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内,扉娘与孟宜春对视一眼,彼此眼中都有些不安。
“你说,他有没有生疑?”扉娘不放心。
孟宜春想了想:“你圆的很及时,应该没有吧。”
孟宜春走后,扉娘心里莫名觉得不安,她在书案后坐下,桌上书稿被富隆泰翻得有些凌乱,书案下的小屉居然也被拉开了,只是里面还算整齐。
扉娘发了一会怔,突然惊觉到什么似的面色大变,连忙将抽屉里的一叠纸拿出来,一张张翻下去,等她翻到最后一张时,心就狠狠地沉下去,掉进没底的窟窿。
次日孟宜春进了国子监,在自己座位上坐好,心里隐隐的忐忑让他朝邻桌的富隆泰多看了几眼。
富隆泰拿着一本书在摇头晃脑,规规矩矩并无任何异常,要说有异常的话,也只是他手里的那本书外面包了一层掩人耳目的皮,里面却是扉娘的新作梁祝新传。
这种书他居然看得津津有味?联想他那后庭花的特别爱好,其实也不足为奇了。孟宜春放下了心,拿起一本“丁酉科选例”。
课休时,前面隔了几桌的田怀恩回过头,叫了一声“妹婿”,示意他过去有话要说。孟宜春站起来才走了两步,就听得一把不阴不阳的调子:“田贡监,眼神可要仔细些,喊错了人可就不美咯!”
听到这刺耳的声音别扭的言语,周遭的监生们纷纷侧目,厌恶地拿白眼看向富隆泰。也难怪,实在是这位例监的身份、人品、学问没有那一条拿得出手,只有那一身衣服光鲜,却又光鲜得过了头。
田怀恩一愕。看他的眼神也颇不善:“富例监,我自喊我妹婿,你这话却是何意?”
富隆泰怪笑几声:“无他无他。嘴痒了也!”
“欠抽!”田怀恩哼一声不再理会他,低头和孟宜春讨论一篇八股的破题。
孟宜春却走神了。
他反复思忖昨日那一瞬间的情形:银钿冲进来对着自己喊了一嗓子“大少爷”,然后闭了嘴,只是数息功夫扉娘就圆过来了,大少爷有消息了当然要跟二少爷禀告的,似乎没有什么不妥啊?
难道这富隆泰真的是没事找抽?
酉时,孟宜春刚出国子监大门。一眼就看见银钿站在门柱下,见他出来面上又是含愧又是焦急,她急急迎上去道:“姑爷,小姐请你过去一趟。”
扉娘在奋笔疾书,看见孟宜春来了就停了笔。一脸担忧的问:“今天发生什么特别的事儿了吗?”
孟宜春想到富隆泰那一句阴阳怪气的话,心里有些不舒服,只是不舒服而已,他并没有证据。
“富隆泰大约是猜到了,不过他并没有公之于众的意思,看他那德性,大概是想要挟我什么,不过,我不会就范。”
“你有办法应付?”
孟宜春气定神闲:“不必应付。就当我当他的面告诉他我不是孟雅春,他也拿我无可奈何的。”
因为生员的身份文书上除了姓名籍贯等基本资料外,只有简单的相貌描述,字眼也非常刻板简单,诸如脸型、胖瘦、高矮、肤色等,有明显特征标志的也只是添上“左颊有痣”、“缺两齿”、“眇一目”之类的语句。
何况孟家兄弟两个相貌酷似。不是亲到骨子里的至亲,外人几乎是伯仲莫辨,如果富隆泰真要使坏,指认他们兄弟相易,他一家之言只字片语根本就做不得准,所以孟宜春并没有太多的担心。
扉娘却是在意的:“他真要嚷嚷出来,就算无凭无据,对你的声誉也是很不利的,众口铄金啊!”
这点孟宜春心里也有数,他已做好十足的心里准备。
扉娘接着道:“明日下学,你请他来这里一趟。”
孟宜春疑惑道:“你要做什么?”
扉娘咬牙:“扳回一局!”
被人捏住把柄的感觉十分不爽,尤其是对方用不光明的手段,想起小抽屉里少掉的两张诗笺,扉娘心里又气又恨。
“君乃磐石心,妾非杨柳性,一朝分歧路,不易连理情。”
另一张上面并无诗句,只有一个题名“思远人”。
她圆谎圆的及时,不料这两张纸却泄露了全部的秘密。
扉娘恨自己太不小心了,以为那富隆泰不过是个心智尚未长全的草包纨绔,没想到竟会来这一手。虽然两张诗笺也不足以证明什么,至少不是铁证,但她心里就像扎了一根刺,不拔不快。
见扉娘咬牙切齿的模样,孟宜春问:“你好像很讨厌他?”
扉娘不想瞒他,点头承认:“他昨日翻我书稿的时候,从我这里偷走两张诗稿。就是这两张诗稿,让他百分百认定了你的身份。”
孟宜春这才恍然,难怪今日富隆泰一副不坏好意的调调,原来他已经笃定了。
“不必担心,明日只管请他过来,他要拿捏你什么,明日来了必然会毫不客气的说出来……总之交给我就可以了。”
扉娘料得不错,只是次日一早,富隆泰就迫不及待地说出来了。
早上孟宜春去国子监,刚从马车上下来,就看见富隆泰早早来了,站在门廊下像等什么人。
孟宜春迎上去:“子厚兄在等我吧?”
富隆泰听他说破,倒有几分不好意思,他挠了下后脑,尴尬地笑了几声,然后亲热地拍孟宜春的肩------几个月来这动作已经用得很习惯很纯熟了,只是这一次却拍了个空:孟宜春闪身让开了,与他保持着一人的距离。
“有什么话就尽管说吧,憋着难受不是?”孟宜春说得很随和,摆出一副准备洗耳恭听的模样。(未完待续)R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