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彪现在很无聊!
七百里的跃进后,三万河东军抵到出云口。这是一个可比他前世内蒙古宽度的距离,在中国古代战争史上完全是深入草原,可却没经历上一仗,哪怕是一小小的厮杀。
只有长年游弋在边塞的射雕儿,与先选的镝锋所有交戈。沿途上所发现的胡骑踪迹、痕迹,也全是十几二十人的小宿营地。很明显,之前的一年胡骑并没有在河东塞外屯兵。
如此一直到出云口的北端,祝彪才算发现了第一个上规模的营地,但屯驻此地的胡骑顶多也就是两三千人。
留下高燮营宿扎北口,祝彪带引剩余步骑兵继续北进,三十里处,当年一战废弃的痕迹犹在,百里处,乌维驮当时屯兵十数万的大营痕迹犹存。但就是一个胡骑都见不到。
他没有再让镝锋往北去探索,五十里覆盖范围保证下,汉军里优秀的镝锋一窝蜂的指向了东北方。
胡骑可以无限度的往北拉开距离,但祝彪不信他们还能无限度的往东北方拉开距离,那里是胡狄二族的主战场啊。
果然,只一天镝锋就传来了探报,东北方七十里处发现胡骑射雕儿,再往里探,找到了两处胡骑营盘,兵力在五千人左右。对于眼下的祝彪军来说,这并不是威胁。可是,此两处胡骑营盘之后会不会有着更大更多的胡骑大军呢?
祝彪不敢确定,不敢犯险。只能要求镝锋尽可能的活捉射雕儿。
然而,军机莫测,还没等祝彪从射雕儿口中掏出话来,大后方传来的紧急军情就让他的心猛的揪了一下——胡骑大军突入河西!
“都是白痴吗?”短短三天失地五百里,城池七座,除了郡城还握在手中外,河西郡尽落胡尘,多处北上大军的军需辎重囤积之地沦陷敌手。
“河西军长史当斩!河西太守当斩!”祝忠惊骇过后,一巴掌拍碎了几案。
丢人,太丢人!匪夷所思,太匪夷所思!
好好地五万大军在塞外顶着,愣是让五万胡骑钻到了自己的家中。那是整整五万胡骑,不是五百骑,连上马匹小二十万呢。
这怎么可能呢?
而河西军长史和河西太守的反应、应对也太糟糕了。更不用说军中主薄第一日便战死在了卫祥县城。
河州地舆图整个摊开在桌案上,祝彪挥手用红泥在地舆图上划过两道罗州、河西汉军的行进路线,虽然那两部兵马的详尽布置他也不晓得,可不停从后方送到的邸报帮助了他。靠着邸报上透漏的消息和祝明、余少安从北平城传来信息,还是大致推测出了两军的行进路线。
一条黑墨从两股红流中间穿过!
“只有这样,只有这样胡骑才能人不知鬼不觉的穿插到骆河北岸。难道有人泄露军机?”连祝彪他自己也是看了后续一封封的邸报才推测出两军的行进路线的,之前时候可不晓得啊。怎么就被胡骑扑捉的这么恰到妙处?
这句仅是猜测的话让大帐内愤怒的气压猛的低沉。祝彪的猜测是毫无事实依据的,就是‘妄想’。可帐内对他信任依赖的众将听了,内心里却真的升起了这么一种怀疑。谁敢说就真的不是军机被泄露?胡骑怎么就从两军之中飞进数百里,一举饮马骆河的?
乱糟糟的想法一时间让众人都充满了阴霾。
“大帅,现在最重要的还是咱们河东。河东只有两万来军,若是胡骑肆虐过河西后,飞师河东,那……可就大不妙了。”
祝忠信任河东军的战力,可是留守河东军多步甲少骑兵,完全比不上一人双马、三马的胡骑,出不出城野战都会被胡骑吊着鼻子走,那结果可就真的会出大状况的。
祝彪自也想到了这些。与河西,与罗州,与延东延西对比,河东军最大的难题就在于他们跟朝廷闹蹬了。虽然现在没有什么具体的规定,但很明显的让朝廷出钱出力增强河东军的实力是很扯淡的。
更真实的情况是,双方默契的以河东一地而论。河东军不出河东,实力的恢复、军需军资的筹配,完全取决于河东本地产出。就是说,他们现在算是一个无有行政权的小军阀,全军就食河东一地。吃喝拉撒、抚恤军资,一切的一切全靠河东本地的支撑。就是因为此,祝彪在兵入河东的第一天才会立下那个规定,增兵只招收流民、难民,而非河东本地民户。可不就是为了不耽搁河东钱粮的产出么。
如果胡骑闹腾了河西之后再去河东逛一圈,接下祝彪就不要说继续扩充军力,兴建具甲铁骑了,只河东地方的安抚和来年河东军的军耗,就能让他不得不对朝廷低头,或是对唐王更加拉低身段。
祝彪万不想如此的。
“大帅,河东危急,我军不能不顾啊。以俺的意思咱们打马回去,至少……也放回去两个骑兵营头。”陈孟仁资格比之周子昂、夏云逅都要老很多,更与祝彪的关系亲密极多,这种有些‘不顾大局,不听号令’的话,他可以放心的说。“朝廷还能扯鸟的蛋。要扯先砍了河西军上下的脑袋再说。”
祝彪沉默不语,手指敲在桌案上,“嗒嗒,嗒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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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西同宁郡。
乌维驮已经不在河西郡打滚了,他部全是骑兵,强攻河西郡城是下下之策。在河西郡南汇合的两路胡骑被他带领着向南杀入了同宁。
“汉人的援兵来得好快。”但是北平的信报来的更快。
不经历过这种‘了如指掌’的人,实在体会不到如此打仗的乐趣。乌维驮对于北平、平州攻杀来的两路军马,毫无压力。
“擂鼓!聚将!”
