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拂晓时分,太子军就用过饭食整装待发了。裴仑督促全军继续上路疾行进。一刻不到达高明,他的心就一刻安不下来。
裴仑从没想过宋王敢大胆的举兵跃进东城,他也从没睁眼看过唐王请将北汉的消息。可就是这个北汉小国来的小将,不仅魄力惊人的举兵杀进东安,还一举得胜,真的端掉了自己的后路。鲍康来什么用处都没发挥就被人绑了,杨复又一阵而亡,明明自己留在东城六万余大军的,明明是两倍于宋军的实力,却被祝彪打的一败涂地。
裴仑现在终于正视祝彪了,所以,他就更不想再出意外。
张虎、杜天华这种小将看不出其中的奥妙,对宋军依旧心存鄙视,自己心存傲气。裴仑却不一样,他可是站在一个完全高出张虎这等将校的位置上的。
宋军‘不超出预料’的在东安郡表现低劣,却猛地一下在东城郡这般劣势的环境下雄起了,那可不正式祝彪的功劳?是祝彪的厉害?
对此,裴仑内心是有压力的。
清晨,菱角湖面覆盖着一层晨雾,让人看不清周围的情形。
若过是换做往日,换做在东安郡,裴仑必然会下令全军戒备,并安排大量斥候上前打探。一切探明之后,再举兵前进。
但今天不一样,他得到的消息是宋军正屯兵高明城下,一夜之间宋军怎么可能越过近百里的道路来到菱角湖设伏?自然就不用多此一举。并且他急切地需要赶时间,当即下令全军将士排着长蛇阵,一条细线一般的顺着湖边通道而前行。
没有对周边前后左右的情况做必要的侦察和警戒,只是各营惯性的派出斥候在路边上‘扫荡’。
虽然已经接近了初夏,可每到清晨水面上还是会升起一片的雾气,能见度降低了不少,至少裴仑部的首尾是不能相望的。
六七万朝廷的兵马就像是一群排列严正地工蚁一样,毫无警觉性的进入了菱角湖湖边的狭长官道。
“全军出击,给我杀……”看到裴仑军前部已经全部进了自己布下的口袋,祝彪没有贪心,立刻下令全军出击。
一万两千余宋军将士听的阵阵战鼓声传响,当即从埋伏的山丘上冲下。
裴仑军前部的先首、中心、后尾,三段都在同一时间遭到了宋军将士的全力攻击。
人,宋军没有裴仑军的多。但是宋军占据着地势,更占据着突然。
“嗖,嗖,嗖!”利箭的破空声响起,转瞬间,无数的羽箭下雨般地从南面丘陵顶上落下。
裴仑麾下兵马的训练很不错,但缺少沙场磨砺,缺少鲜血浇灌的他们,在骤然间遇到袭击的时候,完全是一片慌乱无章。
惊慌和恐惧挟制住他们的心脏,人人不可控制的退缩了起来,自乱阵脚,前部全军也自然陷入了混乱。
站在宋军的立场上,现在的祝彪也可以大刺刺的说一句。太子军还完全是一只战争的菜鸟,他们就是比之现在祝彪手下的这支宋军,经验都远远不如。虽然太子军打下了大半个东安,但重点的金牛、东朗两道雄关都是兵不血刃拿下的,唯一控制在宋军手中的苍松关,到现在这么些天了,不还是继续控制在宋军手中么?不管宋军守关守得有多辛苦。
所以说,太子军还太嫩,骤然惊变,心慌意乱的他们根本就发挥不出自己应有的实力。太子军势头很猛,但是就战场上的战果而言,他们真的还很欠说服力。
——勇猛的战士只有在艰难的战场才可以磨砺出,校场上的精锐,绝不是沙场的精锐。
……
在伏兵杀出的第一时刻裴仑的心猛的一颤,浑身上下被一种冰冷刺骨的寒意所包围。他不知道前面山岭重到底埋伏下了多少敌军,也看不见敌军的具体布置,但他明白这一战自己败了。而唯独可以说幸运的是,就是宋军没有一口吞下自己整支大军。
“停止前进,停止前进……”裴仑大吼的叫喊着。他必须立刻整顿中军和后军,然后进援前军。
但是在中军与后军没有整顿完毕之前,他绝不会派兵再进菱角湖。
因为裴仑很清楚,这种天气,在这样的地形中埋伏,就是战神重生也没办法力挽狂澜。
大量的太子军士兵从前面狼狈的往回奔逃,裴仑不立刻进援前军,就是因为怕被惊慌失措的自己人给冲乱了阵势。
但裴仑也绝不愿意前军就这么白白牺牲了。他唤过身边的高手,要他们进去传令,各营将领不得后退,而要策马上前领着亲兵滚雪球一样一点点的收拢自己的部下,然后反击宋军。
但很可惜的是,裴仑前军已经完全掉进了祝彪设下的这个口袋中,想从两头钻出去,或是破开口袋,那是不可能的!
