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来啦?往东南逃窜?好!”阿那穹奇、都仑瞬间打了鸡血一样精神亢奋,弹起身大呼道:“起兵,立刻起兵,给我截住汉贼——”
战马嘶鸣,铁蹄疾踏。一夜都在整装备战中的三万胡骑策马扬鞭!
白山口。一人一声冲天响起的镝箭,换来了一蓬利箭覆盖上雪丘,箭矢凌乱扎下,穿透一具雄健的尸体,大片鲜血染红了白雪。
而在距离雪丘二十多丈远外的一处雪堆中,紧闭着呼吸整个人埋身在雪中的图尔奔,动也不动,只一双眼,留下了血红的泪。
爬犁队伍沿着白山山脉迅速向东南方驰去。祝彪不是傻瓜要去自投罗网,如果队伍可以避开胡骑的追击,他绝对会尽全力去避开的。
可是,白山山脉呈东南——西北走向,西北是草原的更深处,东南是阴山。出云口那里还有一万四千多大军呢,祝彪现在最需要做的当然就是带兵汇合主力大军。
把白山作为一个底面,胡骑大军距离白山口毕竟还有一段距离的,在路程上爬犁队还是占优。
且天还未亮,两边速度都快不了哪儿去。只要这一二百张爬犁自己行驶中不出意外,那么,短时间里后面的胡骑大部队就追不上自己。
进入卯时快有三刻钟了,天色才彻底亮开。东天上没有出现太阳的影子,但雪花已经比小岛七煞宗山洞内的石钟乳还珍贵,老半天不见飘落下一片来。
风也小了许多,只有三两级。比起前几日漫天飞雪,呜呼狂啸来,可小的太多太多了。
“唰唰……”
一道爬犁从雪地上飞驰而过,两侧溅起无数雪花。而溅起的雪花还没等彻底落下的时候,又一道飞驰的爬犁从漂浮的它们身上碾过。
胡骑追逐的脚步越来越近,祝彪已经能听到身后传来的马蹄声了,如打雷一样响亮。“快到交手的时候了……”
他当然想把时间拖得更久,如果有可能的话,最好把接战的时刻拖延到天黑前一个时辰。但现在才是中午,离天黑至少也有两个多时辰。
背后的胡骑已经开始分头包抄了,再有多长时间会被合围?祝彪虽然说不到准确时间,但也知道,一定会在午时末刻以前。两刻钟时间,足以让拼死奔跑的战马堵住爬犁的去路。
“前方发现胡骑,约三五千人,距此五里!”
“正南发现胡骑,约两千余骑,正在逼近!”
“西北胡骑已经迫近身后三里,约两万余骑,随在身后,还没进一步动向!”
……
……
祝彪微微一笑,有了上次被合围的‘经验’后,再把金狼骑兵战马与普通胡骑的战马做一比较,这个时间果然被自己拿捏得很准。
把手一举,一二百张爬犁慢慢缓下了速度,依靠着白山山体,在一处凸起的高地上再次摆出了一个正方体。
所有剩下的铁蒺藜都像不要钱了一样洒在四周雪地上,祝彪神色平静沉稳,毫无一丝惧色:左曲甲乙两都警戒,其余将士歇息。
兵马列阵以待,祝彪就等着胡骑上门来了。火盆里炭火被一一拨开,一个个水罐被吊在了火盆上,同样也充作火头军的车夫,动起手来,做起他们人生中可能是最后一次的午饭。
在各部军官的口令下,士兵们开始了作战前的披甲、准备,有的还取出干粮吃了起来,没有随意说话、没有交头接耳,一切都是那么的井然有序、那么的整齐严肃。
所谓将为军之胆,其实军又何尝不是将之胆。
如果是普通的士兵,祝彪心气再高,六百人被五十倍于己的三万胡骑围住了,他也不会抱丝毫的胜利之心,怀一丝的侥幸之情。只有现在的右部将士,这些战力强悍的将士,才会让他面对五十倍于己之敌不漏半点的不安和丝毫的惊慌。
再忐忑的心里,当看到这些士兵时也会忽然的烟消云散。
是的,我们是被包围了,被据对优势的胡骑合围了,可那又怎样?想要消灭我们,你依然要亮出刀剑过来打了再说!
