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草原上。
一千七百里的跋涉,河东军带俘虏回来了。刚刚冷寂了二十天的燕然山又沸腾成了一片。
所有的山洞再次被伤病员填塞的满满的。
外面的雪已经停了,天却更冷了。就是祝彪,不以内力护体,也觉得北风真如冰刀子一样。
下雪不冷化雪冷,这里也是一样。当然,那个‘冷’字是相对的。寒风呼啸,不管是下雪还是化雪,大草原上天都冷的彻骨。
积雪有一尺多厚,一脚踩下直没小腿肚。马车在这样的雪地中行进是很费力气,速度大受影响的。可是时间已经进入三月了,三月份了,就是寒冷严冬漫长的大草原上,也是该绿草吐新,冬去春来的时候了。下面的天不会再冷下去了,只要这场雪一化,春天就正式降临了。
而草原上接下去的大半个月里,融开的冻土和融化的积雪,将会使草地变成泥潭。一脚踩下,没过脚踝的就成了淤泥了。所以祝彪就是想在燕然山休整休整,也没时间浪费,他必须率军在草原化冻之前奔回河东境。
“咯吱,咯吱……”
“咯吱,咯吱……”
燕然山只热闹了两天。车水马龙的离去,大山重新归于寂静。没有胡骑在这其间在周边出没,有多远他们都恨不得对祝彪避开多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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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山狭道。
“造的如何了?”高燮看着山头开阔处,正在急赶着做活儿的一班工匠、士卒,转口向手下校尉问道。
“将军,已经造好了十三辆铁滑车底盘,今天夜里头就能成品一半左右。”校尉一脸唏嘘的望着正在忙碌着的一班子工匠,心有余悸的对高燮说道,“久闻这东西的大名,却还是第一次真正看到。太毒辣了,若是给撞个正着,就是顶尖高手也不会留下囫囵尸体。”
本身就几千斤重,再从山下呼隆隆的冲下去,一压一道血痕,谁沾着谁死。
高燮没有搭话,抬头看着不远处一辆六七尺宽丈余长的车辆底盘,轴承都全是铁棒。
坚固韧性的梨木,铁铆镶嵌,一个车身重而结实。车轮转轴和轮子上夹着滚刀,车前插着一排刀壁,车厢内再添上压重,真的是高手也莫能敌啊。
“铁滑车啊,明个能不能先声夺人,就全靠你了!”高燮心中暗暗自语。这些山头上正在建造的铁滑车,就是来日一战中开门红的利器。
出云口被堵了,胡骑想要越过阴山,就只有行其他的小道了。事实上阴山南的两万多胡骑唯一能回到‘老家’的路也就在那些阴山小道。在东面,北汉与陈国交界的地方,除去山川之险,十数万枕戈待旦的中原联军就不是这两万多胡骑能够闯过去的。他们根本无法从北汉跃去陈地,再到受降城。
休要看着狭道入口处一片地方宽阔,那只是胡骑行军路程上苦难的开始。由宽入窄,这个道口就在高燮所扎的大营南不到十里的地方。
陡然南北向宽从三四里变成了百丈左右。且再往北面,道上落石遍布,宽度还会日渐变窄,最终达到只有十丈不到。
只有五千步甲在握,高燮没指望全部留下胡骑。但剥下他一层皮,至少干掉两三成的兵力。他是如此想的。
这就是高燮此次作战的主要目的,从那胡营中得到的军令,让他有了相当大的成功把握。
第二天,哒哒的马蹄声响起在狭道前。
不疑有他,两万五千余胡骑策马而入狭道。他们根本就没想到会有汉军在自己跟前埋伏。
