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国府东大院,处于后院的东北方位。
此处有鳞次栉比的一排排下房,专供西府的下人奴才们居住。
西边是一片园子,不比宁国府的会芳园差多少,这里场地空旷,很适合放纸鸢。
一行人里,最活泼好动的要数年龄最小的贾惜春。
园子里的牡丹、红梅、杜鹃、白玉兰,无论绽放与否,空气都显得清新、典雅。
迎春、探春、惜春和薛宝钗她们早去园子空处放线,风筝是宝玉叫茗烟从外面买进来的。
司琪、晴雯、袭人、入画、侍书等丫头也都跟着主子们过来了。
贾琮并未着手放风筝,只在一旁静静观赏,他毕竟拥有与这副身体年龄,完全不相称的灵魂。
所以玩性自然不大,主要是难得有这份空闲、热闹。
只拖起一只凤形纸鸢,在临水亭那儿看众女嬉戏。
不远处的宝钗已迈步到溪边芭蕉丛,白嫩的圆脸仰视天空,一边在拿扇子轻扇。
这一幕与红楼中宝钗扑蝶的情景,何其相似。
贾琮心中感慨,平日里沉稳端庄的薛宝钗也有天真一面呐!
说起来,她的年纪放在后世也不过是个初中生。
耳畔旁不时传来银铃般悦耳动听的欢笑声,贾琮目光稍有失焦。
“如今投身红楼世界,宛若闯进了一个姹紫嫣红的女儿国。
而在这些女子中,会有属于我的那位佳人吗?”
贾琮想着想着,不禁摇头失笑,前方的未知道路,即非白也非黑。
只在一层灰中蕴含着数不清的艰难限阻、荆棘满地。
这副身体还小......情情爱爱之事,实在不合当下思忧。
“琮弟!”
贾琮正值神思飘忽之际,忽听身后传来一道女声女气的嗓音,转身望去却是贾宝玉凑了上来。
还不等他开口,就见贾宝玉面露激动的说道:“琮兄弟,晴雯跟你急过眼吗?
她脾气爆裂,你如果实在受不得,不妨叫她回来罢。
说起来,当初老太太吩咐下来,让晴雯去你那里伺候,我都不顺心了一夜呢。”
原道是林黛玉懒怠动弹,独自在临水亭绣墩蹲坐下。
贾宝玉碍不过便陪着她了,李纨也没去,没那兴致。
此时听着大脸宝这番不过脑子的混账话。
贾琮平静的看了他一眼,淡淡道:“我房里的事,就不劳宝二哥多心了。”
“哦,也对。”贾宝玉闻言顿时焉了,面上难掩失落。
见他没由来的热情碰了个冷灶,垂头丧气的模样。
左下绣墩上的林黛玉嗔怪白他一眼,掩嘴笑碎道:“你这般不着调的话,换成我也不依的。”
贾宝玉挠了挠头,只是嘿嘿笑着,没接话。
贾琮有些纳罕的瞥了女孩一眼,林妹妹还会帮着外人说话?
黛玉今儿一身翠荷色襦裙,披着一件白底刺绣绿萼梅斗篷。
罥烟眉下一剪秋水盈盈的明眸,忽然说道:“琮三哥忠爱那些八股时文。
前儿宝姐姐出了一题,我也想到一道,定然没人破得出来。”
见林妹妹发话了,贾宝玉立刻插嘴的讨好道:“妹妹快说,我来破。”
一旁的李纨见此徐徐摇头,不禁暗自失笑:“林姑娘有争强好胜之心。
宝兄弟又哪里懂得时文、破题,不过都是小孩心性罢。”
说到底黛玉还是个不及豆蔻之年的小姑娘,父亲“林如海”又尚在人世。
当下的性子自然也开朗许些,还没有那么多伤春悲秋。
“我这道题目十分简易,不像宝姐姐那般刁钻四书全占齐了,你们可听好了,就两字儿:子曰。”
说完。
林黛玉美眸莹光中闪烁着一丝狡黠:“你们破呀,我就不信谁能破得出来!”
有才华的人,无有对象倾诉,是非常闷慌的。
贾宝玉闻言瞬间垮起了个批脸,一阵抓耳挠腮、思来想去。
硬是想不出来几句精辟的,最终只得连连夸赞林妹妹聪颖。
林黛玉低声道:“蠢材!蠢材!”
“子曰,孔子之言,也就是“孔子曰”,皆以“子曰”
理解破题的要义,用一句话来概括就是指“孔子说”,并不是多么难啊.......”
贾琮顿了顿觉得无聊,便道:“承蒙林妹妹褒奖,今儿个咱们是过来玩的,就不必再多费脑子.......”
林黛玉颇觉无趣,只当是贾琮被自己难住了。
她天性率真,情绪都写在脸上,微微得意,心情大悦。
见林妹妹和贾琮只说了几句话就笑了。
贾宝玉立刻就不满了,暗暗撇嘴:“我才是荣国府的中心,林妹妹干嘛要去和贾琮说话?
还好贾琮不像是个懂得怜香惜玉的,俗人,一介俗人而已!”