两支汉军,一支五万,一支三万,一盘大餐又摆在了眼前,乌维驮想张开一次血盆大口。
“大王想到明罗江?那即便我军吃掉了两路汉军,河西、罗州回援的北汉大军也会把去路完全封死的啊?”呼揭箪惊呼道。
五万胡骑南下,虽然重点就是为了拉回北上的汉军主力,可是自己的小命也是要万保安全的。如果被十几二十万汉军封死了退回草原的去路,自己等军就是搅得北汉腹地完全天翻地覆,也……不甘啊。
大草原上的战势是已经偏向了中原人,但大胡也没到以死相拼同归于尽的地步不是?
“哼。只要吃下了这两股汉军,罗明江就对咱们敞开了大门。趁着北汉兵力空虚,我们甚至能打到北平城下。到时哪里不是退路?”乌维驮对呼揭箪的担忧不屑一顾。
必要时候只要抓起来几万、十几万汉人百姓,刀箭架到每个汉人百姓的脖子上,逼也能逼的汉军给自己放开一条生路。
“乌岐,你率领五千金狼骑兵断后,看着河西汉军的动静。”没有丁点的犹豫,乌维驮把自己的嫡子留了下来,赋以了重任。谁叫两万金狼骑兵外的三万骑兵他都有些不放心,战力不足以维系这个艰巨任务。“余下众将各自回营,迅速点起兵马,随我进军华亭。”虽然此策略过于冒险了些,却很实用。若能到了北平城下烧杀抢掠一番,整个北汉都将风声鹤唳。且最主要的是,乌维驮自觉遇到那两路八万汉军时,横野一战,自己可以拿下。
“大王”斛律罗门叫道,他也是一员老将了,打起仗来不但考虑进攻,还考虑到了方方面面,“如果河西汉军立刻追击又该如何?乌岐王子的军力是不是过于薄弱了?不如再拨调五千骑……”
“呵呵,此次我军突入河西以来,河西军长史庸碌无能,河州刺史也胆怯如鸡,二人只敢凭坚城固守,连一些县城都丢弃掉,可见其二人胆量。这些日子周边地界遍布的都是我军斥候探骑,汉人的眼线根本伸探不过来,对我军情报一无所知,他们又如何敢贸然出兵?
要知道,凭河西眼下汉军的兵力,若是被我军给套住,就是勒不死他们也能剥下他们一层皮。没有确切消息,他们是不敢出城野战的。”
军队中乌维驮向来说一是一说二是二,一旦他下了决心,做部将的就只有俯首听命的份。斛律罗门与呼揭箪对视了一眼,都咽了口吐沫,双双拳一抱,转身离去。拼就拼把,反正是右贤王说话当家,且要再不搏一把,这局势会越来越苦难,将来可能自己都不会再有第二次窥觊汉人国都的机会了。
如果真能在北平城下耀武扬威一番,此生也足矣!
“父王!”见呼揭箪、斛律罗门等将都已经退出,乌岐有些诺诺的向乌维驮禀道,“孩儿有一想法……”伏在乌维驮耳边是一阵密语。
“父王以为如何?”
“好,有胆量。不愧是我乌维驮的儿子,长生天的勇士。”乌维驮拍案大叫一声好,赞赏的目光毫无保留的投射向自己的儿子,“你就放大胆的去做,便是败了也无妨。”能有此胆识,就值得培养,五千兵马算得了什么,跟儿子的未来相比,不值一提。
“谢父王。”得到了自己父亲由衷的一赞,乌岐觉得自己精神都猛的是一振,胸脯都不由自主的挺高了一些。“孩儿这就下去准备。”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