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雨忽至, 进山的卫兵见势不好,纷纷按照命令下山。
清点人数之后, 一个也不少。
但例外的是, 杨保却发现崔珩却不见了,连忙找了当时同去东坡的人盘问。
自从遇到那跛子后,一行人便去了东坡。东坡地势险峻, 且坡底下就是断崖, 不好翻越,又加之夜晚漆黑,山路湿滑, 崔珩勘察之后, 当时只带了十几个身手好的上去。
众人分散着去找,崔珩去寻的正是临着断崖的一处。
大雨落下之后,这十几个人便循例下了山,没料到崔珩竟未回来。
一时间,这十几人开始一言一语的担心起来。
杨保更是焦急,便又带着人冒雨往回找。
但刚走出小半, 山顶上却突然发出了两颗焰火做的信号。
杨保一见,愁容顿时散去:“这是先前约定好的信号, 看来公子找到表姑娘了!”
“幸而无事!否则没找到表姑娘, 反倒赔了公子, 我等可没法交代。”
众人也都松了口气。
而这信号,大约正是崔珩给众人报平安的。
但这会儿雨势太大,上山艰难,下山也危险。
众人试了试无法前进, 便撤了回去就地扎营, 想等着雨势减缓之后再上山。
然而他们没想到, 这雨一下就是一整夜。
山洞里。
因是洞窟,上面皆是石壁,回声格外明显,一点点细微的声响都能放大数倍。
偏偏不知是不是因为没有府里拘束的缘故,崔珩格外的放肆,雪衣听得格外心惊。
幸而有外面磅礴的雨声做遮掩,她才能不承认那声音与她有关。
但即便铺了大氅,地上的青石还是太硬太凉了,硌的后背极不舒服。
当她忍不住冒出泪,伸手垫了垫后背的时候,崔珩才终于顿住,抚着她的后背沉声问道:“刚才除了手脚,后背也伤了?”
雪衣含泪瞪他。
他分明知道不是的。
手脚是被藤蔓磨伤的,后背则是被他生生磋磨的。
“当真伤了?”崔珩问。
方才他里里外外皆检查了一遍,确认她身上出了手腕和脚踝的擦伤,并肩上的一点淤青之外,并没什么大伤。
雪衣却觉得羞耻,抿着唇喊疼。
崔珩当真以为她伤了,拥着她不再动了,将她翻过来看了一眼后,他又皱眉,不虞地看着她:“不是好好的吗,喊什么疼?”
“皮不疼,肉疼。”
雪衣小声道,伸手勉力身后绕过去,揉了揉自己的肩胛骨。
“你有几两肉?瘦的骨头都凸出来了。”
崔珩淡笑着,拨开她的手。
“哪里瘦了?”
雪衣觉得这几个月仿佛又丰腴了不少,再说了,他语气那么嫌弃,抚着她的手可没拿开。
“谁让你勾我?”
崔珩非但没收,反而有一搭没一搭的抚着她的后背。
后背被他的抚的微微发热,当那手落到腰窝处时要往下的时候,雪衣立马心生警惕,按住了他的手臂:“我没!”
“是,你没。”崔珩笑了。
她没勾,她是勾人不自知。
微微上挑的双眼一看过来,便激起人无限的破坏欲,想让人把她揉碎,把她那双眼里揉出更多的眼泪。
崔珩忍着捏断她腰的冲动,双手上移,只舒缓地顺着她的脊骨的滑动着:“我帮你揉揉肩?”
他这样抚着她的背,雪衣总觉得像是在逗猫一样,别扭地打掉:“不用。”
“不高兴?”崔珩看出了她的低落,一指抬起了她的下颌,“帮你揉肩你还不高兴?”
这哪里是揉肩的事?
雪衣莫名觉得屈辱,偏头躲开了他的手。
“转过来,好好说话。”崔珩将她埋着的脸掰了起来。
雪衣不知为何,今晚自从被他救了之后心里仿佛有两股火在窜。
一股是在提醒她要感激,另一股又觉得被玩弄格外屈辱。
偏偏崔珩还逼着她开口,她一赌气,便扬着脸将心里的火气问出了口:“你将来娶妻后也会这样对我吗?”
“什么娶妻?”
