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日老祖语不惊人死不休,竟然下得如此赌注,便连门下四弟子都是面上变色,然大日老祖向来说一不二,积威已久,谁人也不敢上前相劝。
蔡经眉头一皱,晓得大日老祖既然敢下如此赌注,那阵势必定非同小可,然而他有所依仗,却也毫不在意,淡淡地点点头,道:“请布阵!”
大日老祖将身后众人喝退,向身侧极光道人和九首道人道:“阵外之事还要请两位道兄代为照看!”
极光和九首自然点头称是。
而后大日老祖向着身后黑林退去,直到得那黑林之内百丈,这才取出一面火红色的小幡,正是之前云琅用过的三火烈焰幡,金鳌岛十天君中那白天君的遗物。
蔡经见闻广博,见那红幡之上的天地中方位绣了三朵火苗,又感应得红幡气息,就晓得此物乃是封神宝物三火烈焰幡。
果然大日老祖取出那幡之后,就地一摆,那幡见风便长,眨眼间就成了数丈高下。大日再施展法门,向那三火幡一点,口中喝道:“三火开!”
顿时那一面长幡就化作三幡,各摆了方位,立在黑木林中,顿时周遭便有熊熊烈焰燃起,将周遭百丈化作火海,只余得一条曲径小道指向林外,却是留给蔡经的入阵之路,在那弯曲小径尽头是燃着红色烈焰,透过那火红烈焰,可看得内里隐约有小团黑火若隐若现,大日老祖正站在烈焰之外,道:“大日这便入阵恭候蔡真人!”
接而大日转身走入那黑火之中,身形消失不见了。
“梵天火,烈焰阵!”
蔡经双目瞳孔一缩,他曾与大日的师尊梵天道人交手,知道那烈焰阵中若隐若现的黑色怪火就是梵天火,同妖孽天启手上的黑色火焰还有几分相似,不过却杂而不纯,少了几分威势,即便如此却也能轻易焚去修士身躯。这个念头在他脑中只是一闪,旋即蔡经脚下行进,行云流水般就到得那烈焰阵口,抬腿踏了进去。
接而,火势猛涨,却是将入阵小路封了起来,四周都是烈焰腾腾。
烈焰之势一旺,周遭林地之中汹涌的元气受了那烈焰阵势的影响,虽未化作火焰,却是越发奔腾汹涌,带动周遭各类气息,助长烈焰火势,气息暴乱。
道门中人和净土宗七苦都是面上变色,终于晓得这大日老祖为何会选取此地比试了,只是他二人却不知道,大日老祖选取此地布阵,却是得了他人暗中授意,这但且不提。
待得丹霞蔡经入了那烈焰阵内,便觉周遭火焰翻腾。天上有雷鸣之音,内带天火罡气,地下有阴磷鬼气,内有冥阴火气,中央流动着滚滚火焰,内中藏着一团团黑色梵天火,端得厉害非凡。
要知这烈焰阵列属上清截教十绝阵,内藏三火,天火,地火,及中央火,天火乃九天雷罡火,地火乃冥阴鬼火可焚人魂魄,此二火是阵势借三火烈焰幡牵引所招,而中央火却是修士所催发,是以此番大日老祖布烈焰阵,内里藏匿的中央火乃是梵天火。只要这三火齐发,合于一处,便是仙人遇之,也立成齑粉!
所幸大日老祖虽然得了三火烈焰幡与烈焰阵图,却终究不过天冲境界修行,最多不过能催发一遭天地火幡,否则蔡经就算得了天仙之境,也难以抵挡!
蔡经行得两步,右手虚空一托,清光一点散开,显出一青铜鼎器,正是莲鹤方壶。
“开!”蔡经向那莲鹤方壶一点,施展法门,从内里召出那仙禽铁鹤元神来。
只见一点清光自莲鹤方壶顶上的鹤嘴内吐出,接而清光化作白羽铁鹤,瞬息就长成了十多丈高下,那白羽铁鹤双翅合拢,将蔡经挡在其中,周边的普通烈焰燃起,铁鹤丝毫不加躲闪,通红烈焰触到铁鹤那仙光化作的白羽上,几个呼吸之间就消失了去。
然而那烈焰之中隐藏着的紫黑梵天火却非比寻常,每每随着普通火焰扑击上来,都能将那白羽铁鹤的白羽烧去一片,化了那清光。
掌控了烈焰阵的大日老祖看蔡经祭出莲鹤方壶这等宝物。招出仙禽铁鹤元神显化,托庇其下,使用普通火焰内藏梵天火的迷惑法门毫无用处。当下,大日老祖向着中央火的那道旗幡一指,运转了梵天法门,积蓄精炼的梵天魔火顿时窜入到那旗幡之内,接而借由烈焰阵势流转开来。
丝丝紫黑魔火在烈焰阵内迅速涌动,经了烈焰阵这上清奇阵的运转,循环往复,恍若不绝。
那白羽铁鹤尽管厉害,却不是仙禽真身,自然抵挡不得这源源不断地梵天之火,经了紫黑魔火焚烧半晌,白羽也开始脱落,内里蔡经看得情势不对,当即施展太清法门,打出太清仙光,补充铁鹤显化的元神消耗。
只是蔡经却晓得如此这般,怕不是长久之计,大日虽然修行不及他,可借助了三火烈焰幡,在烈焰阵内却可一直保持烈焰不断,若是二者相耗下去。最终一旦他法力不足,大日老祖乘机发动天火、地火和梵天火三火齐动,他就难逃一个身化齑粉的下场。
心头思索半晌,蔡经心头便有了主意,他运转太清法门,透过莲鹤方壶将周遭梵天火逼散开去,同时左手一点右手托着的莲鹤方壶,清光一闪已然收了白羽铁鹤,那烈焰之内只余得他一人身影。
