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章字数:3333 最新更新时间:2014-09-20 12:00:00.0]
陈正正对那身份有些怪异的亲兵校尉好奇不已呢,突然听见钱忠义叫他,一时没愣住,呆呆地坐在位置上不知所措,直到刘山虎暗暗地用脚踢了他小腿一下,他才反应过神来赶紧起身走到中间鞠躬作揖道:“下官龙里县代理县丞陈正拜见指挥使大人。”
钱忠义轻轻地左右晃脑打量了下陈正后突然板下脸,语气严肃地质问道:“你就是那个陈正吗?听闻你竟然私自绑架朝廷命官捆绑于城楼帅旗之下致其丧命,损我朝廷威严,说你是乱成贼子实不为过,你可知罪啊?”
陈正听完脑袋轰得一懵,心想这都指挥使大人也太搞笑了吧?鞑靼都已经退兵了,他却放着太原府里的太子不管,竟然赶来前线指挥,召集前线诸将议事说了半天也没什么实质性内容,难不成他来这就是为了问罪于我?他假装镇静作揖再拜道:“县丞张成明胆小鼠辈,贪生怕死,竟弃城于危难而不顾,躲在家中苟且偷生,朝廷视他为命官,他却辜负了朝廷的嘱托,此等自私自利的小人,人人得而诛之,下官何罪之有?”
钱忠义听了一笑道:“来的路上就听闻龙里县出了个不怕死的书生,全是因为他龙里县才得以保全,我开始还不相信,今日见你,确实是有几分胆色,不错,不错,一会儿散会后,你且去左帐中等我,我有话要跟你说。”
座下诸将听钱忠义要单独接见陈正,个个唏嘘不已,一个还未入流的小小代理县丞竟然有幸被堂堂的从二品大员接待,这是何等的荣耀?这又要代表什么?若是被都指挥使看中,直接大手一挥将其纳在自己的幕府中做一个参军,虽然是私人幕僚没有品轶,但一府守备见了也要礼让三分啊!而且他若想做官,都指挥使随随便便一推荐,做个五品官太容易了。
见陈正有这特殊待遇后,最恐惧的莫过是朱啸天了。自己昨日才与他结下私仇,而且还放言说要他好看,现在人家很可能要平步青云,压在自己的头上,待等他得势之后,岂能放过自己?想到这,朱啸天就不寒而栗,心跳得像是蹦乱的小鹿,眼神慌张地看着陈正,豆大的汗滴从狭窄的脑门上一颗一颗的渗出。
陈正舒了口气,心想敢情这都指挥使是在测试自己胆量呢,幸好自己刚才假装镇静,不过他为什么要我去左帐等他?他有何事不能在堂下跟诸将商讨,却要独自找我这个最末流的代理县丞商谈?陈正被钱忠义搞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一头雾水地坐回位置上。
不久后钱忠义宣布散会,不过诸将并没有各自回营,因为中午钱忠义要在行辕里摆下宴席奖率诸军,此时他要诸将陪同他到行辕周围巡视。陈正跟在诸将后面刚要走,身后一士兵上前提醒他说刚才都指挥使说了,散会后直接去左帐中等他。
陈正心中好奇这钱忠义为什么要他先去左帐,难道跟他巡视完四周后一起去不行吗?不过既然人家这样安排,陈正也只好这样执行。他困惑地来到左帐中,见刚才钱忠义身后的那个亲兵校尉竟然也在左帐里,心里顿时更加犯疑了。
“这亲兵校尉真可疑,刚才在帐内他寸步不离左右地站在都指挥使身后,这会儿都指挥使出帐了,他反而不去跟着,来这帐中做什么事?”不过虽然这样想,陈正依然恭敬地向他作揖行礼。
亲兵校尉见陈正向他行礼,不禁笑了声说:“陈县丞何故向卑职行礼啊?卑职只是个未入流的校尉,而陈大人可是正八品的县丞,大人这样做,可坏了礼数啊!”
陈正听闻,心中暗暗好笑,思忖道:这亲兵校尉长得像书生,怎么这心思也像书生般酸腐,一点军人的豪气都没有,连这点屁大的小事也在意呢?他也笑了声回答道:“将军误解了,本官向将军行的礼不是官场上的礼,而是行的主客之礼。这帐中只有你我二人,你为主,我为客,客人向主人行礼,何曾坏了礼数啊?”
亲兵校尉听后莞尔一笑道:“陈县丞果然能言善辩,这一路来满耳都是关于陈县丞的英雄事迹,现在看来,果然名不虚传。”二人又相互恭维了几句,只见那亲兵校尉叹了口气道:“可恨那鞑靼贼寇,年年侵犯我朝境地,边疆百姓多有遭殃,朝廷却只能坐以待毙。陈县丞,依你之见,如何才能解除北患,保边疆百姓太平?”