寡嫂李纨俏立在一旁静默旁观,唇角带笑的看着他们。
她青丝高挽、端庄娴雅。
贾琮没再理会宝黛二人,目光微睨。
罕见的能有这般近距离机会,打量眼前这个俏寡妇。
只见李纨约莫二十出头的年纪,身姿窈窕、容颜娇美。
秦可卿是轻熟,李纨便是真正的成熟,横髻插钗,鼻面腻白。
周身收拾的极为素净,气质外显端庄冷冽,包裹在素裙里的匀称身段熟魅火热。
裙摆后的臀儿浑圆隆起,蜜桃似的绷起一道细长裂口,诱人非常。
“啧,好像能理解贾珠为何英年早逝了。”
贾琮赏心悦目的打量了两眼,便老实地收回目光。
非礼勿视,点到即止!
毕竟今生不同前世,行为举止最是讲究。
在前世,大街上光明正大的看美女,那叫欣赏。
放在当下就是轻佻、无礼。
何况这个人还是原主的堂嫂?
要不说凡事得有个分寸,贾琮刚摆回一副谦谦君子的姿态。
李纨的眸光就移了过来,朝他轻笑道:“兰儿跟着琮兄弟,近来学业有所长进。
你得闲了也过来教教他,那孩子不大说话,不单他闷,我也闷得怕。”
“珠大嫂子且放下心来,依我来看,兰哥儿定是个冬温夏清、孝子贤孙的人儿。
待来日举业飞黄腾达,大嫂子不仅贞节牌坊少不了。
兰哥儿还能给你挣一个诰命回来,那才是真正的扬眉吐气。”
这番话着实说到李纨的心坎里去了,她点头致意:“你这孩子,真会说话。”
宝、黛二人皆偷笑着,贾琮无语至极,这语气当真是把我当成小孩了?
抬头眺望亭外半空中几只随风飘翔的风筝。
贾琮不自觉间心有所感:“草长莺飞二月天,拂堤杨柳醉春烟。
儿童放学归来早,忙趁东风放纸鸢。”
“好诗!”
林黛眼前一亮,玉手一拍,口中念念回味:“用词浅白,轻而易懂,但却别有一番味道。
琮三哥这首诗快比得上王摩诘的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了!”
“不错,我听着也是好的。”亭下芭蕉边的薛宝钗,闻之也是目泛异彩。
贾琮没有接话,稍显不自在的摸了摸鼻子,他是在没有想装逼的想法。
完全是触景生情,脱口而出。
贾宝玉在一旁撇嘴,听得嫉妒不已,十分不服气的也想作出一首更好的来。
奈何绞尽脑汁,也想不出一句应景的好词儿。
脑子里只有那些情情爱爱的虎狼之词。
正在大脸宝暗恼不悦的当头,贾琮已经行出亭子。
找准风向,放了一小段线,快速朝前跑了几步。
原本静默不动的风筝,乍然间便升翔而起。
贾琮站在原地,抬头看着漂浮半空的风筝。
有节奏的将手中线业全部放完,凤形纸鸢展翅高飞,青云直上。
与其他的几只描绘着,老鹰、蜈蚣、蜻蜓、蝴蝶等各色奇形怪状的风筝。
争先恐后的同类争相缠绕,引得姐妹们连笑带骂。
贾琮操控着线将风筝从中拉出来,凤形纸鸢随即飘向东边。
好巧不巧,东边恰有一只凰形纸鸢,两只同类竟然莫名的互相吸引,渐行渐近。
这一幕尤似公凤凰历经千辛终于寻到了母凤凰。
当下又正直春天,万物复苏之季,两只凤形风筝犹如干柴烈火,立刻便绞在了一起。
东边的那只纸鸢飞得很高,贾琮一时间并不好调控。
冒然收线回来。
反倒要把别人的给拉下来,贾琮缠持了一会,只得无奈一笑。
把线扯断,随它去罢。
众丫头见状皆笑了:“琮三爷的和东府那只配成一对了,也不知那一只是谁的?”
袭人朝问晴雯说道:“那是你家爷的,你不叫他去赔罪?说不定是东府的奶奶?”
“他缘故又不是有意的,去赔什么罪?就算是东府奶奶的,可曾会这般小气?”
晴雯坐在美人靠上懒懒地看着别人玩,两手一拍白了袭人一眼又道:“宝二爷在那里,你不跟着他?”
袭人仍是和颜悦色的笑了笑:“好姑娘,你跟我做什么怄气?横竖我可没得罪了你。”
“呵,想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那么多丫头,你偷偷和宝玉做的那些事。
别以为我不知道,这会儿装得跟没事儿人似的,就属你最贤惠?”
晴雯冷言讽笑道,不带半分情面。
袭人登时羞臊的脸红,借故避开了晴雯。
贾琮近来经常去东府练习骑射,珍大奶奶、小蓉大奶奶都不是个难说话的。
姐妹们瞎起哄,偏要看热闹,那边的线还没放,贾琮告辞从后门出去。
荣国府和宁国府同在一条宁荣街上,两府的中间是一条长长的夹道,围墙堆得老高。
他这副十一岁小身板再矫捷灵动,也爬不过去。
只得仰望着那只还漂浮在半空的凤凰,以此摸索着位置。
一路跑到东府天香楼,正巧秦可卿和两个丫鬟,瑞珠、宝珠。
三女俏立在二楼凭栏,那线就在秦可卿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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