大日老祖虽然不知这蔡经有何依仗,竟敢收去铁鹤元神,然而时机难得,他也不及多想,当下走到旗门之下,持了中央烈焰幡,狠狠一抖,便是几股紫黑梵天火幻化火龙向那蔡经奔腾而去,借助烈焰阵,这梵天火势怕不是比大日单独施展要强上士倍。
蔡经在丹霞山修行千五百年,论法力之深厚,天下鲜有人及,见得那梵天火龙舞,当下一拍手上的莲鹤方壶,那莲鹤方壶的顶首鹤嘴一张,就是一点太清仙光打出,这一点太清仙光一出即散,散为三点清光。接而每点清光抖散做一蓬清水状星光,那清水星光再化清光,如此变幻,便是三遭,在蔡经身前已然汇聚出三道清光细流,细流抖转,化而为龙。
太清仙光化龙身,龙身一抖,摇头摆尾,各化三龙,带了浩然清光向那几道梵天火龙迎了上去。
蔡经这一法门乃是太清秘法,一化为三,三化为九,合了天地虚九之数,看似简单,实则内里法力消耗之大,着实不可思议。普天之下的地仙境修行者中,除了这积蓄法力前五百年的蔡经之外,怕是再也无第二人可以施展这等手段。
九条太清仙法所化清水光龙合身扑出,缠上梵天火所化的几条黑火龙,便斗了开来,一个梵天魔火舞烈焰,一个太清仙光显神通,你来我往,相互盘缠撕咬,竟然斗得旗鼓相当,不分高下。
大日老祖看那几条梵天火龙奈何不得蔡经,手上长幡再一卷,火龙嘶吼翻滚,忽得向回飞去,只听得一阵火焰烧燎之音,那几条火龙已然合身化作一条,十多丈的龙身随风火之势,合身就向着蔡经扑了上来,速度快极。
蔡经左手捏印,右手向着那火龙一指,喝道:“去!”
九条龙身便化作一条清光河流,叠浪重波,随了他法决迎上火龙,直直撞上了那梵天火龙之体,荡出一波波的清光浪峰,翻天而起。
此番却是没有打斗之音,大日老祖再一摇幡,驱使烈焰阵势,只听得噼里啪啦一阵爆响,便看那太清仙光所化的横空清流周遭火光爆响,燃起了熊熊黑火,内里也是黑光大盛,眨眼之间,黑火龙已然穿过一蓬清光,自横空而淌的清光河流内里突了出来,直向着蔡经奔腾而去。
那梵天火龙虽然仗着身处烈焰阵内的便宜,破开蔡经的太清仙光,然而蔡经毕竟法力精深,那太清仙光已然将火龙之内的梵天火耗去大半,蔡经清晓这点,自不担心,也不运转莲鹤方壶,只是将身子一抖,身上那灰色道袍便泛起了一层朦朦胧胧的五彩霞光,正是蔡经这千多年来在丹霞山上所采云霞自法衣上散开。
这法衣经蔡经千五百年的凝炼,威力强劲之极,只见得五彩霞光道道泛起,带起数道水波般纹浪,就将那黑龙来势消了去。
蔡经哈哈一笑,右手随意轻点,便点在那梵天火所化的黑龙头颅之上,一点清光爆开,瞬息就将那梵天火龙震散,成了漫天的梵天火光。
法衣之上霞光波纹道道,将那梵天火星一一消了去。
便在这时,猛然间听得天际一声惊雷动,脚下大地震颤,四周充斥着的那梵天之火也疯狂猛涨,潮水一般涌动起来,却是大日老祖乘蔡经对付梵天火龙之际,忽然全力施展法门,摇动三杆烈焰幡,三火齐动,发了杀招。
先先曾有言,这烈焰阵内天地人三火齐动,只要沾上一点,便是天仙也身化齑粉,且这三火齐舞,可破避火法门。
此番三火齐动,锁了蔡经气息,轰然而至,却看那丹霞地仙怎生应对?
丹霞蔡经先前收回莲鹤方壶内的白羽铁鹤,等得就是大日老祖施展这杀招手段。此时见得天地之间惊雷滚动,烈焰阵阵,地火梵天混沌一片。那三火交合之处,内生一点暗红光芒,上接天雷,下连地火,周遭沐浴着梵天魔火,随着惊雷滚滚向着蔡经而来,旋即长成了一朵跳跃着的暗红火苗,正是火之精。
蔡经晓得那是三火合一,触者当下魂飞魄散,虽面上紧张,却也不慌。他左手取出一枚两寸许玉符,右手指尖一颤,现出一滴鲜血,接而右手带了血光在玉符之上一点。通透清凉的玉符一经沾血,刹那间就成了通红之色,内里一道血光流转,变幻莫测。
蔡经左手五指一捏,就将那通红玉符捏碎了去,口中喝道:“化!”
玉符一碎,内里那道血光就破禁而出,缠绕蔡经周身上下舞动,随着蔡经一声断喝,那血光幻化做一个人影,与蔡经一模一样,向着那三火合一之处生出的暗红火精遁去。
同时蔡经运转法门,收敛气息,右手一托莲鹤方壶,莲鹤方壶内白羽铁鹤显化,双翅合拢,将他依旧护在内里。
大日老祖修行不足,自然无法掌控这烈焰大阵,烈焰阵内三火合一生出火之精,只能自主去寻蔡经气息,却无法为大日老祖所控。
蔡经待得三火合一之时,以血光驱动仙长所赐仙符,幻化化身,向那三火合一之处遁去。
三火之精怎知这是蔡经化身?感应得蔡经的气息血性,当下向那化身之上一扑,将化身烧做了虚无。
然而大日道人不过天冲境,只勉强催发得一次杀阵,便无法继续,即便一次,也是元气大损,烈焰阵内那梵天火猛然减了许多,却是无力催发,只余得火红烈焰翻滚,看似威势无穷,实则伤不得蔡经分毫。
蔡经耗了一枚仙符,挺过那三火齐一的杀招,此时看着烈焰阵内变化,晓得大日老祖修行不足以持阵,当即放下心来,一拍莲鹤方壶,收回白羽铁鹤,高声笑道:“你就这般本事不成?虽比你那师尊强些,但要想胜我,却无可能!”
