可艾摩不仅一剑,“刺刺撩”三式一气呵成,将疯子兽斗士震得连连后退。若仅仅艾摩一人,少不了游斗一番。可在他们后面,还站着一个不要命的阿亚,见兽斗士全力注意艾摩了,就舍命一刀刺去。
阿亚这一刀,没有杀气,没有剑势,只有拼命。他不在乎是否先杀对手,只是为近前捅一刀,即便脑袋掉了,手中短剑也是要捅过去。
就是这搏命一刀,从疯子兽斗士背后捅进,准确插入肋缝,将健壮心脏一刀捅破,喷他一脸热血。
“救命啊!”科林终于盼到援军,敏捷跳过障碍逃过来。斗兽场内落雪地面,也没让他脚步滑到,早上绑紧的靴子,发挥了大作用。
艾摩在前,阿亚在后,一人一狗,径直迎上追杀的双魂兽斗士。
这个双魂的疯子,在斗兽场追了这么久,一点也没见疲惫。对上艾摩致命一刺,照样强悍挡下。
杀了三个疯子之后,艾摩信心大增,不像开初那么小心。色雷斯战死的阴影,在心头一扫而空。这些双魂兽斗士,不是无可逾越的高峰。他的力量是大,可我的剑更快。
“刺刺刺!”艾摩心灵放空,眼里只有这个兽斗士。手中斗士之剑,刺得又急又密,点点寒光,化作漫天雪花。双魂疯兽斗士如同狂涛恶浪中一叶小舟,只能随波逐流,即便有几次蛮力劈杀,可力量再大也斩不断满天飞雪。
“四十七剑!”逃出生天的科林,躲在艾摩与阿亚身后,清清楚楚数出艾摩的攻击。这四十七剑,每一剑都精准无误,只要双魂兽斗士稍有疏忽,都会一招毙命。可即便他挡下了四十六剑,还是让四十七剑撩杀,一剑封喉,结束战斗。
“艾摩斯!艾摩斯!”欧来登斗兽场主场观众疯狂了,他们大声喊出名字,给予艾摩英雄般的荣誉。而包厢里面,帕克大人也彬彬有礼向欧来登老贵族祝贺,欧来登第一斗兽场名至实归。
可没有人在乎死掉的四个双魂斗士,也没人关心伤重的阿亚和开膛破肚的亚历山大。漫天雪花飘落下来,掩盖上斗兽场里抛洒的鲜血,但阻挡不了看台观众的群情激昂。艾摩斯并没因加名而兴奋,他还是感伤生命的脆弱,哀叹世间的无情。
“呜!呜呜!”艾摩斯扶着阿亚,科林背着亚历山大,还没走出斗兽场,就听到斗兽场外,响起低沉深邃的号角声。这声音震天动地,如哭似咽,响彻阴沉的翁达港全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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