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暮青牛,角生白斑,乃月精华,百鬼畏惧;割取之来,通身漆朱,内刻北斗,雕画日月,图文星貌;吹口之处,缠裹红布,经符淬炼,籍其音响,可召神灵,集神之力,祛除妖氛;此名曰:龙角吹。——摘自《无字天书》降阴八卷。
……
一跨进酆都鬼城,白世宝看路路弯,看天天黑,看鬼差各个穷凶极恶,看整座鬼城像是被‘幽冥山’、‘背阴山’、‘通阳山’这三座大山压在底面,瞬间便觉得憋闷,浑身透不过气来。
俗话说:该死的活不了,该活的死不了。
白世宝顿了顿脚,整理了一下衣襟,深吸一口气,跟着许福和马鬼差朝‘鬼判殿’迈步走去。到了鬼判殿外,许福上前交了公文,夜叉鬼瞥了一眼白世宝,然后递给他两口纸碗,厉声说道:“入了殿,跪纸碗答话!”
白世宝端着纸碗瞧了瞧,发现这碗底写了一个朱红的‘刀’字!正琢磨着,许福上前将他手上的铁锁打开,对白世宝悄声说道:“兄弟!现在酆都十八鬼王都在里面,入了殿千万不要乱说话,叫跪就跪,叫说再说,一句上躬身后退,都有尺寸管着,可不似在阳间那么随便!”
白世宝点头称是。
只听许福又继续说道:“刚才路上交代你的话,你可要用心记住,进殿后只要按照这个去说,定能保全性命!不管怎样,自身性命要紧,其他的再说……”
白世宝又点了点头。
“兄弟,进去吧!”许福拍了拍白世宝的肩膀,向马鬼差递了个眼神,由马鬼差护送着,向鬼判殿走了进去……
这时!
把守的夜叉鬼向许福拱了拱手,笑道:“我瞧这小子还算老实,不知七爷交代的事情办得怎样了?”
许福上前躬身回道:“都交代妥当了,一切请七爷放心!”
夜叉鬼满意地点了点头,从怀里掏出来一沓冥钱来,递给许福说道:“这是七爷赏你的三百两,你数数,可别少了!”
许福接过手一数,二百九十五两,心中打个转,又提出五两银子塞到把门夜叉鬼的手里,说道:“多了一两,您收回去吧!”
夜叉鬼将银子揣在怀里,说道:“许兄弟,我这人向例只交朋友,不交钱!你在‘地狱判七十六司’里混出了一些名头,我也早有耳闻!我们同为鬼司卖命,有来有往的,不都是因为这份兄弟情义吗?钱再多也经不住花,可咱们的交情使不完!”
许福拱手笑道:“全仗各位兄弟照应!”
夜叉鬼拱手赔笑,随后亲自为许福开了门,目送许福进了鬼判殿!
再说白世宝!
白世宝刚一进殿,瞧着殿内鬼气腾腾,魅气昭昭的,左右坐满了龙袍、蟒袍的大小阴官,各个是面目狰狞,阴森恐怖。其中几个阴官怒瞪着眼睛往他身上一看,和白世宝打了一个照面,白世宝顿感腿脚有些发软,还未等人问案,自己就先软了八分锐气,像花黄鱼似的往边上溜,低头走到殿中,垫上两口纸碗,跪在林九身旁……
白世宝往这纸碗上一跪,顿时感觉双腿发麻,软绵绵的使不上一点力气!
像是被人用刀片刮着膝盖骨,一下子想起来,这纸碗中的那个‘刀’字,不由得暗中叫苦道:“糟了!祖师爷曾经暗示我说,这辈子可能要断送双腿,这刀片刮着膝盖疼,莫非要在这里应了验?”想到这里,白世宝扭头向林九瞧了瞧,看他膝盖上已经鲜血直流,想必是跪的久了。
啪!
正殿之上,秦广王将‘惊鬼神’在作案上一拍,整座殿上顿时一片安静!
“来着何人?报上名来!”
秦广王这一声喝斥,让白世宝抖了一个激灵,脸上红一阵白一阵,脑门上直冒汗珠子,喉咙发干,几次要开口,就是舌头发僵不听使唤,转不过来,最后终于挤出一句话来:“在……在下瓜尔佳世宝!”
啪!
秦广王甩手丢在地上一袋银子,喝声问道:“这银子你见没见过?”
白世宝低头一瞧,这包银子正是王响送给他的盘缠,先前被林道长要去送给白无常了,便拜地磕头道:“见过!”
“哪里见过!”
“这银子是我兄弟赠送我的盘缠……”
“哦?”
听到这里,白无常心里咯噔一下,扭头怒瞪了‘地狱判’的阴官一眼!那阴官脸色煞白,转面瞧了瞧身旁的许福和马鬼差,二人不敢抬头,咬着牙心里暗道:“白兄弟!刚刚不是交代好了吗?怎么这档子工夫就吓得忘了?”
殿堂之上,又听秦广王喝声问道:“身旁那人你可认得?”
白世宝扭头一瞧,右手旁的那人正是老妪的儿子,王致中!便说道:“认得!”