陈正听这亲兵校尉跟他讨论这么敏感性的政治问题,警觉地托辞道:“此乃朝廷要事,非我等小辈私下异议。”
亲兵校尉一摆手不以为然道:“此话差矣,天下兴亡,匹夫有责,要是我,我就建议朝廷发三路大军征讨鞑靼,东路二十万走直隶,中路三十万走山西,西路二十万走河套,三军并行,一鼓作气,彻底消灭鞑靼,肃清草原,北患必除,百姓必宁。”
陈正见这亲兵校尉自己提出观点了,于是也没了顾虑,他并不赞同这亲兵校尉穷兵黩武的策略,但他没有马上否决,而是点点头说:“将军意气风发,此三路军并举,的确是撼动山河,震惊草原。”说到这,陈正话锋一转道:“然而将军可有想过,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若出动七十万大军,这粮草得筹备多少?三军千里奔袭草原,补给线拉长,这无尽粮草又该如何押运?”
亲兵校尉见陈正反对他的意见,所有所思地点点头问道:“那依大人之意,朝廷该如何对打北患问题呢?”
陈正生活的地方深受鞑靼祸害,他又是个有思想的人,怎么会没有想过如何解决鞑靼问题呢?此时见亲兵校尉问他,他翻出自己藏在心中的策略毫不保留地答道:“解除北患非一朝一夕之功,朝廷切不可毕其功于一役,而是要徐徐图之,否则不但不能解除北患,却要加重百姓负担,滋生民变。想当年,汉武帝穷兵黩武讨伐匈奴,北患虽除,却耗尽文景之治积蓄下来的财力物力。再如我朝成祖皇帝,五伐鞑靼,将士出征数百万,战死沙场不计其数,可到头来仍然没能完成大计。所以要想消灭鞑靼,武力征讨必不可少,但最重要的还是要靠政治谋略。”
亲兵校尉听得津津有味,听陈正说要用政治谋略,他不禁两眼一亮问道:“哦?陈县丞不妨说说到底用什么政治谋略才能解除北患?”
陈正不慌不忙地细语道:“向来解除北患,武力征伐跟政治怀柔都是两者并行缺一不可的。朝廷首先要做的便是改革弊政,扶持农耕,促进工商,慢慢积蓄国力。与此同时,对鞑靼进行政治投机,如今鞑靼散沙一盘,各自为战,朝廷若此时征讨鞑靼,必然使他们摒弃前嫌拎成一股一致对抗我军。既然如此,朝廷倒不如欲擒故纵,让他们去打去闹,并且暗暗扶持弱者对抗强者,让他们互相残杀不得安宁。待国内,百姓再无冻死骨,天下再无饥饿夫,南钱粮,北兵壮,朝廷振臂一呼,犯我梁威者虽远必诛,发百万雄师席卷草原如秋风落叶,讨鞑靼贼寇落败如丧家之犬。再到那时,学汉武帝待匈奴,唐太宗待突厥,拉拢同化,迁徙教化,使鞑靼人与我汉人无异,北患何愁不除?”
“好一个犯我梁威者虽远必诛。”亲兵校尉听完后激动得一击拳,一副情绪高涨的样子呼道:“此语听起来,可比那霍去病的犯我强汉者虽远必诛气势如虹得多了,哈哈,陈县丞说得果然叫人热血澎湃,醍醐灌顶啊!我想得太简单,只觉得大军压进必能马到成功,可现在想来,的确幼稚。若是仅靠武力征服,我朝成祖皇帝出兵数百万,五伐鞑靼已经将诉诸武力发挥到极致了,成祖皇帝尚不能完成,我这所谓的三路军又如何能完成呢?还是陈县丞的思路实际可行啊!”
陈正见亲兵校尉恭维自己,当然要谦虚一番。二人又闲聊了几句,通过对这亲兵校尉的言行和举止投足的观察,陈正觉得这亲兵校尉应该不简单,他暗想,难不成这亲兵校尉是都指挥使的儿子?不过既然是他儿子,干嘛要伪装成亲兵侍卫在他身边,老子带着儿子出门那还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无须遮掩啊!
不一会儿,钱忠义进来了,陈正赶紧作揖行礼。他想既然这都指挥使私自接待自己,想必定是要有什么要事跟自己商讨,谁知这钱忠义跟他打了几句客套的官话,说他表现英勇,智勇双全,有勇有谋,他已经替陈正上表请功,过不了多久朝廷的表彰和任命就要下来,不久他就能正式入仕为官云云,然后就叫陈正出去了,直搞得陈正哭笑不得,就这屁大点的事儿,刚才在堂上说不就得了?犯得着躲在这左帐中私下告诉我?。
中午宴席间,因为被钱文忠私下接见的原因,不少将领都上前敬陈正的酒,直把他灌得面色血红,头胀脑热,脚下都有些飘飘然。席罢,他和刘山虎回到了县里继续处理公务直到傍晚时分。回家的路上他想起楚世杰今天火化,心想不如先去楚家看看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虽然古人崇尚土葬,但是要将一具尸体从龙里县运到杭州,可想而知这有多难,所以只好将楚世杰火化,带其骨灰回杭州老家祖坟安葬。
楚若云处理完火葬的事后就一直心事重重地坐在窗台边,她目不转睛地看着那面跟敬儒书院相接的院墙,心里暗暗思忖陈正为何还不来。突然,她的余光瞄见了正从大门过来的陈正,不禁两抹红晕悄悄地侵染了她冷艳了一天的脸颊,两枚情深的酒窝冉冉隐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