抚着她的手停下,崔珩顿住。
“没什么。”雪衣却后悔了,不肯再开口。
“你是听见什么传闻了?”崔珩问。
雪衣抿着唇不答。
崔珩一看便知晓了,大概是郑琇莹那件事。
郑氏的确有这个念头,母亲也并不反对。
然而郑琇莹曾是兄长指腹为婚的未婚妻,虽未正式下聘,但两边都默认了许多年,崔珩早已把郑琇莹看成是嫂子,根本没有娶她的打算。
此次郑琇莹之所以来,也是因着兄长死后三年她都未嫁,眼看着这成婚的年龄就要耽误了,郑氏族老与崔氏一商量,才暂且将人送来,打着商量商量的意思。
但这样易妻的行径毕竟是不光彩的,崔氏尚且在犹疑。
且崔珩刚刚出孝,便立马要娶兄长的未婚妻子,实在太过令人诟病。
因此尽管郑氏依旧想与崔氏联姻,崔氏这边的口径却尚未达成一致。
而且归根结底,大房父子都不在了,还得看崔珩的意思。
“你想多了。”崔珩冷声道,“在你眼里,我难不成就是夺兄弟之妻的匪类?”
雪衣没敢直接点头,但眼里分明写满了。
如若不是,那他没退的是什么?
雪衣偏头,难不成,他当真是好心地帮三弟“照顾”未婚妻吗?
崔珩被她黑白分明的眼一看,忽然也有一瞬间怀疑自己。
其实说到底还是不够在意罢了。
若是陆雪衣当真是大哥的未婚妻,他就一定遵循礼仪,绝对不会夺吗?
这念头一出,他方才还信誓旦旦,此刻却并不那么确信了。
但这假设不可能成真,那南疆的大夫已经找到了,三郎的病根本不需要冲喜,也根本不需要他夺,兄长更是已经埋骨黄沙了。
“你胡思乱想什么,此事往后不准乱想。”
崔珩烦躁地打断她,身体一倾,雪衣登时便咬住了唇。
她不开口,崔珩被撩起来的心思却再难淡下去,捧着她的脸,久久未动作。
她问的也不是没道理。
解除婚约之后她该怎么办?
崔珩先前觉得无谓,因为三个月后陆雪衣确然与他无关。
但如今不行了,他根本做不到让她一个人立女户。
到了那时,他要以什么样的身份留住她?
纳妾,陆雪衣的性子定然不愿。
娶妻,先不说她身份够不够的问题,还有兄长的命横亘在哪里,即便她是间接的,他也不能全然无视。
然而以这么些日子的相处来看,凭着陆雪衣的脑子和软的一塌糊涂的心肠,是决计做不出什么见死不救的事情的。
她当时兴许是被耽搁了。
“你……”
崔珩有意想直接问问她,但话到嘴边,他又想起她似乎根本不知当年救她的人是她,也不知大哥的事情和她有关。
此时若是告诉了她,以她这样柔软的性子定然会自寻烦恼。
此事有他一人背着已经足够了,便是兄长地下有怨,也只恨他一人好了。
崔珩于是什么都没问,只是忽然低头凶狠地吻着她,腰腹也随之加快。
“唔……你怎么了?”
雪衣方才被他看的发慌,不明白他为何突然之间情绪大变,但这大氅着实有些单薄了,她肩胛骨又疼了起来。
幸而崔珩尚未完全失去理智,见她害怕又抱着她调转了方向。
雪衣难堪了许多,但不得不说,后背的确好受了些。
翌日,杨保领着雪衣的女使晴方找过来的时候,两人已经穿戴整齐了。
但那大氅却着实不能再用了,皱巴巴的卷着,被崔珩直接丢下了断崖。
他不丢还好,这一丢明显是在告诉两人昨晚发生了什么,幸而杨保早有预料,并没让其余的人等靠近。
竟然荒唐到幕天席地的在野外就这样了,雪衣白日里一回过神,竟想不起昨晚是如何开始的。
等上了马车后,她不住地揉着后背的肩胛骨,才醒悟过来这一夜的荒乱。
晴方心疼,揭开了后领一看,忍不住抱怨道:“二公子这也太过分了,您背上都青了一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