呼都、丘林、须卜三个万骑所剩的射雕儿全部留在了外头,防备河东军镝锋的袭扰,军中跟随的一些红袍法师也没在狭道里发现什么丁点的不对。
两万五千余胡骑就这么的向着阴山北毫无戒心的穿去。
“该他们找死——”
得报的高燮狰狞一笑。
数不清的胡族骑兵在山头下寻寻而过,但速度比起草原上策马飞驰来可慢了不是一丁半点。而且山头的南面,满目望去全是黑压压的战马,侧耳听去全是嘶嘶的马鸣。
人手至少两马的胡骑,人多马更多。因为前面行进速度骤然一停,后续跟上的人马也就越积越多。
一千、两千、三千……八千、九千、一万……
如同过江之卿,一队队骑兵吆喝而去,一个时辰里就没见停下过,人马已经过去了一半。
山头上,伏兵依旧不闻不问。领头的军司马一点都不急,他这儿才是第一道坎,没什么好急的。再说他兵少力薄,就是拦的多了也吃不下啊。干什么事都要量力而行,军司马的目标仅仅是胡骑的尾巴是,刮掉一层皮就是。
……
出云口北城。
一夜的进攻后,第二天胡骑稍作休息。尸逐兰都再度挥兵杀来。
山崩地裂般的呐喊声,伴随着骑射的掩护,早已经严阵以待地胡兵推着器械再度向着城头蜂拥攻去。
一片片黑褐,一片片人头。就如脱缰地野马,决堤的洪水向着北城蜂拥而来。阳光照射在胡兵狰狞的脸上,现在这里的所有人,不仅是他们还有城头的河东军将士,所有的人的眼睛中都只剩下无尽的杀机。
吼!…………吼!!!
几乎是在第一波胡兵冲到城前的时候,胡骑后阵就再度响起了狼一样咆哮。又一支千骑向着厮杀正烈的攻守战场冲去,他们将在城前百步距离时下马,然后接替死伤众多的前军,继续进攻。
胡骑阵前,尸逐兰都悠悠回首,冰冷的目光盯着城头,嘴角浮起丝丝狰狞的冷笑。
李攀龙平日和缓的甚至有些油滑的那张脸,现在是肃穆严正,棱角分明。一双眼睛如星辰一样晶亮,眸子里满是冰寒肃杀,望上一眼就能让人感觉如入一片冰天雪地之中,无尽的冷寂,无尽的沉渊。
震耳欲聋地喊杀声中,两千胡兵蜂拥而至。从城头上看下,就像是一片黑压压地蚂蚁,拥挤到了北城那破烂的城墙脚下。
轰轰轰——
这是云梯搭墙的声音,几十架云梯几乎是同时被竖了起来,然后重重地靠上了城墙城头。云梯上首两支倒弯的铁钩牢牢地扒住城墙内壁,虽然胡兵用的云梯车是最简单的蹬城梯,可有了这一招城头守军再想把云梯退开却也难做了。他们能用的只有使刀斧手把云梯上首的连着倒钩的木架砍下来。
与此同时,几十名头顶厚盾,身披重甲的胡兵也护卫着一架撞城车骨碌碌地娓压过来。当那尖锐而又沉重的撞木一次次重重地撞在残破的城墙上时,城门内外都会随之响起一声剧烈地轰鸣声。
李攀龙举起的右臂向前狠狠一挥,一声炸雷似的大吼响彻城头上:“弟兄们,杀贼——”
杀杀杀——
城上千多河东军声嘶力竭地咆哮起来,数百弓弩手将冰冷的箭雨密集的攒落到城下的胡兵头顶。
随着胡兵的靠近,城前超过两千骑的胡骑也终于停下了发之手中的一波*箭雨。城墙下拥挤着密密麻麻地胡兵,守在城楼上的弓弩手甚至根本不需要瞄准,只需把弓箭对准下面,随随便便的射上一箭,十之八九就能命中敌兵。
“啊——”
“呃呀——”
凄凉的惨嚎声绵绵不绝的响起,城下一个个中箭的胡兵,云梯上一个个率落下去的军士,痛苦的哀嚎声响彻在整个北城的上空。
但胡兵的攻势并未因此而停止,尸逐兰都的信念比钢铁都硬。之前胡兵这样的攻城太多太多次了,前面胡兵不会停止,现在胡兵依旧不会停止。数十架云梯上很快就重新爬满了悍不畏死的胡兵,这些马背上的勇士下了马后,悍勇的性格没有变,但战力却真的……消减的太多了。肉眼可见呐!
