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颗子弹从心脏中取出的时候,喷出了大量的番茄酱。
站在一边的吸血姬小姐先是舔了舔舌头——伸出手指像是沾着巧克力喷泉一样送了一撮到口中。
然后她的表情就变了——
变得僵硬。
整个脸都垮了下来——
我的血液肯定是很难喝的,即使我不是血姬我也知道这件事。
区区一个子弹造成的伤不会流出这么多血来,这仅仅是将伤害源取出,承担的伤口同时开始喷血——
还好我已经很习惯腐烂的感觉了——并且也没有像白胡子那么凄惨丢失半张脸——
可是我还是有点好奇、白胡子在被灼烧掉半张脸的时候,他的感觉是如何呢。
毕竟——曾经是一代海上霸主,而不是小白鼠,应该没什么机会承担非人道的疼痛——
哪怕病恹恹的必须要时刻挂水,也和白鼠的待遇是不同的。
太重的伤势无法修复、连带着腐烂也一并出现。
不过——那是药剂注射过量的腐烂,现在也会被当作是子弹的伤害了吧——
我的不诚实、似乎给火怜酱带来了她应承担的程度之上的困扰。
第一次死亡时的记忆,是带着对火怜酱的愧疚——
这一次——大概是带着对火怜酱的失望——?
还是——已经还清了一切的清爽?
不对,对于其中一个世界的感激之情,是不应该继承到下一个世界的——
同样,对同一个世界的失望,也不应该影响到另一个世界。
即使受女郎蜘蛛的缠绕,也不知道其真名的某个侦探小说作家,那种心态就是正确的吧——平等受到背叛、平等受到伤害——
在风速出现了扭曲的人狼村之中,上一局是绝对可靠的角色,在下一局也会变成无法令人信服的凶手。
甚至不需要大规模的境遇改变,仅仅是身份签的变化——
不是连同人格都可以变动的,从根源处的重新转生——
是几日之前就决定了的仪式,在抽签的时候获得了不同的身份,这样已经足够改变一个人的行动。
何况、身份,环境——种族都改变的话——
和我的火怜酱只是一期一会而已。
况且——在刚刚被弹出来的时候、她也是竭尽全力想要保护着我的——
如果没有涉及到那个水晶球,子弹是瞄准我的,我甚至不怀疑火怜酱会替我挡一枪。
这些,我都是理解的。
只是,我不是最高的那个优先级而已——
有比我重要的东西。
水晶球里的生命体——
无法成为主角的,注定要退场的角色,却能留下某个家族的继承人——啊,这似乎也让我起到了应有的作用呢。
腐烂、腐烂——蔓延开来的腐烂。
已经不仅仅是血液,还有融化的皮肉所滴落下来的,果实的味道——
即使现在想要补充naraka也已经来不及的伤。
我没有还清任何东西。
可是——这样的死亡,实在是比上一次从台阶上跌落下去还要更加不甘心——
上一次我好歹能认为是自己作死。
这一次到底是什么呢——是注定么。
或许、自己亲手选择的——在台阶上行进,和无法改变的终局之间——
前者果然还是比较容易接受一点。
或许——已经看惯了各种发展的角色,不会认为这是个悲惨的末路——很可能见识过更加可笑的展开——
可是,对我而言的两者对比,这实在不能称为“更好”。
大概是不甘心让它变成更差——毕竟,已经如此努力了——
“火怜酱……”
我的喉咙里发出声音。
细碎的声音。
说话已经变得很艰难了,但那并不是我声音如此微弱的理由。
仅仅是我提高了声音之后,我怀疑自己会不会发疯——
绞尽脑汁思考出来的行动、是静静走上前去——
心怀怨怼所凝聚的报复感情、是抱住火怜酱——用这全都是血液以及融化掉的皮肤拥抱她。
她的衣服上染满了我的血、还有剥脱的皮肤碎片。
搜索枯肠找到的话语、是——
“恭喜你、还有——这个就留给你作纪念好了。”
我的手指揉捻着子弹——
最后的力气将子弹打孔,血珠穿过子弹,化作一条项链缠绕在她的脖子上。
不是诅咒,也没有施加特殊的术式——
不过,无论她是否要把它摘下来,都会变成横亘在她的记忆里的一座障碍……大概。
无论如何也甩不掉这颗子弹的项链、以及曾经为了留下天道家族的继承人,所牺牲的家伙腐烂的血肉痕迹。
即使她扔掉,也会在某一刻嗅着腐烂的味道,回想起此刻的景色来——
或许此刻我能够把她一起杀死。
可是——那样的话我不就变成了像是桔梗刚刚复活时的模样了?
然而,桔梗是白月光一样的存在——是后来者无法真正跨越的过去——
最终的结局,只是双方都向前看了,将过去埋葬——而不是丢弃、或是忘却。
若是、火怜酱想要带着我去下地狱的话——无论是血雀、还是能让我感知到一样波动的,这个人形的大小姐,我一定会毫不犹豫——
她是我的过去、不愿意忘记,不愿意舍弃。
似乎一度被擦除过,也没办法擦除掉的,身为根源的存在。
于我而言,是太阳、也是皎月。
因为,我是——挚友的角色。
毫不犹豫为了主角牺牲掉,也是挚友的宿命,大概。
可是对她来说我只不过是忽然降临的异物而已。
满打满算加在一起的时间,到底有没有半年呢——
既不是青梅、也不是真正出现在回忆里的角色。
是个莫名其妙就来搭话的自来熟,是个自顾自就将她视为朋友的神经病,一边嫌弃着其他人是谜语人,自己也同样不坦率的,浑身上下都是腐烂的、诡异的、堕落的、疯狂的痕迹的——已经不太能见阳光的樱花。
无论她是否愿意陪着我下地狱,我都没有理由拽起她。
仅仅能做到的、也就是这样——告别的拥抱——
我闭上眼睛之后,还会有第三次人生吗。
是会有的……么,可是,记得这两次的我还会存在吗。
她垂眼看着自己的项链、那上面布满了我的血痕。
当无法支撑的身体,从她的怀抱中倾斜滑下的时候,她向我伸出一只手,试图抓住我的手掌时——
手掌连着根部、干脆地、一起断截。
那身衣服已经完全变成了血肉所染成的,特殊的质感。
“啊、啊——”
绞压的惨叫声——
就连这声音也不是火怜酱发出来的。
她一声都没有出、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不对不对不对,一定是哪里出错了,我才不是要做那种事……没有见过、没有见过,为什么没人和我说会有这种状况——不对,为什么我从来没见过这种状况——
啊,对了,我现在……是不是应该Lord?等等——界面——怎么可能会出现这种事,点不了——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