祝彪把埋伏做的十分完美、漂亮。
不但两头封堵的都是骁勇可靠的宋军精锐,更有一千弓手专门在山丘之上,用一波*箭雨从头到尾的洗礼着太子军前部。
在朝阳的映照下,位于晨雾上方的一千步弓手可以清晰辨认出宋军与太子军的身影,而身在薄雾中的太子军抬头往弓箭来方望去,则只能看见薄薄的雾气将阳光乱散射成的耀眼光幕,根本无法辨认宋军的具体位置。
再出色的将领这个节骨眼上也只能靠自己的本事,照顾着眼前的一小片人,而在他们看不到的地方,成百上千的太子军根本无法组织起来进行任何有效的抵抗,从而被冲下的宋军和上头的弓兵一片片屠杀。
没有队形,没有编制,混乱万分的太子军将士,上到军将下到士兵只能各自为战,结果就像是一只只无头苍蝇般左冲右突,却完全失去了作为军队的团体作战能力。
这一战应该不算是战斗,而是一种有轻微抵抗的屠杀。裴仑前部两面被围,一面临湖,围三缺一之下,除了后退,太子军上下根本无处一处躲身、藏身的地方。
当薄雾散去后,战斗已经结束,前部两万太子军遭受到了毁灭性的打击。战场上尸首狼籍,一片地狱般的景象。
两万太子军留下了一万两三千具尸首,湖面上也有上千具尸首在水中沉浮着,鲜血染红了湖中的清水。只有五六千人逃脱了生天,他们或是后退逃出一名,或是入水辛苦挣扎着。只是在箭雨飞落下,水中能活着熬过这一劫的人很少很少。
宋军的损伤不超过两千军,其中相当一部分还是断后时遭受的。
整个伏击战前后只大半个时辰,当太子军整顿完毕,整体压进的时候,祝彪已经带着得胜的宋军乘坐来时的马车,远去只见扬尘了。
高明县。
从太阳发出第一道光芒的时候,一种紧张的气氛就在城池上空升腾。
所有人都在观察着四门外的宋军军营,那高耸的一架架云梯车让高明满城军民都敢压抑的慌。
半晌午,日上三竿。
县尉挠头的问县令道:“大人,这怎么回事?怎么宋逆的军队还不见动静啊?”昨晚上县令分析的挺有道理的,怎么没中呢?
县令额头渗出了一片汗水,问话的是只有县尉一人,可等着听他回答的却是周边所有的将士。那一双双目光注视着,他压力山大。
“昨晚一夜都忙碌不休,宋逆们该是累了,累了。他们现在是养精蓄锐。将士们啊,大家不能松懈,艰苦困难的时候就要到了……”
但是一直到晌午,太阳升到了头顶。宋营里还是不见任何的动静!
永兴郡郡城,同时也是开州的州治所在。
小二十万晋军将整个城池围得水泄不通。人站在城头上四面张望,到处都是紫色的海洋。
永兴城头,阳光烤晒着城墙上的每一寸地方。天马上就要入夏了,早晨、晚上都还能感受到丝丝的冷意,中午却已经有点‘热’了。
城头上更是如此。在太阳照射下的地方,每一块城砖都被晒的发烫发热。但是,面对已经到来的强大的敌军,城内紧张的备战必须时刻不停的进行着。
一队队精壮大汉赤肩袒膊,箭矢、滚木、石块,一捆捆,一根根,一块块,一刻不停的向城墙上搬运,被阳光晒干的衣服上,汗水凝结成的一缕缕雪白的盐花清晰可见。
这是一场不对称的战争,与一路大胜杀到城下的晋军相比,永兴城内的宋军只有五万少许。而这已经是北面战场,两路十余万宋军残剩下的主力了。
姬康牙龈都要的出血。晋王侮辱了他,昨日成百上千封劝降信被射进了城内,姬康感觉自己像是在大街上,被晋王把浑身衣服都被扒光,尊严彻底的被践踏。他狂怒的下令‘待罪之身’的张楠全力备战,征召满城的丁壮入编,他要让永兴城变成一颗坚硬不可摧的石子,磕掉晋王那一口大牙。
“你们,快点,把铁锅抬到那边去!”文中岳的喊声凝重而有力,他正指挥一队士兵搬运铁锅。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