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初、已经失去过一次了。
是否有心痛的感觉呢——大概、还是有的——
心痛的感觉、空虚的感觉——
只是,都理解不了那种感觉名为“心痛”,就只会认为自己的身体出了某种问题,只需要不断对身体施加疗愈术就会治愈。
之所以会成为行尸走肉,只是自己最初没有除了对方之外的生存目标——是为了对方而活着的——
而对方毫无疑问也声称是为了她而活。
毕竟已经为了她而死,这种说法——没有什么质疑的必要性吧——
至少最初她对于这种说法是深信不疑的。
能够为了某个人死亡,也就意味着自己也是为了对方而活——
实际上是完全没道理的结论——
能和某个人共苦、也不意味着能够同享福——反过来也是一样成立的结论。
愿意为了某个人付出生命,也不意味着能够一起活下去。
不如说最初与她殉情的那个存在,毫无疑问就是反例——
之所以想要选择死亡,不想去寻求其他的方法——其实她应该比任何人都更清楚,若是自己提出了“能不能找到让我长生的方法”,对方肯定会想办法替自己寻找的。
并且——大概率是能够为自己寻找到的。
自己曾经远远听到的消息,对于兽族来说这不是什么容易做到的事情,却也不是多么困难的事。
只要去寻找,就算最终还是失败,她的求生欲还是能够被那个依附着她的兽族感知到。
接下来的道路,比起去寻找转生,应该更多放在如何让她真正复活上面——
她没有表现出执着来。
无论是对那只兽族的执着、还是对于双方情感的执着,以及对于自己生命的执着,都感受不到。
对于家乡的执着呢——?
大概,从放弃的那个瞬间开始,就谈不上什么执着了。
她对家乡也没有任何执着。
她是个空虚的空壳、尽管有能够用来转生的灵魂的存在,可是那灵魂之内却也不存在任何深沉的感情。
兽族是她逃避家乡的借口,而和兽族殉情则是她逃避自己的借口。
将责任全部都甩给他人——从最开始,到最后,都让兽族承担了全部的痛苦——
她明知道那个兽族的认知不可能保持着最初的水平。
总有一刻,能够理解和自己共度的时光到底都发生了什么。
她却还是没有为其考虑过。
不如说,或许她还希望以这种方式被记住。
比起与兽族生活漫长的时间,还是殉情能让她接受。
说得再直白一点,其实就是“腻烦”了。
她已经腻了、厌倦了——尽管谈不上已经不再喜欢那只兽了——
毕竟“不再”是建立在最初曾经喜欢过的基础上的。
从来都没有真正“喜欢”、甚至多多少少是利用对方来解除自己的困惑,明明是自己的选择、却非要甩给对方——无论如何也没办法说是“不再喜欢那只兽”了。
若说一点感情都没有,却也太过夸张。
只是并非是圣洁的心灵、纯粹的感情造就的一见钟情——不管对方是兽族、还是人类都认为“喜欢就是喜欢”。
从一开始就想要选择异族,可能会被嫌弃的异族来喜欢。
并不会告之解决办法,只是不断强化因为其存在自己也在被排挤的印象——
想要被嫌弃、想要被排挤。
自己蹲在了浅水洼中、完全不肯站起来却要表现出要溺死的样子。
甚至还会故意做出让自己呼吸困难的行为。
在发现浅水洼并不能让自己死亡,在水洼之中滴入了毒素,每一天都让浓度变高一点。
兽族最初想着——如果自己能够变得更像是人类、或者人类能够对兽族更为友好,或许她们的结局会不同。
若是对方是兽族、或者自己是人类,应该就会是更平静的生活了。
那并不是事实。
如果她是人类、她是更像人类的存在,从最开始就不会被“喜欢”了。
她所以为的更良好的道路,那个人从一开始就不会选择。
她会选择其他的存在——重复同样的故事。
在那时被选作了道具的存在恰好是自己——毕竟她符合了、能够让那个人走向毁灭的条件。
任何一个条件的缺失,她都不会再被对方给予恋慕之情。
名字也不会拥有。
也许那对于她而言,是个更好的走向——她的生命不会陷入奇怪的执迷之中——
她却并不曾后悔相遇。
并不是因为不能更改——也并非是因为宿命被固定了下来——
她只是、很喜欢现在的自己而已。
就算在他人的眼中,了解了一切之后,是在没办法说作为兽族的她的生命是多么幸福的,她依然为现在这种个性的自己而安心。
毕竟只有现在这种个性的自己,才能够在接下来的旅途之中碰到形形色色的、拥有相同灵魂,言行举止却截然不同的转生们。
不选择殉情,那个人类的寿命也所剩无几。
却还是选择了殉情,其实是已经无法忍耐了——就连那样短暂的时间都无法忍耐,想要早点走向尽头。
她已经发现了——
那只兽族与其说是被她灌输了奇怪的观念、然后对她言听计从——所有的一切都是她的诱导而已——不如说其实是主动选择被她灌输奇怪的观念,受到她的诱导。
并不是没有选择、而是有相当多的选择,却留在了她的身边。
比她想象的感情更真挚。
她选择了这样危险的对象,或许期待着对方能够狂性大发,将自己杀死——而自己至死都是悲剧的受害者的形象,这样的人生能够让她得到救赎——
就和某些执着的人类总是妄图拯救十恶不赦的恶棍是相同的思考。
与其说是善良、无私,其实只是充满了另外一种意义上的功利。
若是自己能够将恶棍的心灵拯救,自己应该能够得到更多形而上的回馈——
而即便无法救赎对方,自己也只是受害者而已,加害者是对方。
她所寻求的正是自我毁灭。
她想要保持着纯洁无辜的受害者的姿态,却发现那个存在,并非是理想中的加害者——
那个存在坚信着,只有自己是对她温柔、毫无偏见的人类。
其实她也同样存在着偏见——甚至连理解的想法都没有。
每一次的“相信你”、都会让她产生更多困惑——
为什么,直到现在信任也没有被背叛。
她甚至想要用将生命放在天平上衡量的行为,让对方展现出真面目来——可惜对方始终是表里如一的姿态。
越是期待着不可能发生的事,她越是只能看到自己的黑暗与污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