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之无常,风之无相,云复万物之性,风复万物之命,风吹云动,调和雨顺;其神年迈,白胡老者,左手持轮,右手拿扇,松袍坦胸,鼓风行云;善颜笑面,风柔平和,怒目横眉,狂风飞沙,风相之动,皆由其心;此名曰:双面风伯。——摘自《无字天书》通阴八卷。
……
蔡二爷瘫倒在地上,脑袋沉得像是灌了铅,也仰不起来脖儿,只好扭着脸,瞥着眼睛向后一瞧!
这一瞧不要紧,反把蔡二爷吓得萎了!
“啊……”
蔡二爷那副身板像是纸扎人似的杵着,脸色白如蜡纸,双眼直勾勾的盯着前方,一副丢了魂的表情!蔡二爷抖着嘴唇,颤着牙叫道:“这,这……”
此时,林九在屋中茶桌上捧来一个五彩瓷的花瓶,用手将拍了拍平底,弹了弹瓶肚,道了句:“够瓷实!”,然后拎着花瓶走到蔡二爷面前,问道:“怎么?连自己的身子都不认识了?”
蔡二爷瞪大了眼睛,急叫道:“这……这是怎么回事?”
林九笑道:“你魂魄飞出身外,那个身体已经不属于你了!换句话说,现在的你是三魂出窍,脱离肉身成了鬼魂!”
“鬼……鬼魂?”
林九将花瓶捧在怀里,将瓶口对准蔡二爷,笑道:“我们茅山术中有一门‘收鬼’的法术,名叫‘坛封鬼’!魂魄会被永久被封禁在坛罐里,阳世还不去,阴曹去不得,可谓是:‘天地无门,永世不得超生’!……如今我一时也找不到像样的坛罐子,用这花瓶随便应付一下,地方窄了点儿,你也将就将就,等以后寻个大些的再给你调换!”
蔡二爷惊道:“你!你要做什么?”
林九没有答话,咬破中指,在平身上画了‘赦令收鬼咒’的五个变体字,然后从怀里掏出一张黄符,往瓶底一拍!顷刻间,瓶中闪出一道刺眼的幽光,紧接着,隐隐有一股邪风,在瓶口盘着旋涡……
白世宝和燕子飞见状后,相顾望了望,嘴上没有说话,心里却都明白!当初在阴曹幽冥山上逃亡时,他们二人险些被林九用这法门收了三魂!
没有了肉身的蔡二爷,轻飘飘的,花瓶更好似一张大口,将他往瓶中猛吸,蔡二爷慌了魂,急忙叫道:“你放过我吧!我说!……”
嘭!
林九用手堵住瓶口,厉声问道:“谁让你来杀我们的?”
“庞狗子!”
“庞狗子是谁?”
“庞狗子真名叫庞勾春,是袁世凯手下的谋人!他今晚来我家时,递给我一封书信,里面是你们三人的画像和名字!他对我说,若是把你们杀了,可以给我好处!”
白世宝在旁听到后,向众人望了望,疑惑道:“袁世凯的谋人?”
这时,只听林九问道:“他为何要跟我们过不去?”
“这个我不知道!”蔡二爷摇了摇头。
咚!
林九将手一撤,瓶中邪风又开始刮了起来!
蔡二爷急叫道:“不敢骗你!我真的不知道!”
嘭!
林九又用手堵住了瓶口,问道:“你这个血滴子要如何打开?”
蔡二爷问道:“我说了你能放我一条生路吗?”
“你说吧!”
蔡二爷想了想,说道:“连着血滴子的那根铁线,是操控三片刀口的开关,万万不能拉动!在血滴子底座下有个凹槽,用铁线上的指环塞进去,便能打开血滴子了!”
陈啸虎听后,忍着剧痛,用手在底座上摸了摸,果真摸到一处凹槽,急忙走到蔡二爷身体前,从他手指上取下来那枚指环,往凹槽里一塞!
“咔嚓”一声,刀片被顶得往上一蹿!
“啊!”
三口刀片一旋,陈啸虎的脖子上顿时被削下来一块肉来!眼一翻白,痛的厉声惨叫,昏倒在地上不醒人事。
林九心头一惊,怒道:“你敢骗我!”
蔡二爷朗声笑道:“刚才我问你能否放我一条生路,你没有回答我,我就知道自己活不长了!如今这又赚了一人,拉了个垫背的,足矣!……只可惜,我这血滴子上没有涂毒,否则你们都得死在我的手……”
咚!
蔡二爷话还未说完,林九已经撤了手,最后一个‘里’字吐在了花瓶中!
林九揭下瓶底的符纸,封在了瓶口上,将花瓶倒扣,然后跑到陈晓虎身旁,用手抵在他的脖根处,摸了摸脉门,大喜道:“还有气息!快!有没有创伤药?”
徐司令摇了摇头。
原来这徐司令家中不养医生,有伤有病,寻医问药全靠现抓!
这事白世宝知道,上次徐司令为他小姨太怀鬼胎时,也是士兵抓来的医生,结果还被鬼胎咬死了!
“来不及了!”
林九急忙掏出一张符纸,破指画符,然后催动阴火在手上焚了,拈着符纸灰往陈啸虎的伤口上抹一抹,又用在陈啸虎的身上点了几通,最后叹道:“只能暂时封住血,还要快些去找创伤药!”
