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云闻言心头一跳,神色僵硬的呆在原地。
“爹...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他小心翼翼地问道。
沈雄紧锁着眉头,沉声道:“我的儿子,自小就养在身边,他是什么德行,我最清楚。”
“那您这个爹当得还真是挺失败的...”
“你说什么?”
沈雄怒目而视,吓得沈青云往后缩了缩身子。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怕沈雄,但就是怕,就是不由自主的怕。
不是恐惧,而是一种相当奇妙的感觉,像是...尊敬?
沈青云不能确定,按理来说,以他的主观意识,对沈雄不该有父子羁绊才对。
难道,是原身?
也无所谓,多一个父亲,能继续感受亲情,对沈青云来说也并不是坏事。
沈雄见沈青云唯唯诺诺的样子,脸色稍微缓和,轻声道:“你母亲早亡,我又常年在外,的确是疏于对你的管教,以至于让你养成嚣张跋扈的纨绔品性,不过好在你爷爷还算严厉,虽说品行无端,倒也未曾伤天害理,只是陡然变幻,实在让人心起疑窦。”
沈雄常驻军中,沈青云的母亲赵婉死后,其实一直都是沈青云的爷爷抚养,只是四年前沈青云的爷爷也死了,沈雄为其守孝,这才陪了沈青云三年。
所以即便沈雄现在不在梁州,也能很清晰的就感受到沈青云的变化。
这种变化让沈雄很惊喜,但更多的是惊讶不解。
沈青云闻言,心中也是松了一口气。
好容易应付完了苏承望,却又来了个沈雄。
不过毕竟是亲父子,就算沈雄怀疑什么,倒也不至于把自己的亲儿子当做邪祟烧了杀了,最多只会惊喜自家祖宗显灵,儿子开窍。
“一场大病让孩儿感生悟死,心神开悟,决意痛改前非,爹你难道不应该感到高兴吗?”
沈雄闻言笑了笑,“你说得不错,我的确应该高兴...”
沈雄一直盯着沈青云的脸,好像想看透这具皮囊似的。
半晌,沈雄轻呼了一口气,似乎确定了眼前这人的确是自己的儿子。
“到底是我的儿子,总归不会是什么废物。”
“呃...”
沈青云无语,这你都能往自己脸上贴金?
“跟我来。”沈雄起身。
沈青云乖乖地应声道:“哦。”
两人从庄子后门离开,沿着蜿蜒小路上了后山。
“这是...?”
眼前只一座孤坟耸立,墓碑之上的刻字不怎么清晰,沈青云一眼没能看清写了什么。
墓前供了些吃食酒水,只是被雪遮了大半,想必有些日子没人来过了。
后山是沈家祖地,沈青云偶尔也会上去看看,但是他却从来没有注意到这里居然还有一座灵冢。
沈雄没有回答,而是上前两步,伸手拭去贡品上的雪积雪。
“你母亲是江湖出身,你爷爷很不喜欢,连带着你,他也不喜欢,你母亲死后,甚至都不肯将她葬入祖坟...”
沈雄语气微颤,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
“你不是一直都问我你娘亲葬在何处吗?这就是了。”
沈青云闻言愣了愣,只用复杂的眼神看向墓碑。
是原身问的,不是沈青云问的,但当沈青云知道这是母亲的坟冢时,沈青云心头还是被狠狠的抽了一下。
“这些贡品...应该没几天吧?”沈青云皱眉,“爹你不在,又是何人...”
“是钟七。”沈雄道:“你母亲一同随我征战,钟七最开始便是你母亲的亲卫,之后才跟的我,我将钟七留给你,除了贴身保护你之外,也是想让他抽空打理一下你母亲的沉眠之地。”
沈青云微微点头。
沈雄微笑着看向沈青云道:“不过让我没想到的是,你的确有你母亲的风采。”
“您说这话,可是在怪我?”
“怪你?”沈雄愣道:“我怪你什么?”
沈青云道:“怪我跟杨家交恶,给沈家惹了麻烦。”
沈雄摇头道:“事情经过,你姨娘已经给我说得一清二楚,此事本不是你主动招惹,不过是适时反击而已,若你不这样做,恐怕连命都保不住,只是一个杨家而已,沈家还不至于得罪不起。
只是...你也不要怪你姨娘,毕竟你姨娘怀了沈家的骨血...”
沈青云撇嘴道:“那您这儿跟我装什么深情人设呢?”
沈雄闻言一滞,脸上露出尴尬之色。
“这都是你爷爷的意思...”
沈青云鄙夷道:“我看您也挺乐意的。”
“咳咳...”
沈雄轻咳两声,“你母亲都走了十几年了...”
