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18-08-0922:36:43
我后来给他们寄过一封信,不知道他们有没有收到,是许多年后了,我在整理旧卷宗的时候,看到这起案件,把当时他们交给我的儿子的照片、画院的同学给的照片,还有一张旧学生证一起都寄给了他们。那上面,那个少年被定格在花样的年华里,以它去替代那个倒在血泊中的人,再合适不过。
案件总会结束,而伤痛不会。这是最残忍的。
破完案子那天,我心里不舒服,于是大半夜在城里溜达。十一点多了,这座城市却仍旧忙碌着,洒水车清洗着地面,私家车一辆跟一辆呼啸而过,三五成群的男孩女孩相伴同行有说有笑,推着车子卖小吃的摊贩一脸疲惫手下却麻利地准备着下一份再下一份小吃,浓妆艳抹的妙龄女子踩着高跟鞋脚步匆匆,远处停着的豪车里大腹便便的金主抱着手机讲生意经。
这是一个平凡的夜晚,跟每个夜晚一样,不夜城的夜晚从来也没变过模样,谁来了谁走了,都是悄然无声,这边有人在亲人的眼泪中离世,那边有裹着胎膜的孩子在大夫手中嗷嗷落地。生与死,不因为任何人的意志而改变,每时每刻有条不紊的就这么进行着。
日期:2018-08-1009:21:45
第二章杀父弑母
(他爱上了一个大自己八岁,有家室有孩子的已婚女人。父母不同意,他就挑了个晚上杀父弑母。在这个案子里,爱情?亲情?貌似它们才是孕育出罪恶的母体,这让我感到痛心。)
日期:2018-08-1009:27:52
刑警的工作是代代相传的,一代带一代,师父给你立规矩。新入职的刑警刚入队,第一件事是先认个师父,但平常为了亲切,都称呼一声“哥哥”或是“姐姐”。
我师父姓隗,当时的职务是探长,后来他发展得非常好,北京很多著名的案子都是他破的。他非常正义,非常非常正义。他教我很多东西。那个时候我19岁,他的信念就深深的烙印在我心里头了,你认同了他,你就永远按照他的思维去走了。首先第一个,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不是我的,绝对不能取。第二个,理直气壮是一辈子,卑躬屈膝也是一辈子,你干什么不理直气壮啊?
日期:2018-08-1011:17:26
可我懒啊,不写,写那玩意儿干嘛,还不如抓几个坏人去。没想到隗哥真一个礼拜检查一次,前两次我没写他都和颜悦色叫我下回补上,到第三次的时候,他跟我说,你再不写我就打你了。我哪能当真?他看着那么斯文一人。
结果,赶上有回他喝多了,在屋里真打我来着,最气人的是,第二天一睡醒,他压根就忘了昨晚上是怎么揍我的。就是我这个师父,帮我养成一种习惯,拿着笔、笔记本,这么多年就记下来了。我没事干就记一下,没事干就记一下,老想着,不写师父要打,真打。
这一写就是好多年过去了。
日期:2018-08-1011:17:50
我算是出师了,隗哥也被调到了别的地方。不仅如此,现如今还给我也安排了两个小徒弟,一个叫夏新亮,另一个叫李昱刚。
毫不客气的,我给这俩孩子上的第一课,就是必须写结案报告!
当然,这些年除了破案子,从一个菜鸟刑警蜕变的成熟一些,我还解决了一件终身大事。
结婚,她叫婷婷。
说起结婚这件事,我就打心底地觉得对不住她。结婚那年,订的11月2号结婚,结果11月1号我被派去抓人了。去的邯郸,抓一拨抢劫的,要把人抓到位。说你去不去?我是不想去,但你说要让小同志们挑大梁,我又怕他们出现问题。结果当天下午我们就开车去邯郸了,到良乡,车坏了,又迅速借了一辆小面包往邯郸赶。人是抓到了,抓到的时候将近凌晨两三点了。
日期:2018-08-1011:29:19
那都不能说第二天结婚了,过了十二点就是今天了。我跟队友说你们继续工作审讯,我就不问了得回去了,明天我要去结婚。大夜里,我从邯郸一路开回了北京。本来约好了早晨七点钟婚车来接,结果我睡着了,睡死了,婚车给我打电话:你赶紧起床。我说干嘛?我困着呢。那边说你今天结婚。我一猛子就醒了。对,结婚。赶紧起来穿好衣服,就到婚礼现场了,一路上参加我婚礼的队友给我买牙膏的、买牙刷的,买什么的都有,边走就把脸洗了把牙刷了。朋友问说你结婚还缺什么不?我前脚说什么都不缺了,后脚一拍脑门,不对,红包和喜糖还没拿。就这样,等于匆匆忙忙就把婚结了。
娶到媳妇儿了,11月2号结完的婚,3号就是我们婚期的蜜月旅行,去云南。她其实想出国,但我在职不能去。她便就活我了,降了一级别。结果呢,嘿。在蜜月旅行过程当中我接了一电话,让回来,有些案子得搞,必须得回来。我当时心里非常不高兴,但为了案子我还是回来了,带着媳妇儿一起回来的。回来到北京是下午四五点钟,坐飞机就回来了。北京有一个讲究,一个月蜜月期,不能空房子,我媳妇说你能不能今儿晚上别回单位了,说你明天再走,我说行。
结果晚上八点钟单位又给我打一电话,说必须得回来。那就回去吧,穿好衣服我就准备走。我媳妇儿就不让我走,我死活要走,我媳妇急了,说,我就横在门口了,你要走就从我身上迈过去,你要走咱俩这日子就别过了。但我还是走了,去搞案子,结果这案子一搞就将近一个月没回家。
你说这是个什么狗屁丈夫啊,可他就是我。
日期:2018-08-1013:03:03
正做着自我反思,我这边儿接了一电话,有个男的报案,说家里被入室抢劫了,父母在家中惨死。
啥别说了,带上俩徒弟,走吧。
到了案发现场,技术人员已经封锁了现场,开始勘察,门外堵了不少围观群众,怎么赶也赶不走。我嘱咐俩徒弟:“都把鞋套穿上。”
进入屋,视觉冲击力非常强。现场异常惨烈,老爷子死在要出卧室没出卧室的地方,后背全是刀伤,屋里的血流得哪儿哪儿都是。老太太死在床上,脖子上有一根领带勒着,前胸、脑袋上都有刀伤。老爷子身上有十几刀,我数了数十六七刀不止,老太太少,扎了有七八刀。
“这是男死者的领带吧?”李昱刚问。
“看样子应该是。”
我瞧着老太太一侧,床边的扶手椅上,还有衬衫西裤等,唯独缺了领带。
这是个两室一厅的房子,老夫妇住一间,儿子住一间。老夫妇的卧室是一副人间炼狱,儿子的卧室却是一尘不染十分整洁,被子叠的跟豆腐块似的。
我们仨仔细走了一圈,为了不打扰技术组工作,就从案发现场出来了。
日期:2018-08-1013:24:41
“儿子叫陈晨,他报的警。说是入室抢劫,他回家来发现的。”李昱刚点上一支烟,把烟盒递给了我。
“入室抢劫。”我点烟,重复道。
“真够凶残的,俩人那么一把年纪了,这狠手下的。”夏新亮不抽烟,也发自内心的烦我俩抽烟这毛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