胡兵口衔利刃,手脚并用的向上攀爬。能够一手举盾,一手攀住云梯飞快向上的人,少之又少。所以,城头弓弩的杀伤力相当不错。
城头上。
在胡兵涌上的第一刻起,河东军守城的刀枪兵、刀牌手等等,一应近战肉搏兵种就已经自觉得站到了城垛前。弓弩手竭力向下攒射杀敌,长枪兵、大刀兵则和刀牌手、刀斧手等短兵士卒相配合,远近皆顾。
李攀龙的军令有条不紊地下达,北城城头虽只有千多河东军,却也自有默契的组合成一个个远近皆有的小队,他们熟练的配合让许多辛苦爬上城头的胡兵,都还未来的及看一眼城头的情况,甚至是还没来得及把口中衔着的利刃交到手中,就已经饮恨喋血,一命归西。
一道道刀光在城头飞舞闪耀,一根根长枪在城头凌空攒刺————
噗噗——
强壮的刀斧手急促的挥舞起手中的利斧,一下接着一下的劈砍着云梯挂着倒钩的所在,每一次起伏都要带起阵阵木屑——
“啊——哈——”随着倒钩的跌落,十几根长枪利矛齐齐的点在一架云体制上,众军齐声发力,在胡兵的阵阵惊呼中一架接着一架云梯被顶开。
这些云梯通常有两个结果,其一是河东军众军士齐心合力,顺顺当当的推到云梯,如此运气好的话下面的云梯车只是裂开城头一段距离,推上前去还能接着继续用;其二则是河东军‘气力不济’,在把云梯推开数尺之后‘无力’继续下去,那时就只能同时收枪。云梯车在堪堪后仰了二三十度角后猛的一卸力,沉重的梯身就将重重向前砸去,云梯车车身不会有问题,但车上面的云梯,重重的砸在城墙上的云梯——
最终的结果不是一众胡兵下饺子似的从云梯上震落下来,那巨大的反震力一般人是承受不起的。就是云梯在一摔一砸之间轰然断成两截,上面攀附的胡兵更下饺子一样的往下落。
每一次当城头传来齐声呼喝时,就会有一架云梯车倒霉。
少的五六个,多的一二十个,攀爬在云梯上的胡兵一个个从半空中噗嗵噗嗵地摔落下来,不死也是重伤。
一头栽死的也是好的,可怜的就是那些本身伤势严重却又偏偏一时没有断气的,凄厉的惨叫从他们口中发出,那种悲凉绝望的意味比起他人的呼喊更加的能渗人心肺——
“嗷嗷嗷——”
一阵疯狂的呐喊从城下传来,李攀龙小心的伸出头去一望,却是又有数十胡兵拥簇着一架撞城车来到城下。推车的胡兵们正在疯狂地嚎叫着,发泄着心中的兴奋。
撞城车这东西沉重的要死,可比起还落在打后面的几架井阑来说,它的速度已经是够快的了。开战小两刻钟的时间,就有三架撞城车走到自己的岗位上了,即将为自己的‘使命’努力奋斗。
“火油——火油——”李攀龙高声叫喊着,自己还从城头抱起一块大石头砸了下去。
连续好几日的射击,再由尸逐兰都让高手爬上山峰,向下扔石头砸坏的一些,北城内的霹雳车已经损耗殆尽了。【这是一个新的漏点,原先河东军上下从没想过的——从山峰向下扔石头。虽然命中率极低,但弹药充足啊。】
河东军缺火油,北城的储备都已用去了六七成。
先前霹雳车投出去的石块、石弹那么多,很多石块、石弹都是经过二次加工的啊。不仅是石块、石弹本身,上面泼洒足够多的火油,周身再裹缠些麻绳,引火一点,射出去时都变身火弹的呢。
所以火油耗用极大,本来看着很多的火油,没几天就只剩三分之一了。
“咚——咚咚——”又一架撞木重重的撞上了城墙。操作撞城车的胡兵肯定会受到城门楼上河东军的干扰,但即使如此李攀龙也能感觉到脚下的城墙晃动的越来越剧烈。
“该死……”他心头狠狠地咒骂着,然后厉声大喝,“用石头,用石头给我狠狠的砸。火油呢?继续往下投——”
