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双方竟然都为了这番话松了一口气。
当然——帕维拉也因此松了一口气,将砂锅放回到了原位——
只有有着一头金色的蓬松卷发的少女之姿的存在,脸上浮现出了微妙的表情——
尽管那已经是和此时此刻毫无关系的事情了。
然而——她却确实想到了某些遥远的彼岸的事情。
似乎——帕维拉小姐本来也是想要她想起来的——
曾经在爱和恨的边缘之中,她也曾经想过为了所谓的“爱”就能够忍受令人厌恶的恨意。
将那些当作光荣的牺牲、将自己灵魂的磨损,当作是对他人的救赎,尽管她的思绪之中有着相当强烈的——
抗拒,却连那份抗拒也一并吞下去——
她认为那一定就是等价的交易。
如果天平之上,是真实的“爱”和“恨”的话,她这样的想法说不定是行得通的。
如果那份“爱”是值得牺牲的——确实像是她所想得那样厚重,那么她的每一丝痛苦也都算有价值——
可是,在那个过程之中,却发现了原本自己的“爱意”并不是那么强烈——渴求的坚固的羁绊、其实也就是一瞬间的残影——
在心底里隐约是不相信的。
正因为不相信,所以才没有去寻找——只是打算,用妄想来填补一切空洞——
与其说是有着相信对方的想法,不如说无时无刻,都在依赖自己。
恒久不变的情感——在完全不能相信这种东西的存在的基础上,为其献身——
为了避免自己麻木、所以每一日都要让自己的精神和肉体出现新鲜的伤痛——
在镜子中看到的自己渐渐变成了像是尸体一样的存在——
那样的转变,让她有着某种难以言喻的安心感。
啊,尽管肉体在一点点磨损、腐蚀着,很快说不定就会连“心脏”也一并烂掉了——
可是,烂掉的只是心脏而已。
不会是心——只要想到这件事,她的精神就能再次被填满。
因为她知道她依然还在做着一样的事情——
无论是昨天、还是今天、还是明天——
都在做着一样的事情,然而——伴随着肉体的腐烂、她并没有感觉到退缩,那一定就是没有什么可以相信的世界上,能够坚信之物。
为了不记得自己存在的事物奉献着、为了厌恶自己的存在奉献着。
不过如果在这种时候她能够审视内心的话,她会发现其实她最讨厌的东西——其实才是占据了她精神最大比重的存在。
那样的存在感,如果要是在这种时候选择不同的解释,说不定也可以解释成,她其实是喜欢受伤的。
而之所以到这种地步,她也没有再回归自己最喜欢的世界去,是因为那里并没有什么吸引自己的地方。
从来没有什么人指出这一点。
她自己其实很清楚,却还是刻意装糊涂——
直到,那在她看起来是牢笼的,是能够证明自己的爱存在的试炼场的地方消失了,还有她的恨意所锁定的对象消失的时候,她才察觉到是什么束缚住了自身。
然后——在亲手捣毁了,自己曾经以为最喜欢的东西的时候——
她的心情,忽然就变得很轻松了——
啊、啊,原来如此——原来是反过来了么。
为了证明自己的正常,所以不断在释放着不正常的情绪——可是,实际上后者才是自己的生命本质。
因为曾经的耳濡目染,对于正确和错误的价值观太过于绝对——
明明是受着厌恶之物的吸引,却还是假装自己依然保持着厌烦情绪。
自己一直以来都认定的“爱”,也只是被灌输的概念而已。
双方只要还是平衡的状态,自己就一直都不用认清这一现实——
可是——
当平衡一旦被打破的时候,无论是哪一边,她都会看清自己的内心究竟是何等色彩。
其实有思考过,如果是自己厌烦这一方的力量,压倒性强大——将自己刻意用彩色的漆粉饰得相当美丽的一边毁掉了,那么自己的情绪到底会向何种方式流动。
“你想要知道那种事吗?嘛——尽管稍微有些耗费灵魂,如果是为了你的话,我倒是可以尝试一下——”
那个和自己背负不同的、然而重量上却相似的,如今也已经变得玩世不恭的那个家伙,用调侃的语气说出来的话——她在调侃着的时候,其实也是最为认真的时候。
大概是因为过去太过于一本正经了、所以在坚信着的东西崩塌的时候,她变成了和过往截然相反的存在——无论是思考方式、还是言行举止,都完全变得和过去相反。
毕竟她生活着的世界,是相当严苛的世界——
严苛而压抑,甚至比自己原本告诉自己,必须要喜欢的存在,更加严苛而压抑——
如果自己能够坚持在那样的环境下生活下去的话,应该就会变成和她相似的人——可是,自己的选择却是和她不同的。
她被背叛时的那种失衡感、大概是坚信不疑——并且也切实为之付出了相同重量的忠诚,却彻底破碎之后,在不安定之中所滋生出的,否定一切的情绪——毕竟她在那之前,并没有靠着自己的力量,做出过选择——
只是向着能够乖乖听话,就能够得到相应的回报。
她并没有觉得自己付出了多么惨烈的代价——也并不觉得自己牺牲了什么——
甚至,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其实是保持着平和的心态的。
直到审判之刻到来之前,她都完全不认为——自己之前所做的事情到底有什么问题——
不对,应该说直到那一刻降临的瞬间,她也只是否认了【世界】的正确性而已。
自己是完全相反的、其实从一开始就是凭借自己做出的选择。
却假装自己并没有做出过选择。
可是等到清醒的时候,就会察觉到自己其实是连借口都没有的个体。
否认的也并不是原本的世界、或是之后的世界——
否认的是自己而已。
然而却不是把自己的做法全盘否认,只是把自己之前对于自己的评价否认了而已——如果能够重来一次,自己还是会做出同样的选择,只是会怀着完全不同的心态。
其实——是有些相像的——
和坐在不远处的那两个存在。
所以,实际上帕维拉是在期待自己、狡猾地去提醒什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