阵门之中,大日老祖冷哼一声,却也心头懊丧,若非那蔡经身上藏有一枚化身玉符,此番怎能叫他如此如此轻易脱困?那化身气息与本体一般无二,化身玉符颇不简单,兴许是上界之物。
大日心头这般想着,却也无丝毫紧张不安,冷笑不语,依旧催动了中央烈焰幡,驱使梵天火灼烧那蔡经真人。
蔡经又小心等得半晌,确认了阵势变化,喝道:“若无其他手段,那便小心了,看贫道破了此阵!”说话间,蔡经一声大笑,左手一拍莲鹤方壶,放出白羽铁鹤,只听得一声鹤唳,那元神显化的白羽铁鹤已然张开双翅,迎了烈焰一展,向梵天火最密处冲了过去。
大日老祖虽然此时法力不及蔡经,也难于那仙禽铁鹤相斗,然而却仗着烈焰阵与蔡经相斗,烈焰幡催动的梵天火将那仙禽元神灼烧得周身漆黑。
斗得半晌,蔡经却有些不耐烦,口中念了法咒,施展法门在莲鹤方壶上再连拍四下,喝道:“出来!”
只见那钟鼎四隅攀爬的四头青蛟身子连抖,清光一亮,俱都显化而出,竟然是蔡经全力以赴,施展法门招出了莲鹤方壶内所封的另外四头青蛟。
这四条青蛟腹下生足,虽不能翱翔九天之上,却也足以腾空而舞,十丈长短的身子一曲一抖,就在十多丈开外,若论修行,自然不及白羽铁鹤,然而胜在量多,四条青蛟合手,却是不弱与那仙禽白羽。
只听得嗖嗖几声破空之音,那四头青蛟已然冲入烈焰幡所召的梵天火海内。
四蛟一入内,掌控旗门的大日老祖顿时便察觉到烈焰幡抖动开来,他晓得今番难靠此阵困得住蔡经,何况他另有依仗,当下也不迟疑,伸手向着眼前三门旗幡一指,三幡悬空而起,合于一处,又化作了原先那一面烈焰幡的模样。
然而他虽撤了烈焰阵,周遭却依旧是火海翻滚,内外不得相见。
蔡经察觉阵势已破,心头一喜,便哈哈大笑,然而方才笑得一半,却猛然察觉周遭山清水秀,飞瀑石泉,哪里是那烈焰熊熊的黑木林?却不知到了何等所在,他运转天眼一扫,心头一沉,他虽然明知这是幻境,然而却看不破!
便这时,一点淡淡的墨彩自天而降,恍若有丹青之笔凭空勾勒,渐成一峰,等到了蔡经头顶,那峰已然百多丈大小,却是变幻成蔡经曾见过的水火玲珑峰,虽是赝品假峰,然而却也威势迫人,蔡经忙运转心念,让那白羽铁鹤迎向了巨峰,而四条青蛟则随在左右,护卫周边,不敢轻离。
那水火玲珑峰虽是水墨幻化的假物,却也将白羽铁鹤砸得周身白羽飞溅。接而那巨峰化作一抹淡淡墨彩,竟凌空勾勒出一只白羽铁鹤,与莲鹤方壶所召那仙禽元神一模一样,一经出现,就向着莲鹤方壶内所召那铁鹤扑将上去,身形动作一般无二,蔡经心头一沉,好古怪的幻阵!
这当儿,在黑木林外,丹霞山一脉众人中有一道人面色一变,抬头看向黑木林内的熊熊烈焰,怒喝道:“何方高人来此?”
说话间,那道人抬脚便要向林内行去。
“且慢!”极光道人一直都注意着黑木林外等候的丹霞山修士,此时见得那道人要进去,当下喝了一声。
那道人却未理会极光道人,极光心头恼怒,张口吐出一道乌黑飞剑,只见得乌光一闪,飞剑已然向那道人斩了过去。
极光这飞剑本胎乃是西方庚辛金华所铸,剑胎铸就之后,便一直随在极光左右,日日以小北极陷空岛的极磁玄光凝炼,乃是一等一的飞剑。借助了剑胎中凝炼的极磁玄光,这飞剑不仅可将人肉身一斩两段,还可将人元神斩开,端得厉害,唤作玄磁剑。
向黑木林行去的那道人察觉玄磁剑当头斩下,也不敢太过大意,低声道:“极磁玄光,你是北海陷空岛的后辈?”
说话间,那道人口中吐出一道白光,那白光一绕,就将玄磁剑挡了住。玄磁剑经得那白光一挡,发出呜咽之音,极光见那道人随手一挡,便将自己的玄磁剑挡了住,心头大骇。
然而看那道人已然向林中行去,他也不及思索,身形化了遁光追了上去,到得半空,御使飞剑向那道人透露斩去,同时法门运转,右手向着太阳穴上一指,喝了一声,刹那间双目光化大盛,左眼上清仙光,右眼极磁玄芒,两道光华同时透目而出,向那道人后辈射去。
那道人察觉黑木林中出了意外,正要进去,却被极光道人连连打扰,心头也是不喜,喷出飞剑架住玄磁剑,同时身子一转,却是回过头来,那双眼之中迷雾般的光影散开,内里赫然是双目重瞳!