十几年时间,司南伯府都没有第二个女人,如果不是真对赵婉情深义重,恐怕也不会忍受十几年的寂寞。
如果不是沈青云爷爷做主,估计沈雄会将寂寞进行到底。
只是沈雄到底正值壮年,有点需求很正常,加上老爷子做主,跟宋莹的婚事也就半推半就的答应了。
但是面对沈青云这样的话,沈雄多少还是有些不自在,心中或有愧疚。
沈青云也看出了沈雄的心思,语气缓和,不再咄咄相逼,笑道:“沈家人丁凋零,开枝散叶是头等大事,您是该续个弦,不仅要续弦,我看,还要多纳几个妾才行,过几日我便去城中找个媒人,为您再选几个良家姑娘...”
沈雄摇头道:“我看,不该给我纳妾,而是该给你说一门婚事了。”
沈青云闻言脸色沉了下来,“您不是都把我送出去了吗?”
沈雄反应过来,微微点头,“你该知道,这是一个机会,有英国公府支持,沈家大有裨益。”
“机会,往往伴随着风险,收益越高,风险也就越大,您这是把我往火坑里面推。”
沈雄摇头道:“有舍,方才有得,若要取利,必先予力,事上本就没有不用付出就能得到的好处,当收益明显大于风险的时候,那任何冒险行为都是值得的,甚至,赌上性命!”
好家伙,你给我玩上资本论了?
百分之一百的利润践踏法律,百分之三百的利润死都不怕了对吧?
“我还是不是您亲儿子了?”
“正是因为你是我儿子,我才会做这样的决定。”沈雄正色道:“以前的事便不说,如今的你绝非凡俗,自该有大好前程,不过少了些底子,科举正途恐怕并不容易,参军论武,也非你所长,如今机会在前,自然要好好把握才行。”
沈青云无奈道:“就算遂您的意愿,我跟郡主成了亲,作为英国公府的郡马,自然有享之不尽的荣华富贵,却要寄人篱下,事事战战兢兢如履薄冰,还要面对帝都暗流,若是不自觉得罪了人,站错了队,招来的,可就是杀身之祸了。
即便我足够幸运,躲过了这些明枪暗箭,陛下看在郡主的面子,最多也就赏我一个都尉的虚职,这又谈何前程呢?”
“即便只是一个都尉,也好过在梁州城混日子的好,若是失去这个机会,三代以内,沈家必定销声匿迹,断代绝种。”
沈青云无法反驳,只能默认了沈雄的说法。
事实也的确如此,三代或许有点夸张了,不过如果维持原状,沈家后人无人出仕,到沈青云孙子这一代,恐怕沈家也败落得差不多了。
“行吧行吧,我知道了。”沈青云有些烦躁地摆了摆手,“事已至此,我会尽力而为的。”
沈雄闻言露出笑容,安慰道:“你也不必太过担心,郡主的父亲与我也是并肩战友,公爷待我如子,怎么也会护你周全的。
我能有今日,也是全靠公爷提拔,如今公爷但有需要,沈家亦要全力帮助才行,你是我的儿子,这便也是你的责任。”
“嗯。”
沈雄见沈青云应下,心中欢喜无比。
“对了,你的青云玉佩呢?”
沈青云一愣,从怀中掏出玉佩道:“这儿呢。”
沈雄看着玉佩,眼中泛起无限温柔。
“这是你母亲为你求的保命符,现在,也是时候派上用场了。”
沈雄拿过玉佩轻轻摩挲着。
沈青云不解问道:“什么意思?”
沈雄只是笑了笑,转身面向墓碑,抬了抬手道:“我要跟你母亲单独待一会儿,你退下吧。”
沈青云见状也没有继续追问,沉默片刻后便离开了。
“婉儿,我们的儿子,他真的变了。”沈雄笑了笑,“想必,你也是开心的,对吧?”
临近黄昏的时候,沈雄才从山上下来。
“跟我回伯府去。”
沈青云有些不乐意道:“我不回去。”
沈雄皱眉,“因为你姨娘?”
“那倒不是。”沈青云摇头。
沈雄笑道:“放心吧,杨戍昨日便已经离开梁州城回西平去了。”
“已经走了?”沈青云有些惊讶。
“不走,难道留着过年吗?”沈雄笑着摇了摇头。
沈青云想了想,也是,杨聪的事情明显是有人在背后推手,杨戍现在估计也是诚惶诚恐,想必正绞尽了脑汁的在想自己或是杨聪究竟得罪了什么人,根本没空理会自己。
回到西平,估计也会发动能量追查,短时间内都未必会想起还有自己这个仇人。
想到这里,沈青云心中也是平静了下来。
“那就回吧。”沈青云点头。
沈雄骑马,沈青云坐车,但是驾车的却不是钟七。
离开庄子的时候,沈青云分明看见沈雄将青云玉佩交给了钟七,好像还跟钟七说了些什么,随后,钟七像是领了什么军令,骑了马奔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