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卿瑛怔楞住了,不耐褪去,剩下的是满满的感激,其身如此之正的男子倒是少见,他的心思自己不是不知道,可男已婚女已嫁,还有什么可言说的,安分守己才是正途。
片刻才道:“谢十四爷了,不过子所不欲,勿施于人,有怎能连累您。”想了想又低声加了一句,“十四爷若是有闲钱,明日皇上宣诏后,一定要第一个大力支持,不会亏的。”
胤祯没想到钱卿瑛会透露这些话,诏书下达之前知情人都是不得擅自泄密的,慎重的点了点头,便转身入内。
钱卿瑛心下大安,总算是还了胤祯的一桩人情,有此一出康熙必然会对这个儿子刮目相看,她也算结了一桩善缘。
说起新年,这是她出嫁离家的第一年,往年这个时候她都和家人和乐融融的聚在一起,每天变着新花样吃喝玩乐,说是随心所欲也不为过,而如今却是这般形单影只,连松松都已不在身边。现在她不过堪堪自保,何谈复仇。
“真是对不起呢。”钱卿瑛对着月光流下了两行清泪,但愿那随葬的天珠有灵,罢了,总是要多费心收集些的。
“钱格格总是这般特立独行么?”舒舒觉罗氏在其后幽幽地道,
钱卿瑛迅速拭去泪水,转过头时已是言笑晏晏:“觉罗格格何出此言?”
舒舒觉罗氏并不言语,一味死死的盯住她,苦大仇深的摸样。
钱卿瑛不禁皱了皱眉,心里暗暗竖起防备:“觉罗格格有话不妨直说!”
“呵呵,妾身只是羡慕钱格格能独占一位贝勒爷的宠爱,真真是好本事,还……”舒舒觉罗氏微带嘲讽的笑了笑,及时的截住了话头。
钱卿瑛见她阴阳怪气,淡淡笑道:“那也敌不过觉罗氏格格,十四福晋还没一儿半女呢,十四爷就容许你生下庶长子,可不是天大的恩宠么。而我的一切都是小心经营所得,看着风光实则朝不保夕,或许这辈子都不会被容许有子嗣,你还羡慕我么?”
“那你还?!”舒舒觉罗氏大为诧异,此消彼长自然会觉得开始圆满。
钱卿瑛瞥了她一眼没答话,独自走开了,她又不是傻帽,随便有个人找她搭话,还是怀着敌意的,说这些不过是减轻她的嫉妒罢了,难不成还莫名其妙的去跟人推心置腹!
好不容易等到里面散了,胤禛抱着弘钧缓步出来,后面跟着李氏和二格格,那拉氏在旁则显得格格不入,总是会间或的失神伤感,想必是想起早殇的儿子弘晖。
钱卿瑛跟上前去走在最末,心想着让两个孩子多享受一段天伦之乐,妖姬什么的做着,面对小孩子时良心还是要过意不去的,反正也没利益冲突。
雪地月光一片莹白,照的周围十分通亮,这样的月光是最经不住深探的,越陷只会越觉清冷。
“阿玛,弘钧要和阿玛、额娘一起睡。”弘钧软软的腮帮子带着婴儿肥,奶声奶气的要求着。
“是啊,阿玛,额娘好多天夜里都偷偷的擦眼泪呢,您也该陪陪她了。”二格格可娇娇的附和道。
“二格格,二阿哥乖,你们阿玛只是忙……”李氏带着欲语还休的期待。
“爷,难得二阿哥高兴,您就陪陪李妹妹吧。”那拉氏贤惠道,要不是那束幽暗的目光直射向钱卿瑛,恐怕就真的是字面上的意思吧。
苦涩像胆囊被戳碎了,一点点的侵染渗透开来。想来也是,在这皇室里,每一个人都是需要踩着别人的血肉才能存活,其中的人只要有一丝的心软,等待她的就是万劫不复的地狱!不过是对个小孩子的善心,点起的火苗马上灼烧到她了。
钱卿瑛能说什么,寂静的夜晚,语言永远是苍白的,没应声,心底里不自觉的泛起悲凉感。她高昂的头,眼神中带着看穿世事的清明与孤傲,越过他们独自前行。
明明看透了一切,却还是无法抽身,明明已经抽身,却还是无法根拔,还要心心念叨。好在她的自我反省来的极快,平时又不轻信他人,做事总习惯为自己多留几条后路,再是动情,再是冲动,也极少有完全失去理智的时刻。
她是错了,好在错的尚早!这个当口胤禛知道怎么选!
女眷命妇进宫,是不能携带仆婢的,在宫里,住所、用度、服侍都由内务府统一安排调度。
钱卿瑛走进自己那间客房后,暖意铺面,原来火盆和热炕都已经生起,直接塞了伺候的宫女一个荷包:“这几天要劳烦姐姐里里外外的操劳打点了,小小意思不成敬意。我习惯早睡,姐姐帮我打盆热水来让我洗漱吧。”
“是,格格!”