重瞳一转,便生出两道炫目光彩。
极光道人所凝炼的两道光芒被这眼芒一照,恍若积雪遇炎日,瞬息便消了去,且极光道人双目一触到那光彩,顿时便是阵阵刺痛。
极光凝炼了数百年的双目功法被破,双目生疼,不能视物,他强自忍住双目剧痛,心头大怒,抖手取出一黑瓶,他将瓶口向那重瞳道人一对,以手一指,喝道:“去!”
一点乌光自瓶口而出,幽然无声得就向着重瞳道人额头打去,正是以极磁玄光凝结的磁煞。
极光道人手上这瓶儿非同小可,乃汉时成道的陷空老祖自西极瀚海狂沙境内采了戊土神沙烧制成瓶,而后以小北极的极磁玄光日夜凝炼,四十九年才炼制而成,其后又经了陷空岛传人代代以极磁玄光凝练,厉害非常。收取极磁玄光,凝练为磁煞,很是歹毒,那磁煞只要打在修士身上,沾上一点精血,当下就能将修士肉身化为黑水,修士元神也必受重创,便是上界修士也不难轻忽。
“极磁瓶!”
重瞳道人早先就晓得此宝,通晓内中厉害,此刻一见,自然不敢大意,却是越发恼怒:“你这小辈,屡次阻我,定然与林内那人有甚关联,此番却怪我不得了!”
说话间,重瞳身前显出了一枚纸鹤,他以清光一点,那纸鹤瞬息便伸展肢体,活了过来,那纸鹤旋即化作数丈许白鹤,正迎上极磁瓶内射出的磁煞。
这白鹤乃是纸鹤所化,没有肉身精血,是以那磁煞打在白鹤翅上,只是将那白鹤翅膀打出一洞,而磁煞却也被白鹤困在身体内里,以太清仙光缓缓催化了去。
极光道人连连又催发了极磁瓶,打出几道磁煞,却被那纸鹤以此法一一化去,然而纸鹤经了磁煞爆出的极磁玄光侵蚀,周身清光渐渐淡了去,鹤身摇摇欲坠。
重瞳道人恼怒,上前一步,向极光道人就是一掌拍出。他修行远高极光道人,此刻行进上前拍掌,极光也来不及躲闪,只觉一道浩然清光冲入体内,恍若摧枯拉朽,将肉身经脉大半冲垮了去,元神也受震过猛,眩晕过去,身子陡然向着后方甩去。
九首道人和天启先前看着那道人便觉得很是熟悉,似曾相识,然而却是怎么都想不起来。等那道人双目重瞳运转,破去极光道人的双眼神通后,他二人才想起这人来历。
原来这道人正是天启在道生所留黑木经的气息影像中所见的那重瞳仙翁,丹霞地仙的师尊陆敬修。
认出重瞳仙翁陆敬修,九首道人和内中天启俱都震骇不已,这早已入了仙门的陆敬修怎会下界?还在此处出现?
天启二人正思索间,便见得极光道人倒飞而回,却是被那重瞳仙翁一掌拍得半死。如此天启更是肯定此人身份,除了入仙门的上界天仙之外,还有什么道门修士能反手间打伤地仙大乘的极光老祖?
遇到重瞳仙翁,天启心头警醒,自然不敢出手,否则被其认出功法修行,只怕便是难逃劫数。
正当天启与九首道人心中如此思索时,一旁的七星夫人见得兄长受伤,震惊之际也是怒火冲天,怒火一起,心神便乱,也不细想那重瞳道人的通天修行,当下祭起了紫玉琉璃珠,运转功法催发了那宝贝,向着重瞳仙翁当头一指点出,喝道:“去!”
紫玉琉璃珠得了七星催动,当下周身散出一团黑芒,内里一道道极磁玄光纵横切割,那玄光经紫玉琉璃珠凝练日久,虽不及磁煞,却也相差不远。
九首道人看着七星夫人贸然出手,心头就是咯噔一声:糟糕,她怎得如此冲动,此番怕是大事不妙!
便这当儿,自重瞳仙翁身后又走出一人,身材婀娜,面带轻纱,遥遥指着九首道人,咬牙切齿得道:“爹爹,这道人便是北海那九首妖孽,今日断断不能放过了他!”
九首道人又是一惊,他仔细看了那蒙了面纱的女子一眼,不禁脱口道:“东昆仑清月道人!”
认出清月道人之后,天启心头一沉,知晓九首道人今日是劫难降身,逃是定然逃不了的,只能挺身应劫,如今最重要的便是怎得保全自己,哪怕舍弃了九首道人这化身,也断然不能让陆敬修发现了他天启才是。
这般动念,天启分身九首道人心一狠,运转上清法门,手上显出一峰,正是水火玲珑峰。
九首道人一手托了玲珑峰,另一手虚空一指重瞳仙翁,喝道:“去!”
玲珑峰得了九首法力催动,嗖忽向那重瞳仙翁飞去,峰体迎风大长,瞬息成了十多丈高下,与七星夫人的紫玉琉璃珠一起,向那重瞳仙翁狠狠砸了过去。
“水火峰玲珑峰!”重瞳仙翁陆敬修眼前一黑便见一玲珑峰飞至,一扫就认出了这玲珑峰的来历,心头也是一惊。
这水火玲珑峰乃封神宝物,乃是远古上仙以一水一火两座山峰凝缩炼制而成,其重逾万钧,虽然此刻九首道人修行不足,无法催发其真正威力,陆敬修却也万万不敢让那玲珑峰砸实了。
重瞳仙翁陆敬修脚下错开一步,正躲开击打过来的紫玉琉璃珠,同时一指半空那纸鹤,手捏法诀,又打出一道太清仙光,口吐真言:“去!”
