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洲,西班牙边界
——比利牛斯山
冷风在崇山峻岭间滚动,风携带的雾气让视野受限,山脉之间的幽深的森林被迷雾遮蔽,隐约的森林轮廓像是无数尖塔守卫在山脉之间。
青草覆盖着碎石,山岩分割着绿地,一簇簇细小的绿植随着风流和雾海滚动。
景色确实很美,但是若近风却艰难地行走在山岩组成的斜坡上,陡峭湿滑的碎岩饱受风化的摧残,没人知道一脚踩下去后是否会摔倒。
体温的流失让若近风冷得发颤,甚至肚子不断蠕动,饥饿难耐。
天使的能量殉爆让他承受了大量的细胞能量辐射,他只能用自己的身躯吸收大部分细胞能量进行中和,这也导致他体内的弱者细胞能量水平大幅降低。
他摔落在这处山脉上,不清楚自己昏迷了多久,自清醒以来已经看了快十数次日出日落,其中几天夹着雨天,无法观测太阳。
他的体内还残存着未代谢净化完毕的劣者细胞能量,少年失去了不需要睡眠,不会饥渴的身躯,他现在体会着弱者的生存困境。
哗——
一脚踩在碎岩上,碎石滚落下山,若近风身体身体失衡就要摔倒,幸好他早有摔了多次的经验,护住后脑身体下躺,碎石在后背滚动划伤他的皮肤。
地心引力的带动,让少年滑行了好几米,充分感受了地心引力的牵扯,他省下了不少下坡的力气。
躺在碎石上,若近风看着滚动的迷雾,腹中的饥饿声响了起来。
他站起来,踩在乱石之上挪动脚步向前走去,疲惫的身躯感受着冰凉的雾气,脚踝歪歪扭扭地征服碎岩块,但很快,少年闻到了芳草的气味。
“叮~”一声铃铛响透过迷雾传入若近风的耳中,击碎了迷茫。
湿润而稍显平坦的草地多了起来,不再是陡峭的山岩,湿润的草地充斥视野,少年的脚下是被被常年行走形成的步道,他好像摔到了正确的路上。
孤单的影子向前走,迷雾攀附在他划伤的身躯上,留下点点水珠,温热的体温被冷却,而体温褪去后,精神的疲惫与身躯的疼痛已经快把他打垮,他的膝盖已经软了,也快要挪不动路了。
“叮~”
又是一声铃铛声,浓雾之中的身影不再孤单,脚步声多了起来,青草被轻轻踩踏,铃铛声也频繁起来。
草坪上的迷雾被破开,一头棕色的矮脚马竟然低头寻觅着新鲜的草向若近风走来。
没有马鞍,但是却有铃铛,分不清是人为驯养和野生。
若近风身躯快无法支撑,将要向前倒下,但是矮脚马主动迎了上来,马头轻轻抵住若近风的胸口。
虽然是矮脚马,但与若近风对比起来,却依旧显得健壮粗犷,动物的瞳孔似乎看透了疲惫的人类,马蹄挪动,把宽厚的侧背露给少年。
若近风强撑着意识,双手扒住马背,似是要翻越高山把疲惫的身躯趴上了马上,他的眼皮再也无法支撑,顺滑的鬃毛下是坚实的身躯,耸拉无力的头部坠在鬃毛上,呼吸着马身上浓烈的气味。
世界昏暗,他沉沉睡去,尽管味道有些难以忍受,但是坚实的支撑与躯体间靠近而积聚的热量,仿佛回到了母亲的怀抱。
从遥远东方,坠落于异国他乡山脉间的骑士,终于拥有独属于若近风的坐骑。
“国王陛下,我们必须离开。”
全副武装的士兵敲开了安全屋的大门,随着安全门的打开,密集的枪声在安全屋,枪械抛壳后遗留的弹壳坠落,硝烟从屋外涌入,一地的金属弹壳化作川流涌入安全屋玄关中铺开。
“还能,逃到哪里。”国王望着窗外,他的国家已经沦陷,以至于他的安全屋要以小时为单位更换。
他竟然成为一位亡国之君,原因并非是政策,因为他没有干涉内政的权力,也并非因为他国的入侵,而是因为劣者。
自那闪耀全欧洲的光芒降临,怪物便开始横行。
