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明心跟随警车赶到刘芸家。
除了市局的警察同志,这里前前后后都围满了人。
她刚下车,就听见了好些人凑在一起嘀咕。
“造孽呀,听说是被她男人活活打死的!”
“她男人为什么打她呀?”
“那谁知道,吃里扒外、偷情,都有可能呗。”
姜明心冷冷地扫视了他们几眼,这群人立刻缩起脖子,闭上了嘴。
邢昊东带着江斌和刘莎等人鱼贯而入,姜明心因为是受害人家属,也得以进入屋内。
她刚进屋,就闻到了一股浓烈的酒味,夹杂着血腥,极为刺鼻。
“娘的,这是喝了多少啊?”江斌给自己的鼻子扇了扇风。
众人环顾四周,都禁不住倒抽寒气。
姜明心拧着眉头,看着墙上那大片大片的血迹,饶是不想同情刘芸,此刻的心里也充满了悲悯。
刺目的红像是被泼上墙的颜料,顺着粗糙的墙面往下流。
有的已经与墙皮融合成一体,有的则早早流淌至地面,形成了一小滩血泊。
还有不少墙皮剥落,根据那凹凸不平的痕迹,很容易分辨出,这里曾经发生过什么。
她仿佛看到了逆来顺受的刘芸,被醉醺醺的姜大伟揪起头发,好像皮球那般,一下又一下地撞击在墙壁上。
“明心,要不你还是先出去吧。”
邢昊东神色凝重地看着她,担心她承受不住。
姜明心点点头,哑了声音:“好,我就在外面等你们。”
她快步走出屋外,努力把刚才看到的景象甩出脑外。
一股难以克制的怒意宛如海潮,不断地从她内心深处向外翻涌。
她伸手按揉太阳穴,狠狠吸了几口冷冽的寒气,直到呛咳出声,才渐渐让愤怒平息。
看来血对于她情绪的刺激,依然非常强大。
今后像这种场合能避则避,她必须要尽量少接触。
但若是菜场里单纯的杀鸡宰鹅,她却不会有这样强烈的感觉。
二十分钟过后,邢昊东走了出来,同这里的警员一起疏散围观群众。
刘芸的尸体已经被放入裹尸袋中运走,为了确认姜大成的罪行,警方正在考虑实施尸检。
他把姜明心拽到一旁,“根据现场的打斗痕迹来看,刘芸被姜大成打死的可能性有七成。姜大成酒后家暴,下手太重了。”
姜明心闭上眼,神色复杂地摇了摇头。
虽然她早就知道刘芸的下场,却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样快。
“那姜福呢?他爸打他妈的时候……他难道不在家?”
邢昊东叹了口气,五官紧拧成一团,“他在,隔壁邻居听见刘芸痛苦的惊叫,感觉不对劲前来敲门时,姜福就躲在床底下。”
“他都十五岁了,亲眼看到他爸殴打她妈,也没说出来拦着点?”
姜明心不由得拔高了音调,“刘芸要知道自己含辛茹苦,就养出这么一个白眼狼,当初又何必冒着生命危险生下他。”
在原主的记忆里,她这位大娘为了生儿子,可谓是连命都不要了。
多么恶心的偏方她都敢试,还差点在怀孕时中毒,一尸两命。
姜福出生后,姜大成确实对她好过几年,但也仅限于骂得轻了点,回家的日子多了些。
她总指望着母以子贵,等以后儿子娶上媳妇,就算是彻底熬出头了,可以把苦难转嫁给其它女人,哪知道根本没命活到那一天。
邢昊东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知道姜大成不是个人。
一想到姜大伟曾经也是这样好赌成性,在家酗酒,不高兴了就虐待姜明心,心里便难受得像是被迫击炮轰击过一样。
有些事是禁不起想象的。
只要一展开联想,就心疼得快要窒息。
“怪我,应该把姜大成再多拘留几天的,说不定刘芸也不会……”
刘莎眼圈通红,自觉刘芸的死,她也有一定的责任。
姜明心拍了拍她的肩膀,“这关你什么事呢,就算姜大成真的被判入狱了,只要刘芸一日不反抗,终有一日也还是会被磋磨至死。”
害死她的固然是姜大成,也有她自己本身的原因。
她如果能够下定决心与姜大成离婚,早点离开这个家,也不至于会落到今天这个下场。
不久,姜福被几个警察带了出来。
他不仅要面对母亲的死,还要面对一个即将坐牢的父亲……如果继续死性不改,这辈子就算是完了。
姜明心发现他在阴恻恻地偷看自己,立即回头瞪了他一眼。
“你今后有什么打算?”
姜福恶狠狠地回瞪她,眼眸里充斥着阴沉的戾气。
“贱女人,都怪你!要不是你非要计较那一千块钱,我爸就不会因为被追债而喝醉酒,也就不会失手打死我妈了!”
“你赔我妈的命!都是你害我成了孤儿,都是你的错,你必须负责到底!”
姜明心觉得荒谬至极。
不过这倒打一耙,从来不觉得自己有错的毛病,还真不愧是姜大成亲生的。
不等她反唇相讥,邢昊东先开了口。
“你妈死了,你不去憎恨真正害死她的刽子手,却要来责怪一个无辜的人?姜福,你虽然还没成年,但也应该到了能够分辨是非的年龄。可你不仅袖手旁观,还试图替你父亲开脱,简直狼心狗肺,助纣为虐!”
“但凡你对你母亲有半分内疚,我都可以替你申请经济保障,请当地居委会保障你的生活,但现在看来没有这个必要了。江斌,直接送他去少管所!”
这话一出,姜福吓懵了。
他惊恐地趴在地上,给邢昊东磕头。
“我不要去少管所,我不要坐牢!警察叔叔我错了,求求你不要抓我!是我爸杀了我妈,我害怕所以才不敢出来的,呜呜呜……”
“我还是个孩子,我要是当时出去,我爸说不定也会连我也一起打,呜呜呜……堂姐,堂姐你救救我吧,我求求你了!”
姜明心嫌恶地看向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姜福,这孩子真是把父母的缺点学了个遍。
她一言不发地退至邢昊东身后,邢昊东便明白她的选择了。
“江斌,先带他回局里做笔录。”
姜福一看就不是个好胚子,从根子上就已经烂掉了,但碍于他尚未违法犯罪,也很难把他直接丢去少管所。
但要任由他独自生活,无人看管,又无疑是个巨大的隐患。
所以他还得琢磨一下,究竟该怎么处理。
就在这时,一道声音从街边传来:“放开福儿,你们这么多大人,怎么还欺负一个孩子?”
姜明心和邢昊东同时扭头看去。
就见白若溪急匆匆骑着自行车赶来,后面还跟着气喘吁吁的姜晓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