那纸鹤所化白鹤先前被极光道人的磁煞打得几下,虽然化去那歹毒磁煞,身上却也被打出几个漆黑发紫的大洞,神态萎靡,摇摇欲坠。此刻被重瞳仙翁催动,顿时振奋精神,周身羽毛一抖,一声鹤唳之音冲霄而起,便向水火玲珑峰飞了过去。
九首道人面色狰狞:“就凭一只纸鹤也想抵挡?”水火玲珑峰直直扑将砸了过去,眼看就要将那符纸所化的白鹤砸做粉碎,忽然那白鹤双翅猛然一抖,前飞的身形一斜,竟飞扑向水火玲珑峰的右侧,合身撞了上去,水火峰何等宝物?自然将那纸鹤化作一蓬清光散去。
然而重瞳仙翁陆敬修何等的修行,即便是以纸符化鹤,适才也抵挡了极光道人的磁煞,此番催动纸鹤全力一撞,虽然依旧未抵挡得住水火玲珑峰,却将这巨峰撞得微微偏移了方向,向外飞去。
只见得那重瞳仙翁乘着玲珑峰被撞开之际,左手一变剑诀,半空白光一抖,就将那又倒飞而回的紫玉琉璃珠缠了住,接而他举手打出一道九天雷火与地肺阴火凝炼的太清降魔雷罡,正打在那紫玉琉璃珠上。
重瞳仙翁所炼的太清降魔雷罡仙光是何等的厉害,且这紫玉琉璃珠到底材质太差,比不得极磁瓶那等的重宝,是以那一道太清降魔雷罡当下就将紫玉琉璃珠打得粉碎,爆裂了开来,七星夫人心神与紫玉琉璃珠相合,自然也随之受了重创,喷出一口鲜血倒在极光道人身边,披头散发,面色好不可怕。
重瞳仙翁一道太清降魔雷罡仙光将七星震退,不过是瞬息光景,此时九首道人才牵引了那偏移了方向的水火玲珑峰从后方向重瞳仙翁打去。
重瞳大笑一声,脚下快走两步,当先一掌打在九首道人胸前。以九首道人这般地仙修行,也是丝毫躲闪不开,招架不住,只听得咔咔几声,却是九首道人的胸骨尽数被这一击打得粉碎。
九首道人虽受重创,却依旧面色狰狞,杀气腾腾,元神依旧驱动了水火玲珑峰向那重瞳仙翁后背打去,也不躲闪逃避,却是拼上了性命想要将这重瞳打上一记。
重瞳看九首道人瘫倒在地,却依旧如此凶顽,也是恼怒,双眼定定对着九首双目,九首想起这道人双目有大神通,心头一震想要躲开,却是挪不怎么都挪动不开自己目光。
陆敬修双目内里那层迷雾退去,显出重瞳,当下一转,夺目光彩便自那重瞳双目内透射而出,直直透过九首道人的目光击在他心神之上。
但凡生有异相之人,必有异与常人之处。陆敬修双目生而重瞳,天生就有大神通,重瞳一转,便能撼人心神,重瞳二转可透空坏人元神,若是修行到重瞳三转,直可看穿九天幽冥六道轮回,端得了不得。
陆敬修看九首道人目光虽然一迷,面色却依旧狰狞,水火玲珑峰依旧摇摇晃晃砸了下来,心头暗道:这妖物好坚定的心志。他却不知,这九首七星玄龟性情凶残,却是心如铁石之辈,兼之妖物修行劫难重重,他能修行到地仙境界,心志自然要较一般的修行人坚定了许多。
重瞳陆敬修当下也起了真火,运了功法,重瞳二转,顿时一道光华透射而出,顺着九首目光神念,直钻入九首道人的天灵宝窍,化作两柄巨剑,狠狠刺向九首道人那九首七星的妖婴之上。
极光道人双目也有神通,却依旧在这重瞳二转下受了重创,九首自然更是抵挡不得重瞳密法,当下天灵宝窍光华肆虐,妖婴翻滚,口鼻出血,受了重创,那水火峰也缩成三寸大小,掉落在身侧。
这当儿,轻纱蒙面的清月道人大步走上前来,指着地上的九首道人喝骂:“你这妖物,当初可曾想到有今天?”
九首道人动弹不得,只是嘿嘿一笑,看向了那重瞳仙翁断断续续道:“你本上界天仙,妄自插入我等因果恩怨,莫非就不怕日后因果纠缠招惹天罚?”
重瞳仙翁心头自然顾忌,否则早便将极光这几人统统杀了去,不过此时当了众修士的面,他却不与九首接话,只是对清月道人言道:“清月,你这便上前去了结你的因果!”
清月点头,双眼杀机迸射,自背后拔出那黑铁木剑,上了前去。
再说蔡经刚出烈焰阵,便落入幻境之中,放眼望去,周遭山清水秀,流泉飞瀑,青草怪石,经了阳光一照,那飞瀑之上架起一道七彩虹桥,水珠碎射,铺在周遭草木之上,映着阳光,闪射出晶亮而清新的光华,端的是人间仙境。
然而这山清水秀之境,却让蔡经苦不堪言,一点墨彩凌空而降,瞬即化出一条白羽铁鹤,四条青蛟,甚至化出一道人,与蔡经一模一样,接而那白羽铁鹤、四条青蛟还有道人便扑将上来,同蔡经相斗起来。
那墨彩幻化之物,虽然法力不及本体,然而神通法门却是一般无二。只见那幻化而成的道人一拍手上的莲鹤方壶,一道清光就自莲鹤方壶的顶首鹤嘴内射出,向着蔡经本体打来。蔡经精修太清法门,自然晓得那清光正是正宗的太清仙光,这幻化而出的道人竟也能催发太清仙光,如此幻境,真是可怕之极。
待得蔡经与那幻化而出的化体斗得半晌,忽然一团墨彩自天而降,瞬息就到了眼前,他一眼看去,竟然是一支巨大的丹青狼毫,怕不是有数十丈高下,遮天蔽日。
这时,先前以墨彩幻化而出的道人陡然扑了上去,不顾蔡经的仙光破体,拼着半幅身子被炸成碎末的代价,死死突上前来,身子一缠,死死将蔡经本体的手脚抱住,周身闪着墨彩光华。
蔡经正想遁去,忽然就被这道人不顾一切搂抱起来,手脚皆不能动弹,竟不能施展遁法,却见巨大的丹青狼毫砸落下来,当下蔡经心胆俱寒,喝得一声:“我命休矣!”