大周二十一年,一月初三。
祝彪出兵以来最艰苦的一仗开始了,他从军以来,最悬殊的一仗开始了。
破釜沉舟不顾一切的胡骑后军主力,经过半日的追逐后,终于追上了祝彪这支上下八百人的小部队。参战的胡骑军力达三万人之多,而汉军只有六百,还有二百的车夫。
阿那穹奇、都仑眼睛都死死地盯着不远处的汉军,心头恨不得将对面的敌人全都撕成碎片。
“汉人的镝锋被我们赶回去了……”
“汉人大队已经停了下,还没有其他举动……”
“营地里有烟火起,汉人正在吃饭……”
……
……
在一碗肉汤端到祝彪面前的时候,不远处的三支胡骑汇合了,大队的骑兵来到了四方体一里外,从东南方向到西北方向,胡骑军力构成了一道严严实实的半弧形包围圈。
这在实际上就等于是锁死了汉军的所有行进路线,
胡骑连围三缺一的老把戏都不玩了。而汉军方面,所有的人何尝不也是怀上了誓死之心?
胡骑把所有的方向都封死,这倒是更好。省的关键时刻那些车夫们神经被压垮,贪生怕死,自乱了自己阵脚。
现在一条退路也没有了,直接掘断了根基。
阿那穹奇看到汉军摆出来一个方形车阵,队形十分严整,横直竖齐宛如一体,心中倒有了一分欣慰。不愧是真正的精锐,真正的悍勇之士,身陷必死之地也斗志昂扬军容整齐,青史记载上也少有如此强军!
只是方阵的最前沿仅仅一排爬犁,是不是太单薄了?这里是凸起的高低可不是狭窄的白山口,有战马冲锋与无战马冲锋的大胡勇士,可是两个不同的概念。就车阵这么单薄的防御,怎么可能顶得住大胡勇士的冲击?
不过自己就是破开了车阵,损失也会不小吧?
血色蔓延了阿那穹奇心头,刚刚滋生出的一丝不忍迅速被抛到了九霄云天外。眼前汉军作恶多端,战力强悍,只要能消灭了他们就是付出再大的代价也是值得的。
阿那穹奇招过身边的一名万骑长,“羌渠,给你三支千人队,把汉狗的方阵给我撕开。让当先的勇士们注意雪地上的铁蒺藜,不要怕战马受伤,直接用马趟,尽量减少人的伤亡。突入进去,给我一个不留!”
重重的点了点头,羌渠知道眼前的这一小撮汉兵有多么厉害,舔了舔嘴唇,点齐手下三支千骑队,吩咐众人如此如此这般,便缓缓驰出了胡骑本阵。
作为一名常备军万骑长,羌渠打过的仗很多。又有之前白山口与汉军厮杀的经验,知道对面汉军手段的他在出兵前,对手下人做了十足的吩咐。
“嘿,对面胡狗长记性了?不跑了,也不冲了,还拿马做肉盾?”
韩猛嘴上说的好笑,眉头实际中却皱的死死地。胡骑从三面发起了齐攻,进攻部队像是各面各有一支千骑,也各分前后两部。
前部有三四百人,马匹只快步速度向前,人影全都不见了。不是缩在了马侧,就是藏身马腹下,明显是在防备汉军的箭矢。而后部六七百骑兵,则更是慢速,战马像是在散步。
他们在等着前军用血肉给自己开辟出道路,在慢慢蓄养着马力。
“放箭——”
胡骑前军进入到二百步时,祝彪依旧下令给了劲弩兵。拖出发时充足的准备,几日鏖战下来,耗费的弓弩和弓弦虽然不少,现在汉军却依旧很充足,连同车夫一块,人手一弓或是一弩!一些使驽的战兵身边,甚至都隔着两张。
本来只是有一百人的劲弩兵,现在有二百人,其中二十一名老兵配双弩。
“嗖嗖——”一片黑乎乎的箭矢从汉军方阵中平射而出。
劲弩,射程达二百五十步远,一百五十步内具有强力杀伤。战争状态下都是在一百五十步到二百步距离间击射。但是要想箭箭射穿披挂铁甲的敌军,最好还是一百五十步时。
可祝彪不用管这个,带着杀伤力增幅属性和破甲战技的弓弩兵,只要咬到了那就必定是见血的。命中十箭中,至少五箭会要人命,三箭让人重伤,好运气的才能碰到余下两箭射在胳膊、腿上的。
可你要说是轻伤,穿了胳膊透了腿的,也轻不到哪去。只是相对胸背中箭的而言罢了。
羌渠忽然看到一片黑乎乎的箭矢从对方阵中射出,他只来得及喊一声“小心……”,弩矢就像排枪一样平扫过,迎头撞进前军骑群之中。
为什么说弩兵威力强于弓兵呢?不仅因为弩兵杀伤力强,更因为平射状态下他们准头高。
羌渠虽然经历过白山口的一战,这一轮弩矢后前军状况也让他大吃一惊。就见顶在前头的三四百胡骑,如被平推了一把似的,最前两列齐齐的都倒下了,伤亡十分惨重。一阵凌乱凄厉的人吼马嘶之下,仅仅这第一波劲弩,三面胡骑就损失了接近百骑之多。
一面划三十骑,近十分之一的军力了。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