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云鹤出身会稽贺氏,本名贺蕴章,乃江南世居大族,又是这一代嫡长孙,自小敏而好学、克己守礼,十七岁便考中举人,在这一辈世家大族之中,一直都是良婿之选,这一点他从不妄自菲薄。
然而他万万没想到,他第一次心动的女子,居然……意识到这个可能,他不由心情复杂,复杂中还夹杂着一些说不出的滋味,这是他长这么大第一次尝到挫败感,然而,感觉……并不坏,反而更让他感到新鲜可喜,越发觉得卢桢品性上佳,难能可贵。
卢父在房间内给张顺和戚阳朔推背。
卢母带着卢大嫂、小桃去厨房里做饼,卢桢无事便回了房间。
卢桢已经很久没洗过澡了,身上着实难受,见此时房间没人,她也不洗澡,而是将衣服脱了,弄了半盆水擦澡。
水是空间的,空间四个热水瓶里都装满了热水,空间是静止的,热水放进去是什么温度,拿出来还是什么温度。
自己擦过澡,换了内衣和保暖内衣。
自从铜津城离开,她就再没洗过头,她头发不爱出油,可这么久没洗头,她的头皮也开始痒了,怕又染上虱子,她实在忍不住,在房间悄悄将头发给洗了。
洗完头,戴上干发帽,无事可做,头发湿着不便出去,卢桢便站在窗口那里往外喊:“芙蓉,帮我把宝丫抱过来!”
卢芙蓉比张云朗大不了两岁,却懂事的早,在厨房和卢母一起做干粮。
卢父的原身和卢有福早已分家了,卢家九口人,加上戚阳朔十个人,十张嘴,要做的干粮非常多,卢有福家四个人,不可能都跟着卢父家吃,肯定得自备干粮。
但卢有福家好的是,总能蹭到大伯家的伙食。
此时卢芙蓉就端着面盆在厨房里跟卢母一起做饼。
听到卢桢的叫声,卢芙蓉放下面盆,手上全是面,只好朝外面喊:“桢桢姐,等一下,我手上都是面粉。”
贺蕴章一直站在房间的窗口处,闻言走出来,对卢芙蓉道:“给我吧。”
卢芙蓉愣了一下,有些羞涩地低下头。
厨房光线昏暗,贺蕴章也没注意到卢芙蓉神色,伸手就将宝丫抱了起来。
卢桢初来这里时,宝丫瘦的就跟个火柴棍似的,头大身子细,身上排骨和背上蝴蝶骨都凸出来了,一根一根,经过卢桢这三个多月的奶粉、馒头喂养,小家伙虽然还是瘦,但身上已经逐渐有了肉,小脸粉嘟嘟的。
卢桢这个身体和刘志轩都是出众的相貌,宝丫完全照着两人优点长,尤其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又大又圆。
宝丫很乖,贺蕴章抱她,也不见她挣扎,却也不亲近。
等贺蕴章将她抱着敲开卢桢的房门,宝丫看到卢桢的第一时间,身体就整个倾斜,张开双手往卢桢身上扑,被卢桢抱到怀里后,紧紧抱着她脖子不松手,小脸安静的靠在卢桢的肩窝里。
看到贺蕴章,卢桢十分意外,但还是道谢道:“谢谢。”
贺蕴章看到卢桢头上包裹着一个桃红色物体,怪异又可爱,桃红色发帽衬的她貌若桃李。
他很快反应过来,“洗头了?”
卢桢连忙朝他在嘴巴竖了个食指:“嘘~”
在这个干旱缺水的时候,她拿水洗头擦澡,简直暴殄天物。
却不知为何,如此浪费水的事情,在卢桢做来,贺蕴章居然接受度十分良好,甚至因为被他发现了她的秘密,和她有了共同的小秘密而心情愉悦了起来。
他眼里泄出笑意,也压低了声音:“我不说。”他唇角蕴着笑意道:“今晚熬煮老虎肉,必会废不少水,明天还得去虎沟泉取水,你尽可洗头,有水的。”
记嗓音低沉清越。
卢桢做出‘嘘’的动作时,身体不自觉的微微前倾,头上洗发水的香味因为省水,冲洗的并不像平时那么彻底,头上还散着淡淡清香,贺蕴章近乎着迷地看着她秀美的面庞。
连他自己都想不到,自己有一天会喜欢上一个商户人家出身的小寡妇,若是之前有人跟他说,你以后会喜欢一个商户人家出身的小寡妇,他一定会认为那人得了失心疯。
他对自己的认知一直非常清晰,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这么多年来,他从未彷徨,从未懈怠。
卢桢是他近十九年人生中唯一的意外。
卢桢朝他笑着点了下头,就抱着宝丫关上门,留贺蕴章一个人在门外。
站在卢桢房门外的贺蕴章只觉得胸腔里的心脏跳动的厉害,砰砰砰砰,像是要从胸口跳出来似的,让他打从心底透出一股说不出欢快的愉悦。
他自小就活的清醒,十分自律,此时却完全放纵了这样欢愉的心情。
因为他知道,到了江南,他就再不会有这样的心情,这样的状态,也只有在此时此刻,他才能完全放松自己,放纵自己。
他会娶一个和他门户相当的妻子,给妻子应有的尊重和体面,后宅的事情他会完全交给他的发妻。
这样想着,他清醒的同时,心头难以言喻的沉闷压抑,难以开怀。
这天晚上,注定是个不眠夜。
妇人们忙着做干粮,男人们忙着剃老虎肉,女人们忙着把肉切成薄片,切完后,还得放在锅里熬煮。
老虎肉实在太老太干了,为了能让肉质显得嫩一些,卢父还往肉片里面加了生粉搅拌,切了老姜大蒜,倒了不少料酒。
到了夜里十点多,所有的肉都切完剃完了,男人们累了一天,都先去睡了,剩下女人们还在热火朝天的处理着老虎肉。
次日一早,男人们又起来出发,去虎沟泉取水。
这日去的人更多,虎沟泉的老虎被除的消息,迅速席卷了整个五里镇和五里镇附近的村子,几乎家家户户都出了人,挑着水桶,腰里插着柴刀、锄头、菜刀,去虎沟泉挑水。
老人、女人、青壮,又出现了之前所有人赶往灵宝山挑水时的景象。
人多,安全相对来说也高了许多,卢父这日就没再跟去,率领车队取水的事情交给了昨日受伤较轻的李大喜、戚阳朔,贺蕴章也跟着去了。
他兄弟俩已经取够了水,本不需要再去,可见到昨日卢桢偷偷摸摸洗头的模样,他就是想再去为她取水,让她可以不必遮掩,尽情取用。
许是去的人太多了,加上昨日他们斗虎的威慑,导致周围动物白日里都避着他们,这日取水比昨日要安全的多。
孩子们也起得早,他们早起完全是为了看卢桢木桶里的那一木桶的老鼠。
看到那一木桶老鼠,孩子发出‘哇~’一声惊叹,然后仰起天真的小脸问卢桢:“桢桢姐,这些老鼠能吃吗?”