“物证人证都认得,你将具体经过如实招来!”
白世宝心中早就盘算好了,舍得一身剐,敢把无常拉下马,事情到了这份上,还执拗着什么劲儿?刚才骗了许福和马鬼差,也没有办法,只为能活着走到这里来讨个说法!自己赤条条来去无牵挂,可不能害了林道长!
想罢,白世宝顿了顿嗓子,突然太抬起头来,向秦广王问道:“不知鬼王向听真话还是假话?”
“嗯?”
殿上所有人顿是一惊,这种事情真是见也未见过,谁敢向鬼王发问,让鬼王挑话说?
秦广王大怒道:“大胆!鬼判殿上谁敢说谎?”
白世宝初看这殿中大小鬼王挺吓人,可过了这吓人的劲儿,再看几遍就似稀汤寡水,没了精神,如今他决心死的明白,也无所惧怕了,便咬牙说道:“这卖豆乳为生的人被棺鬼精勾了阳寿,我们见其家中有老母无人侍奉,便向两位无常二爷求命……”白世宝将前因后果句句如实供出,临了还加了一句:“自古孝道鬼神敬,我们念在老妪孤苦,吃了丧子之痛,才来商劝……”
白世宝这么突然改了口风,许福在一旁听着气的浑身发抖,心中不快,恨不得狠狠骟白世宝一刀!暗道:“白世宝!你这可害苦了我们!”
白无常在旁也惊得面色铁青!
只怪他怀里的小算盘,算错了点……
秦广王听后,厉声问道:“你敢说谎,我让你下油锅炸魂!”
白世宝急忙跪地磕头道:“在下岂能欺天瞒人?刚才所说的句句属实,如有假话,可遭天诛地灭……我已抱有誓死决心,将生死度外,只要一个真字!”白世宝心中记得,走阴祖师爷灵道子曾经对他说过的那句话:“道乃真!求真便是悟道!”
“嗯?”
秦广王脸色铁青地向白无常问道:“谢必安,这人是你要叫来作证的,可如今为何与你说的不同?”
白无常低头不敢言语。
这时,秦广王扭头向崔判命叫道:“崔珏,拿《生死簿》来查查,辨明死因!”
崔判命从怀中掏一本黑色书卷,端在手上向书卷吹了口气,书卷被吹得呼呼翻动。随后崔判命又抓来一杆黑墨大笔,在书中一点,生死簿上顿时放出蓝光,书页上显出字来!崔判命瞧了一阵,回禀道:“此人王致中,大限未至,尚有一十二年阳寿!”
“这就对了!”
白世宝听后大喜,惊叫道:“那无常二爷不知道从哪里伪造的勾魂公文,说他是阳寿短命,病死残屋……”
啊!
白世宝话未说完,只感双腿钻心般的疼痛,低头一瞧,腿上已是鲜血淋漓,纸碗中像是有刀削着腿骨,痛的白世宝哀声惨叫!
秦广王怒道:“殿堂之上,未经问话,谁敢抢话?”说道这里,扭头向白无常望去,冷冷地问道:“你不是说这人是寿终正寝的吗?那勾魂文书是谁来批阅的?”
白无常已是山穷水尽,哆嗦着身子跪在地上不敢开口!
这时!
掌管‘合大地狱’的第四殿鬼王,吕官王开口说道:“秦广王!世人都知道崔珏他手中的这本《生死簿》有漏缺,光凭《生死簿》上记录的阳寿不能说明什么问题!如今他们几人各执一词,我看不如动阴刑!”
“动阴刑?”
殿内大小阴官开始悄声嘀咕着!
“吕官王这是在偏袒谁吗?”只听第五殿的阎罗王笑道:“殿上这几位,只有谢必安和范无救没有了肉身,其他人的肉身还在阳世,他们怎么能吃的了阴刑之苦?若是屈打成招,恐怕会冤枉了好人!”
“偏袒?”
吕官王冷笑道:“这事关系到我阴司正法,今日又有阴天子坐殿听审,谁敢偏袒?”
阎罗王说道:“鬼司上下谁不知这谢必安和范无救是你一手提拔的?”
吕官王急道:“天子包!你这是什么意思?”
咳!
这时坐在上首,一直为作声的‘酆都大帝’阴天子突然咳嗽了一声,众鬼王顿时消了声,不敢再多言,只见阴天子抬头向崔判命问道:“吕官王说你这《生死簿》记录不准,是否属实?”
崔判命跪在地上,低头说道:“不敢隐瞒!阳世间的确有些道士和妖灵,为了避《生死簿》上的大限,或更改生辰八字,或算天命躲避勾魂,但是这只是一小部分,世俗百姓的记录依旧是准的……”
阴天子听后点了点头,厉声说道:“既然如此!都不要再做争执了,动刑罚吧!”
秦广王听后,皱了下眉头,然后用手在桌前的‘生旺死绝’上摸了摸,摸在‘死’字签上……抽出一根白签,刚要甩手一扔,只听门外有人叫道:“你们阴曹鬼司就这么断案的么?”
“嗯?”
众鬼王一愣,问道:“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