“胤禛,希望以后你不会让我后悔,或者现在我就已经开始在后悔。”钱卿瑛坐在镜前卸下钗环珠翠,看着铜镜里越发娇艳的面孔,自嘲一笑,也不知道这样的美丽能维持多久,这段征战刚开始她竟然就已经有些疲惫了呢。
等钱卿瑛洗漱保养完毕,胤禛才漫步踱了进来,身上带着李氏惯用的香粉味,让她一阵腻烦,心中不由反思,自己到底在坚持什么,又守住了什么?
“怎么这么早睡了?莫不是生气了?”胤禛嘴角微勾,打趣道。
钱卿瑛却知道这会儿说话要仔细了,胤禛表面不说什么,实际却觉得自己所做是理所当然,心中湿冷一片,机械的摇摇头:“爷莫不是忘了是妾身让爷多接近小阿哥和二格格的么?”低头笑了笑,才道,“侧福晋的醋妾身肯定是要吃的,劝爷亲近子女也不是为讨爷欢心,更不是博贤名,左右妾身那点名誉早就败坏了。妾身只是想起了自己的父亲,那么多年妾身有跟没有父亲没什么分别,哪怕他能跟我们说说话,多看一眼,哪里还指望一起吃饭呢,大了大了,心里从期待变成了淡漠。”
胤禛冷硬的线条柔和了下来:“血浓于水,你还是在想岳父的。”
“每逢佳节倍思亲,如今只剩妾身孤零零一个,也不知道有没有附带着想他。其实妾身挺恨他的,或者应该说父亲前头的几个孩子都恨他!如今他应是凶多吉少了,想着却忍不住难过。”钱卿瑛脸上浮起的笑容沾染了尘世的凄然与淡定,眼底涌上了潮气,很美。即使你无法与之相容,却很容易被其打动。
“阿瑛,你是我见过最美好的女子,上天会让你幸福的。”胤禛的声音轻柔的想要滴水。
“妾……妾哪有爷说的那么好……”钱卿瑛憋了一会儿气,让自己脸上浮上一朵红晕来,害羞喜悦却没有趁机勾引对方,隐隐透着小女儿的娇憨劲儿。
“爷说有就有,不许再辩。”胤禛丢下手上的毛巾,拦腰一楼,已将佳人抱入怀中,
“还有人呢。”钱卿瑛挣扎着,脸便更红了,这回却是真的了。
知道宫人向来机灵,知道什么时候该退下,什么时候该进来。胤禛装作没察觉到了她的不自在,却还是悄悄弯起嘴角,心里充满温暖。不管她对别人有多么精明强干,面对自己她永远是是个简单直白的女人,不需要猜不需要兜圈子。
其实这几个月的时间,她一直都在思考,要将自己塑造成一个什么样的女人才最好,后院的弱柳扶风的、温婉娴雅的、娇媚热情的,在各皇子的府邸都很常见。
至于贤惠大度,拜托,她是格格,不是福晋,要那么贤惠大度做什么?跟福晋抢饭碗?那不是找死吗!因为无论康熙和雍正,还有那些阿哥们都对野心勃勃的女人有本能的反感。
娇媚,热情,柔弱,温婉,娴雅,这些她都知道该如何表现,可是千面娇娃的外皮总让人在愉悦之余会冷静下来细想,里面的芯是什么,既简单又真实而且善良的女子大概才是让人最安心放松的吧。
所以钱卿瑛总是有意识的表露出部分真实的欲望。有爱恨嗔痴执念的才是真实的,目的渴求单一的才是简单的,而善良,对比这些在沾满鲜血的后宅女人,她的确是最善的那个。
“爷早些安置吧,明天还要早起哩!”钱卿瑛爬进被子,慌慌张张的把自己卷成茧状。
胤禛一本正经的点点头,叹道:“在宫里实在太不方便了,要水都要等上大半个时辰,等咱们回府再好好亲热亲热。”
钱卿瑛没接话,自顾自的呼呼睡去了,第二日清早,顾不得锻炼身体,直接徒步走到了永和宫向德妃请安。
深宫的女人,大半辈子都在独守空房,一被召幸都是掐着月信,占卜问卦,外加补药养生的图谋着怀孕,性格多多少少都有那么点扭曲。 德妃想了一夜越想越觉得不得劲,早上便老神在在的东拉西扯了半天,看一行人饿的够呛才觉得心里舒泰些。
时至中午,赌盘截止,突然间风云变色,一纸诏命下达,不但扣押了所有的筹码,还命朝廷官员提早 恢复议政,待核算廷议后决定是否全力推行国债。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