几簇火星正中撞城车,但见城门下陡然腾起一团烈焰。将城门外数十步内照得亮如白昼,几名被殃及池鱼的胡兵顷刻间就被滚腾的烈焰所吞噬——
一时间还活着的胡兵在火海中不断地翻滚、挣扎,不停地发出阵阵碜人至极的惨嚎声,听了直令人毛骨悚然。甚至还有两个满身是火的胡兵带着熊熊烈火直接撞入进了一旁的胡兵群中,然后被自己人火速的两刀砍死。
一罐罐火油继续倒下城头,数十支火箭从城楼上攒落而下,激溅满地的火油熊熊燃烧起来。烈焰很快就吞噬了上百名胡兵和十多架云梯,灼热得火焰中,没有断气的胡兵在凄厉地哀嚎,拼命地挣扎着,那一丝丝声响清晰无比的传送了出来。
胡骑阵前,尸逐兰都的嘴角猛地抽搐了一下,为那些丧命的士卒。但当他的目光掠过那十几架云梯车移到那三架一样燃烧着烈火却始终撞击不止的撞城车时,深邃的星眸中犹如一团烈焰在爆炸!
大火可以烧毁云梯车,但绝无法轻易烧毁撞城车,那顶上覆盖的一层厚厚淤泥,足以让撞城车在大火中泰然自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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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铛铛,铛铛……”
大帐里,祝彪继续研究着自己在龙城之战的缴获。这些质地达到99的天外陨铁……令。
“圣火令一样的东西吗?”99点的质地,真不敢想象胡人当初是怎么铸造来的。
上面一面刻了密密麻麻的鬼方文,一面刻着人像图……
“六哥——”祝忠、祝仝大踏步的走进帐来。但稀奇的是二人腰间都挎着一柄弯刀。
“刀法练的怎么样?能融进《血刀经》吗?”
“融个鬼哦,差的十万八千里呢。”祝忠一屁股坐到祝彪边上,脸上满是疲惫。
打进龙城,荣誉、物资、俘虏上的收获是一方面,武功上的收获就又是一方面。一方不能示之于大众看的一面!
祝彪现在手中就有五块陨铁令牌和三面陨铁卷,一尊方鼎,再有十七尊不同材质不同造型的雕像,那每一方令牌、铁卷、方鼎和雕像上,都记载着一门或是更多门的武功,且都是绝学奇功级的。
虽然令牌、铁卷、方鼎以及几尊雕像上刻录的文字都是他不认识的鬼方文,但这更从一个侧面上证实了他们的珍贵。
祝忠、祝仝现在的实力都卡在了89这个关口,他有顶级的内功心法,绝学级的外功刀法,可以说未来进入90级不在话下。他们现在唯一缺少的就是时间的沉淀。
然偏偏他们最缺少的就是去沉淀的时间,他们,祝家,没那个时间供去沉淀积累的。
要想迅速突破,祝彪当然能够帮他们,一个丹药就足以。但是,祝忠、祝仝的未来不是元通、燕青这些拔苗助长来的高手齐肩的,一直以来很大程度上依靠自己悟性打通颈瓶的二人,他们的未来是先天宗师。祝彪就是这样期望他们的。
所以,不管是69破70,还是79破80,祝彪都没有伸手襄助。祝忠、祝仝是靠自己的领悟突破的,这一次祝彪同样不会伸手。而这两个想尽快突破的人,就自己打起了‘触类旁通’的主意来。
“效果……似乎没效果……”
“世间之事在于坚持。你们继续做出了这个选择,那么就继续坚持下去吧。除非你们自己要放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