老鼠和田鼠是有区别的,田鼠躲在岩石、倒木、树根下生活,可以吃;而老鼠的生活环境却是厕所、厨房等病菌非常多的地方生存,他们的脚、皮毛、胃里都携带了大量的病菌和病毒。
像大名鼎鼎谈之色变的鼠疫,便是通过老鼠和动物身上的跳蚤传播。
理论上老鼠肉也可以吃,但她其实并不太能分辨田鼠和老鼠的区别。
她想了一会儿说:“还是不要吃了吧?不是有老虎肉了吗?”
经过一夜熬煮,老虎肉都已经被煮熟了。
怕老虎肉有毒不能吃,他们都没舍得放盐,用水熬煮了非常久,煮好后,在孩子们期待的目光中,他们夹了一片被熬煮了数个时辰的老虎肉,扔到装了许多老鼠的木桶里。
记
孩子们都围在木桶边,看着木桶里的老鼠吃老虎肉。
“它们没死,老虎肉是不是可以吃了?”孩子们看着老鼠刚把老虎肉吃下去,就迫不及待的去问大人。
“哪有那么快?还得再等等呢,等你们爹回来,就知道老虎肉能不能吃了!”
对于煮熟的毒老虎肉,还是很多人不敢吃,扔不舍得扔,吃又不敢吃。
男人们比昨天回来的要早一些,天黑之前就赶回来了。
回来第一件事就问众人:“老虎肉你们吃了吗?”
“没吃,等你们回来吃呢。”
汉子们也不敢吃,“不是说逮了老鼠吗?喂老鼠吃了吗?”
孩子们都兴奋的不行:“老鼠吃了,老鼠没死!”
“要是有猫狗就好了,喂几块给猫狗吃就知道能不能吃了。”
他们对老鼠还是不够信任,总觉得得猫狗吃过,猫狗吃了没事,他们才敢吃。
也有个性鲁莽的人道:“你们不敢吃,我来吃!卢叔不是说了吗?嘴里有破皮,胃不好的人不能吃,我嘴里没破皮,胃好着呢,老虎肉呢?给我端来,我来吃!”
一路行来,除了两次蛇羹、兔肉、山鸡肉,他们每顿都是糠饼,吃的嘴巴都快淡出鸟了,早就馋肉馋的不行,现在听卢父说,中了蛇毒的肉,只要经过高温加热过,就没毒了,早就馋的不行,想吃了。
他们对卢父都有一种盲目的信任。
一个人吃了后,后面人胆子也渐渐大了起来,自认自己嘴里没有任何破皮,胃也没有任何毛病的人,都抱起碗吃起了老虎肉,喝起了肉汤。
老虎肉外面裹了一层淡淡的生粉后,已经没那么干老,只是味道微微泛酸,但总比糠饼来的美味百倍。
就是这有毒的老虎肉,他们都不舍得吃的太多,捞出来后,装在一个大澡桶里,用盖子盖起来,存着路上吃。
若不是卢父严厉阻止,就是卢桢抓的那一木桶的老鼠肉,他们都想炖了吃了。
老鼠肉他们虽没吃,但卢桢制作的跷跷板木桶捕鼠器却被留了下来,尤其是听卢父说,野外的田鼠是可以吃的后,夜里宿在野外时,总把木桶捕鼠器拿出来,每天都能捕到不少田鼠。
如此走了十天左右,终于到达入关后的第三座城――鹿城。
鹿城坐落在豫西的东南面,东临秦岭,南接九派,衔豫接楚,南北交汇,到了鹿城,算是一只脚踏进南方了。
照道理说,他们一只脚踏入南方,气温应该随着他们一步步南迁,不说暖和些,也不该继续冷下去才是,可事实和他们预估的完全不一样,原本就寒冷的天气,随着寒冬来临,不仅没有缓和,反而越发冷了。威信里搜索公众号:qmfkxs,关注后有你想看的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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