“首相先生已经和法国做好了沟通,您必须移驾,从密道出去,有一架直升机会送您到军事机场,有一架飞机在等您。”
“请尽快,我们没法抵挡他们太久,,他们知道你在这。”
他,西班牙的国王,西班牙所有土地的归属者,西班牙的国家元首和武装部队最高统帅,他眼睁睁看着,却无能为力。
安全屋内先王的画像在摇晃的灯光之中凝视着现任国王,威严而智慧的先王身前是丧失了斗志的儿子。
国王也不再年轻,前些天才过了五十五岁的生日,他从未如此无力,仿佛像个孩子。
父亲和爷爷都在风起云涌的世界浪潮之中找到了属于他的位置,而他自己做到了什么。
他不知道怎么离开的安全屋,是被搀扶,亦或是抬走,只知道有股恶寒缠绕着自己,闷热的胸口仿佛要破裂,他甚至无法呼吸,亦或者,他不允许自己呼吸。
他不允许呼吸这家国沦丧后的空气,到处都是他的无能。
自天使殉爆,整个欧洲就开始陷入了动乱,大量自然变异的劣者从各国开始出现,治安迅速崩溃,政府的掌控力下降。
在刚开始时军队还拥有一定的绝对暴力,甚至底层的劣者也在内斗,直到底层的劣者内斗筛选过后,松散的劣者变成了多股劣者叛军,无休止地消耗军队的有生力量。
紧接着的时日,军队也频繁出现劣者化,人类逐渐滑向失控的滑梯,部分政府成为了屈服各个劣者组织势力淫威下傀儡政府,维持着虚假的平衡。
以及更多的国家已经出现了流亡政府。
西班牙纳瓦拉省,比利牛斯山山下小镇龙塞斯瓦耶斯
马儿的铃铛奏响,穿过无人的山林,远方的小镇寂静安宁。
驮着骑士的马儿踩着有节奏的步伐走上小镇的马路,它用力晃动着脖颈间的铃铛,想要吸引小镇上闭门不出的人。
小镇道路两旁的窗沿有好奇而谨慎的人探出脑袋,向马儿投来视线,马蹄声轻快走向小镇中央的天主教堂。
投来的视线越来越多,有人认出了这是教堂马棚走失的马,立刻派人去通知神父。
看见马背上的人失去知觉,小镇的人也失去了戒心,走出家门望着马背上的陌生人,他们在道路两旁窃窃私语。
“是个男生。”
“黄色的皮肤,会不会是东欧人。”
“可怜的孩子,看上去很年轻。”
“他很虚弱。”
……
收到消息的神父立刻赶来,马匹看到熟悉的主人兴奋地小跑了起来,“咈哧”地叫着快速跑向神父,地面响起悦耳清脆的马蹄声。
速度的突然加快把马背上的少年抖落下来,身躯重重地摔落在地上,引得周围观望的人一震惊呼。
马儿跑到神父的身边绕着小圈小跑,不断用头部亲昵地顶着神父的身躯,但神父却没有回应,只是牵着脖颈间铃铛让旁人为马带上缰绳牵走。
神父把快步走向倒在路上的少年,他检查着若近风的伤势,头部没有流血,但他是牧师并不是医生,并不知道是否有骨折现象。
神父触碰眼前陌生的少年,发现对方的衣物都覆着水珠,单薄的衣物上还残留着高山植物的枝叶,赤裸的脚踝处是触目惊心的伤口和泥泞砂石。
“医生,叫医生。”神父大喊着,但是所有人面露难色。
“神父,我们没有药物了。”有人开口提醒神父,神父便立刻停下了叫喊。
“神啊,保佑这个孩子吧。”
神父叹了口气,手掌在胸前划出十字为其祈祷,他和周围人只能着手搬动陌生人,再次把少年放在了马背上,把少年运往远处的教堂。
烛火在教堂之中摇曳,十字架上的耶稣望着寂静的教堂大门咧开,烛光点亮教堂的彩色玻璃渲染出绚丽的光,众人拥簇下把少年放在教堂中央的圣餐桌上。
被钉在十字架上的基督望着躺在圣餐桌上的骑士,向他投来悲悯的光,仿佛在与少年共情。
如若真有神祗,或许他们会理解若近风的为人类做出的牺牲。
只是让眼前的少年再多睡一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