徐司令说道:“道长不必担心,我这就叫士兵去‘请’个医生过来!”说罢,向身旁士兵递了个眼神,两个士兵背着枪冲出了大门。
咣当!
这时,那个倒扣的花瓶突然倒在地上,只听蔡二爷在瓶中的哭嚎惨叫。
燕子飞指着花瓶叫道:“他还活着?”
林九怒瞪着眼睛,眉毛横挑,走过来将花瓶立在地上,又在封瓶口的符纸上滴了几滴指血,然后口中急念道:“拜请三坛门中将,邪魔鬼怪尽惊亡,身受玉皇上帝令,驱邪缚鬼灭妖降,茅山弟子专拜请,缚鬼大将里来收秧……神兵急火如律令!”
马魁元在旁呲牙一笑,说道:“够狠!这可是要灭魂啊!”
白世宝惊道:“灭魂?”
马魁元笑道:“他请的那位‘缚鬼大将’可是一位‘吃鬼神’!专抓鬼魂来填肚子,在酆都阴曹可是响当当的人物!名叫:钟正南,世人称他:钟馗!”
白世宝听到后,顿时一愣!
自己只知画‘钟馗镇鬼符’,却不知道这钟馗竟然阴曹的‘缚鬼大将’!
马魁元问道:“怎么?白兄弟走阴,不认识这位鬼爷吗?”
白世宝摇了摇头。
啪!
白世宝再回头时,只见林九双手在花瓶上用力一拍,紧接着‘轰’地一声,花瓶被震的粉碎,碎片四处飞射,一股白烟飘在半空中,化为尘土,消散无踪!
白世宝暗道:没想到号称‘茅山宗师’的林九发起怒来,竟然这么狠辣,一掌将魂魄拍成了烟儿!
燕子飞眨了眨眼睛,说道:“没……没了?”
没错!
蔡二爷就这么魂魄消散了,单留下一具肉身无人殓尸!
此地往南不远的陶然亭、梨园义地,可是梨园界喊嗓遛弯的好去处,可惜再也找不到这一口粗狂的好嗓子了,著名大戏馆子广德楼也少了位压台的‘净角大花脸’!那些爱看蔡二爷溜鸟的,爱听蔡二爷吊嗓子的人,也再听不到他唱的那段‘张飞骗马’了……
当然!血滴子也从此失传!
直至民国二十七年,也就是一九三八年,有人声称,在东北见过一位老爷子,手上拎着一个沉甸甸的铁制鸟笼,只凭一人之力,就端掉了一座日,本炮楼……
这些都是后话,暂且不提!
再回头说说白世宝,这时白世宝走上前去,向林九说道:“他这一死,恐怕没有人知道这血滴子要如何打开了?”
林九说道:“锯!也要给它锯开!”
“不要锯!”
那位老鬼王叔爷从蔡二爷身体里钻出来,说道:“这可是祖上传下来的东西!锯了就可惜了……另外,我先前在茶楼前瞧见他用手转了转,就将这个血滴子打开,取了人头出来……只是他将尸体脱到树后,离得太远,我没瞧清!”
白世宝问道:“转?转哪里?”
王叔爷摇了摇头。
“刚才为什么不说?”
“我没听清!”
白世宝心中暗道:“你倒是真会装聋!”
这时,林九走到陈啸虎身旁,低头朝血滴子看了好一阵,然后用手往上面摸了摸,然后轻轻动了一下,‘咔嚓’一声,血滴子里的三片刀口,往外弹了半寸!林九大喜道:“原来这血滴子的暗门并不在底部,而是在这‘提手’上!”
众人好奇,正要围上来看个明白,却听宅院的大门‘咣当’一声,被人撞开,冲进来的是李副官和带走的那几位士兵!李副官端着胳膊,手臂上正流着血,一边喘着粗气,一边向徐司令大叫道:“司令!不……不好了!”
徐司令怒道:“急什么?火上房了?给老子慢慢说!”
李副官向外面一甩头,说道:“刚才我在城中看见有官兵绑着一群要犯,我上前打听后才得知,这些人正是这位白兄弟的朋友!我要人不成,便和他们交上火了!把那些官兵打死后,我便带着这群朋友往回走时,谁成想竟然和袁世凯撞到了一起,他足足带着三千多的士兵,正往这边赶过来……”
白世宝急问道:“我的那群朋友呢?”
李副官说道:“人多没有逃脱,我叫他们先到别处避一避,我正好回来报信!他们说去城郊的一处废屋里等你们……”说罢,李副官又向徐司令说道:“司令!你瞧着该怎么办?”
徐司令问道:“袁世凯瞧见你了吗?”
李副官点了点头。
徐司令低头想了想,转身对众人说道:“事不宜迟!我让几个士兵带你们去崇文门,那里有个出城的密道,你们快点从那里逃走!”
林九起身问道:“我们这一走,岂不是连累了徐司令?”
徐司令摇头说道:“恰恰相反!袁世凯到我宅子搜不到你们,反而不会难为我!”
众人相顾看了看,点头称是。这时小桃红向马魁元问道:“这徐司令说的那条道,莫非和守城官兵说的是同一个?”
马魁元点了点头,说道:“没错!就是那条‘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