此时那山清水秀的幻阵之外,忽然有一个声音自黑木林内里喝出:“蔡经贼子,你居心叵测,将你徒七苦安插入佛门,更是以那七苦为内应,在烛龙岛害我佛门三地罗汉的舍利分身,如此阴险毒辣,岂能饶你!”
话音刚落,那阵中便是巨笔砸落,直将丹霞蔡经砸成了一摊肉饼,魂魄也尽都被那狼毫上的墨彩破去,周遭幻境旋即消去,蔡经那已然不成*人样的尸体也在火海中化作飞灰,只留下半声魂魄丧尽时得厉魄嘶嚎。
可怜这蔡经道人丹霞清修千五百载,已得地仙境,本还以为天仙降临,此番定然无险,不想却终究在这幻境之中遭了人劫,死了个不明不白,至死都不知是何人所为,当真是天命难测!
再说清月道人走到场中,剑指九首道人之时,正是黑木林内里那话声与蔡经最终的厉魄嘶嚎传出之刻。
清月道人听得内里传出的那言语,便是一愣,不由得就偏转了目光,向着七苦僧人看了过去。
而那言语所指的七苦僧人更是面色大变,双目一张,内里射出两道刺骨寒光,恍若刀芒剑魄,杀气逼人。那两道目光变幻,显然他心头甚是烦躁不安。
三位无字辈的净土僧人听得黑木林内传出的言语,自然也都心头剧震,不由自主都转头看向那七苦僧人。是以七苦当下的神态变化,都落入他三人的眼中,一向沉冷如渊的七苦竟然如此震乱,他三人心头当下便起了心思。
心头都起了疑惑,想起数月以来那三地罗汉舍利分身久久没有消息,且七苦师伯还迟迟不与三地罗汉舍利分身联络,他等三人更是疑虑丛生。
七苦面上一变,就晓得自己神态不对,当下强自将心头的震惊与紧张压制了下去,面上又恢复了先前的沉冷,沉声喧了一口佛号:“阿弥陀佛,到底是哪位高人在内?为甚要诬陷贫僧!”
接而,七苦向着周遭众修士扫得一眼,两道刀光般的白芒扫过周遭,让众人心头一寒,都是震惊这七苦僧人的修行,当那两道目光扫过无因三人,三人早便垂下了头,一言不发。七苦在净土宗积威甚重,他三人纵使心有疑惑,却也不敢随意冒犯七苦,然而心头那疑惑却是压之不下,越发纷乱了。
周边修士自然有人小声议论,更有邪道魔门修士冷笑出声,血门紫神道人喋喋笑道:“原来净土佛本是丹霞道,这般阴毒心思倒是让我等这般邪门歪道开了开眼界!”
魔道中人显然被重瞳老道适才显示出来的修行震骇,没有几人敢与在此时对抗道门正派,然而得了这由头,却有几位胆量不小的左道中人附和紫神道人,挖苦讽刺那净土宗的七苦僧人。净土七苦一来心头发虚,二来以他身份也不能在此处与邪魔争辩,是以只是冷冷看着那魔道诸门的方向,这桩变故纷争,暂且不提。
再说那重瞳仙翁陆敬修,才刚刚将极光道人、七星夫人和九首道人这三人打倒挡下,便听得林内传出那言及蔡经与七苦的言语。他是蔡经之师尊,自然知道此事不假,心头震惊又加恼怒。
接而蔡经被笔峰所砸,魂魄发出一声厉号,也被化为虚无,重瞳陆敬修自然知晓,心头越发得大怒。
以他重瞳仙翁的修行境界和地位身份,徒儿竟然在眼前密林中被人杀了去,他心头怎能不怒火焚烧?是以林内那话声刚落,陆敬修全不顾场中那陷空岛几人,也不理会相关净土宗而起的纷争,抬腿便跨入黑木林内。
重瞳陆敬修入得黑木林内里,却不理会那收摄三火烈焰幡的大日道人,反倒驾驭了剑光,向着林地深处扑去,瞬息就没了踪影。
接而内里却传出一声怒喝,重瞳仙翁那白色剑光在林地上半空闪起,跟那剑光相斗的乃是一道淡绿色的水墨光华,看不清内里是何物。
剑光纵横,墨彩飘忽,那墨彩之中不知是何宝物,也不知是谁人驾驭,一时间竟然能与这下界天仙重瞳陆敬修斗了个难分难解,只是仔细一看,却能发现,那道墨彩只是在剑光周遭旋舞,却不敢于剑光正面相抗。
那飞剑墨彩在半空斗得片刻,忽然墨彩光芒一闪,却是落入黑木林内消失不见,随之一点墨光自林内窜出。
白色剑光紧追而来,当追到被烈焰阵所焚烧的空地之后,却忽然没了墨彩的踪影,不知那诡秘墨彩光华隐藏何处。
重瞳陆敬修知那躲在暗处之人不仅修行精深,且看他灭杀蔡经前后行踪不定气息隐秘,更是擅长幻阵隐藏法门,此刻或许正在林外修士中隐藏了踪迹。
