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可能的话,还真希望你能把你看到的【世界】的情报告诉我一下来着——我倒不是有什么好奇心,只是单纯觉得——既然您想要取代我成为天道家族的家主的话,还想要改变未来——
偏偏,还有点无从下手的样子——
那么、不如把困扰您的问题向我倾吐一番——一个不如两个、一人不如两人,三个皮革匠还能顶一个诸葛亮来着。
如果您期待的未来,能够让‘天道家族’更加繁荣昌盛,那么我能尽一份力也是相当高兴的。”
“如果我期待的未来是毁掉天道家族呢?”
她凝视着镜子之中——
已经失去了小狗一般可爱的模样,正在被巨大的螺旋吞噬的自身。
心脏鼓动的同时、每泵压一柱血,都让自己距离“真实”又近了一小步——
而那份“真实”、大概不仅仅是被螺旋所吞噬,甚至是会变成螺旋本身,被绞压出暗黑色的血液来。
“那也……无所谓。”她拍了拍手冢佐和子的头——
很自然拍打着。
手冢佐和子并没有抗拒、甚至没有本能将她的手挥掉。
不悦的表情也完全没出现——相反,她的眸子之中似乎还有那么些许不知从何而来的愧意。
“我们到底母女一场,你将来也会照顾我的女儿,即使我的女儿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我也会站在女儿这边来着。”
“居然不是站在‘正义’的一方吗。”
“啊哈——实不相瞒,我其实理解不了这个词来着。在客套话的时候能够理解,实际上却是完全不能理解——
毕竟能够代入的立场太多,就算是和恶徒也能共情——甚至自己也是个恶徒的情况下,根本就不知道到底怎样才能算是‘正义’。
更不用说各种立场不同还有自相矛盾的地方——
我们的契约将我们紧密联合在一起,再没有谁能够有随时能够在睡梦中杀死我,然后就不能再伤害我女儿、甚至要拼上性命去保护她,不会再有和我有这种关系的存在了——
想要杀死我的,肯定也想要杀死我的女儿;
而试图保护我的女儿的,也下不了手杀死我——
同时,我也不是任何谁杀死我都会甘愿接受,你居然是被我选中的对象,由我自己说这番话可能有点不好意思,可是——其实你能够被我选上,也应该感觉到荣幸才是。
如果我们就只是停留在契约上,还有记录上的‘母女关系’,也未免太过于遗憾了——至少,再让我们有着最低限度的契约之外的关系。我来替你排解排解心中忧难、顺便也稍微拓展些许见识,看看自身在听到远超过时代的事物时,到底能理解到何种程度。”
“是吗。”
手冢佐和子的表情更加不存在意外、似乎,她的话语完全是预料之内——
大概,在天道香织的情报系统之内,哪怕对对方忽然质疑自身的出现的瞬间会产生片刻的焦虑,此刻也已经用大量的信息和情报,串合弥补了原本的“未知”。
“刚才的话——”她抚摸着手背上的痕迹——
“是开玩笑的。我没有想过让天道家族走向毁灭、不过——繁荣昌盛之类的也不是我的想法——
提前给你打个预防针,避免让您对我产生奇怪的幻想。
只要没有期望,就不会失望了。”
“啊、那还真是正好呢,我最不喜欢的就是毫无凭据的幻想了——尽管不喜欢,它们却还是不时出现在我的脑海之中。
后来我终于发现是为什么了——或许我讨厌的不是幻想本身,而是这个‘名词’。
正因为有着‘毫无凭据的幻想’这个词,好多第一反应感知出来的真相才会湮灭。
毕竟,太过于讲究证据的话,肯定会有钻漏洞的家伙,利用证据来自保的。
若是发现凶器就结案、只是处于怀疑阶段就暴打一顿——屈打成招的冤案经常会出现确实不好——
如果不发现凶器就不能结案、若是杀人过程和陈述对不上也不能进行判断,那么肯定会有脑子好用的,就专门钻这个漏洞来着。
本来可以利用外物来制裁,最终却要凭借实际存在的双手——不肯去做就是懦夫,真的去做了的话又要自己背负愧疚心、然后受到惩罚之后走向赎罪之路——那也未免太莫名其妙了。
但凡规则上有制裁的方法、按照规则来制裁,实际上就是减少了被害者的愧疚心——可以认为自己的公道、是被一种无形的力量弥补了。
尽管无论是死刑也好、还是关在牢狱中进行看管,最终都是借由其他人来完成这份无形的守护的——
不过这不是很像是交换杀人么?杀死和自己完全无关的存在,在调查的时候,也就不会被怀疑、也不会产生相应的联想。
因为自己看管的是与自身无关的生命,还坚信着这份使命的正确性,实际上完成这个任务的存在比当事人真的以血还血要小了不少。
我不太喜欢走极端——毕竟大多数的事情,我都完全是以自己淡泊的感情去进行理解的——
所以我想两方融合在一起,才比较适合实际的处理吧。
可是要是掺入了太多的人的感情、不仅仅是冤狱,同样也会有用这种手段来排除异己的,果然怎么做都会有问题……”
她单手扶住额头、摇了摇脑袋。
“这种想法持续不断困扰着我,以至于我本来就没有特别的求生欲、在这些杂音出现的时候,就更加不存在了。
仿佛‘意义’本身都是被抹消掉的、就只是在混沌的,似乎有规则却又全是虚假的幻境之中活着的感觉。”
“总在思考这么奇怪的问题,也难怪会请求他人让你在睡梦之中安然睡去了——不然哪怕是我们订立了契约,我拿着武器站在你面前的时候,你也会思考杀死了你的我,之后内心的感情将会何处安放——
杀戮和杀人到底是不同的,选择你这种不正常也不尊重生命的,只能以伪装的外壳来假装理解这世界上的一切的你,作为初始的虐杀对象是否正确——
你的手中还有相应的名单,或许能够作为更合适的,能够让杀人鬼安心下手的对象,可是你又能理解那些在世俗上应该死亡的家伙的情感,也担心这么提供给我名单是否是正确的吗——
诸如此类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