他去了剑光,显出身形,面色阴沉,双目之内迷雾消减,重瞳便是一转。正当他要施展重瞳之术向周遭探查一番,忽然听得林地外传入几声惊呼呼叫,内里正有清月道人的惊呼。陆敬修对这新收的女儿清月甚是着紧,心头一紧,便驾了剑光,瞬息遁出林地,到了先前林外那修士聚集的空地之中。
这当儿,大日老祖已然自内行出,正站于魔道众人之前,手上持了红色烈焰幡,面上微微显得苍白,却是拼斗消耗过大。他看着倒地不起的陷空岛几人,却也不敢上前援救,面上神色变幻,却是惊惧震撼。
心头暗暗道,还好黑木林中有那神秘人足以对抗那道人,否则以那道人修行,只怕将此处魔门子弟全灭也不过举手之间。至于陷空岛几人,双方本无甚交情,倒也不至于要为他等赔上诺大风险。
在中央那空地之上,清月道人手持了黑铁木剑,面色古怪,微微张了口,双瞳放大,看着前方地上躺着的那七星夫人,此时七星夫人天灵碎裂,周身焦黑,缠绕着一丝丝电光,不时炸响,却是死在了清月道人的黑铁木剑之下。
原来适才重瞳陆敬修刚遁入林中,清月道人便回过神来,看着地上那九首道人,怨气杀机奔腾,也不言语,一剑便向着九首天灵刺下。
此时九首道人身受重创,丝毫动弹不得,而内里天启大是顾忌重瞳仙翁,担心此刻出手会被黑木林内的陆敬修发现自己踪迹,也是不敢相救。只得眼睁睁得看着黑铁木剑刺来,自己护好九首的七星命窍,到得此时,九首的天灵与妖婴都是顾不得了。
便在这时,七星夫人看得自家夫君危急,惊惶焦急,竟爆发出一股潜力,受了重创的身子自地上弹射起来,速度极快,恍若未曾受伤,刹那间就挡在了九首道人身前,等到得九首道人身前,她体内忽然爆发出来的那股力气也消失了去,身子当下软倒,被清月道人那一剑刺在天灵之上。
那黑铁木剑经了陆敬修一番调运,虽内里禁制依旧未曾全破,却也威力大增,一剑刺落,内里雷罡便沿着剑身爆发出来,瞬息侵入七星夫人天灵宝窍,强烈雷罡电光一经入内,便将七星夫人受创萎靡的道体元胎化作飞灰。
可怜七星夫人连一句话都未来得及与九首道人相说,甚至连最后一眼都未看到九首,便落了个玉殒香销的下场。
九首道人与七星夫人数百年的夫妻情分,此刻亲眼见到七星为他而魂飞魄散,日后便是人鬼疏途,他怎能不悲?当下不禁嚎啕,吃力得挪动身躯,想要将七星夫人抱在怀中,也不理会持了黑铁木剑在旁的清月道人。
清月道人怎知如此变故?当下也不禁惊呼出口,被七星夫人之行震慑,持剑在手,竟生出几分犹豫。
便在这时,重瞳仙翁陆敬修出了黑木林,走到清月身边,一看便知适才之事。
九首道人嚎啕半晌,心头却是越发清明灵动,心生灵光一道,元神便透穿轮回,竟然看得了这桩缘法的前世今生,双目迷离。
一刹那,便是三世,九首道人双目恢复清明,抬头看了那心生犹豫的清月道人,目光中竟带了几分飘然与外的意味,道:“三世之前我为人身,你二人是妖体,为我妻妾,今生我修妖道,你二人得人身;三世前你迫她害她,终为她杀,今生你遭她所迫,却也一剑送她入轮回,罢了,罢了,都是因果缘法,人力怎可扭转?”
清月道人本还犹豫,一听九首道人这套缘法言语,当下便是大怒,道:“我管你甚因果缘法,你二人辱我,今日受死便是!”
说话间,清月道人一扬黑剑,便向九首道人头颅斩去。
“因果缘法早注定,你今日怎能杀得了我?”九首道人却是不加躲闪,哈哈大笑,面色悲苦而且张狂。
伴在清月道人身侧的重瞳陆敬修道行精深,自然也看出了清月这份因果缘法,他关心清月道人日后求道之路,自然不想她再去沾染太多不必要的因果,当下便想阻止清月道人,只是他还未动手,便见得修士群中猛然闪过一道墨彩光华,瞬息之间就到了九首道人身边,将九首道人、极光道人和已死去的七星夫人三人一卷,便接而成了一点墨彩光芒向远方遁去,速度快绝,眨眼即至,嗖忽而去。
重瞳仙翁一经看得墨彩现,当下双目重瞳一转,便看破了那墨彩的前行轨迹,喷出一口飞剑,化了白光也随之去了,正挡在那墨彩前行之路上。这一经拦截,那墨彩便是一滞,重瞳仙翁当下便追赶上来,指着那墨彩光芒喝道:“不管你是何人,今番也不能任你如此离去?”
说话间,却是打出一点清光,正是太清仙光,同是太清仙光,经由重瞳陆敬修施展出来,威力比蔡经所施何止强了十倍?只见那一点清光化而为三,三点清光又化三道清光溪流,接而那溪流一荡,各化出三道清流,合了三三应九的天地虚数,正是太清门下的密法,三清化。
那墨彩知晓陆敬修的厉害,知道难敌,不敢被这九条清光流溪缠上,当下自墨彩之中飞出一物,却是一幅画卷,那画卷凌空舒展开来,画卷之上的墨彩一抖,景致便恍若活了过来。
接而画卷墨光大作,恍若可以笼罩天际苍穹,将周遭数里方圆尽都罩在其中。
重瞳仙翁虽然可先行躲开去,奈何他担心清月被困,却是没有躲避,向清月回返,刚到清月身侧,就见周边墨彩涌动,恍若狂潮一般将周遭万物淹没。转眼间,周遭景致就起了天翻地覆的变化,远近里散着几座峰头,翠草青木,石泉山溪,一派清新,哪里还是那低沉憋闷的黑木林?
重瞳仙翁面上一沉,道:“这画卷竟然化了幻阵!”
落入这山水幻阵之间的正邪修士众多,此刻看得重瞳仙翁在此处,正道修士自然都赶了上来,他等虽然还不知重瞳来历,然而这道人能在转瞬之间重创两位地仙,又岂是凡人?定然是上界天仙般人物。
重瞳陆敬修被这幻阵图所困,心头正恼火,扫得众修士一眼也不理会,只是对身边清月道:“莫慌,看我破这幻阵!”
说话间,陆敬修自身上取出一卷竹简,五寸许长短的竹简色泽发黄,正面书了《太公兵法》四个大篆。
取出那竹简,陆敬修向着竹简恭敬一拜,接而举了竹简在胸前,道:“开!”
枯黄竹简经了陆敬修催发,当下便翻了开来,从内里飘出点点光影,光影一离开竹简,便涨了开来,成了字形当空衡作一排,乃是大篆,曰:“夫道、德、仁、义、礼,五者一体也。道者:人之所蹈,使万物不知其所由。德者:人之所得,使万物各德其所欲。仁者:人之所亲,有慈慧恻隐之心,以遂其生成。义者:人之所宜,赏善罚恶,以立功立事。礼者:人之所履,夙兴夜寐,以成*人伦之序。”
字符光影刚刚成型,周遭那青山绿水便破碎开来,恍若镜子碎裂,青山崩塌,飞瀑倒流,接而分甭离析,散作了漫天墨彩光影。
等周遭那狂潮般墨彩气息散了去,幻境已破,周遭又是黑木成林,阴云滚滚,寒风如刀,上百个大篆光影虚空而列。
陆敬修举起竹简,再遥空一拜,那数百横空大篆便倒卷而回,入得那《太公兵法》内里。
他收起竹简,旋即重瞳一转向周遭扫视,哪里还有适才那修士的踪影?只余得一幅画轴躺在地上,半遮半掩。
重瞳上前将那画轴拿在手中,展开一看,只见画卷之上寥寥数笔白描,就勾勒出一幅秀丽山水图,青山绿水飞瀑流泉,笔法淡雅而清新,意境悠远,端得是不可多得的好画。此刻画纸之上显出条条裂纹,却是适才《太公兵法》那仙门宝物破去画轴幻阵时将这幻阵之本的画轴破成了如此模样。
画轴下方并无落款题词,只留有一印章,陆敬修仔细一看,内书石子长三字,正是作者名号。
“石子长!”陆敬修将那画卷合拢拿在手中,皱眉自语,心头却是惊涛骇浪,这石子长是何方修士,此番我得祖师相助,以真身下界,虽然不曾全力施为,然而却又怎是人间修士可以抵挡?
这人竟然能挡我飞剑,还有如此幻阵神通,以画成境,端得了不得,比普通天仙境还要强上许多,莫非这人也是天仙下界不成?且看他法门,虽然化了墨彩仙光,然而却是我太清一脉的道法无疑,这人到底是谁?
“石子长?”清月道人听得陆敬修自语,眉头一皱道:“爹爹,你怎会提起这人名号?爹爹或许不知,说起来这人与爹爹还有几分关系!”
“哦?莫非你知晓此人?”陆敬修一听,当下便是一怔:“爹爹我与此人素不相识,怎会有关联在内?你且与我道来!”
“爹爹东晋就已飞升上境,而这石子长却是宋初大家,丹青圣手!”清月笑道:“爹爹自然不识此人。”
陆敬修皱眉道:“那我又怎会与他有关联?”
“这石子长曾有一画,唤作虎溪三笑图,内有三人与庐山虎溪之畔大笑,其中一人便是爹爹!”清月笑道:“如此,这人是不是与爹爹有些关系?”
清月此言一出,陆敬修当下就变了脸色:“庐山虎溪?画中另外两人却是何人?”
清月看陆敬修面色严肃,不敢轻忽,接而道:“除去爹爹,另两人是净土宗的慧远祖师和陆放翁居士!”
重瞳陆敬修似乎早猜到如此结果,面色渐渐缓和下来,只是目光却越发迷离幻化,过得半晌,才道:“这石子长大不简单,他出生时,我早已飞升五百年,当年虎溪桥畔,只有我三人在场,再无旁人,他又怎能得知当年之事?
而且今日事事透着古怪,这邓木山黑木林我早些年曾到过数十次,每遭进得黑木林深处,都有气息古怪的猛兽前来滋扰袭击,为何今日林内烈焰滚滚,却也未见半点怪兽踪迹?
那黑木林内有幻阵,今日我追那人,入得林中深处相斗,却未见幻阵发动,当真古怪之极,恍若这处黑木林尽都为那石子长所控制一般,且这人还精修我太清一脉的道法,此人当真深不可测!”
“爹爹,”清月道人一愣,却是转而问道:“莫非那虎溪三笑图所画真有其事?却不是那丹青画客杜撰而来?”
陆敬修略微沉默,转身望着那漫天乌云笼罩下的森森黑木林,开口道:“桥跨虎溪,三教三源流,三人三笑语;莲开僧舍,一花一世界,一叶一如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