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巴汉水。
一座巍巍秦岭,阻隔几重山水。
在刘邦决意死守西城的同时,秦神武侯李原迅速的从关中郡、三川郡一带抽调兵卒,从陈仓道进入汉中腹地。
驻守于大河以北的大将韩信也接到李原的号令,在将留守部队指挥权交给蒋渝之后,率亲兵急从驰道一路向西奔赴汉中前线。
除了韩信之外,接到李原命令的还有驻防蓝田关的冯宣,不过,他用不着千里奔袭到汉中去,李原的命令是让冯宣率本部人马从褒斜道直接进攻,牵制汉军一部。
三月上旬,李原、韩信率领二万余精卒沿着汉水一路东下,秦军旌旗所到之处,各县、亭望风而降。
秦岭高耸山脉阻挡住了北方寒流,汉中郡一带春暖花开,山野里一派生机盈然的景象,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生活在这里的山民却是衣不蔽体、食不裹腹,其生活质量莫说与关中相比,就是关东战乱频频的地方也要比这里好的多。
“这便是刘邦治下的汉国,怎么会是如此景象?”
李原率军一路东进,心中不觉疑惑,刘邦这位历史上的大汉高祖不管怎么去评判,都还算得上是一个英雄人物,汉初的休养生息政策也是在他手里制订的,而现在瞧汉中百姓的状况,却很显然,刘邦的赋税征收得过高了。
时局变迁,让人莫测难辩。仅在一年之前,当汉王刘邦率领着他的西征楚军从武关扣关而入时,这里的百姓也如今天欢迎秦军一般,期盼着受苦受难的日子能够快快过去,期盼着能够和关中百姓一样,过上安宁平和的新生活。
民心所向。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眺望滔滔汉水奔腾东流,李原不禁感慨万千,刘邦在汉中和巴、蜀的统治仅仅一年,从夹道相迎到离心背德,寓意不言自明,这次攻略汉中,秦国要是不能吸取刘邦的教训,在不久的将来,今天刘邦的结局就是见证。
秦新历三年,三月二十七日。
秦军进抵西城外,大军扎营埋锅造饭,整肃攻城器械,作强攻城池的准备。秦、汉这两个老对手,又一次站在了对立面上,这一次,情形倏转,秦军属于进攻一方,汉军则成了被进攻的一方。
西城(此为汉国的称呼,秦国称为金州,为叙事方便以后统称为西城)。
今属安康地区,位于汉中郡的西南部,北倚秦岭,南屏大巴山,汉水从中间穿行而过,就地势来看属于南北两侧高,中间底的河谷盆地,秦军由西向东进攻,要想占领汉中郡的东部,就必须拿下西城这座郡城。
天下霸者。
唯武一途。
在屡屡使用计谋,以弱胜强,以少胜多之后,李原终于有了堂堂正正击败对手的实力,这一次秦、汉双方的兵力对比为二万对七千人,不想动摇南郡大好局面的刘邦,拼尽全力收拢了七千汉卒固守。
次日。
秦军中军帐篷,军前议事正在进行。
相比以往李原居中,众将围拢在沙盘前的做法,这次,李原将攻城的指挥权交到了韩信手里,而自己则主要担负起了统筹汉中秦军的工作来。
“李侯,西城的护城河引汉水而灌,中央河深处可没过二人头顶,用布袋填土铺壕难度极大,不如伐巨木作桥,引为通行之便。”担当秦军先登的校尉冯宣神情激动,大声谏言道。
第一次领受攻坚的任务,敌方就是首入咸阳的反秦诸侯汉王刘邦,面对如此强劲的对手,冯宣年轻的心里只觉得热血沸腾。
“伐木为桥,到是可行。不过,还需要考虑敌若从城头施放火箭,或燃热油而下,木桥被点燃,则我军将陷进难两难境地。”韩信一边说着,一边俯身察看西城附近的沙盘地形。
造物弄人。
本有意投奔刘邦这位汉王的韩信,现在成为了秦军的大将,面对李原几乎无条件保留的信任,韩信心中一阵悸动。
这一次,他要拿出所有的本领来,让所有小瞧的人都看看,他韩信是铮铮的男儿,而不是胯下的匹夫。
“将军有何良策,且细说来?”李原笑了笑,问道。韩信既然这么一说,那就一定想到了对策,现在李原要做的,就是摆出倾听的样子。
“李侯,诸位,若要让木桥不燃,可伐巨木浸于汉水中,以湿木架于护城河上,如此,则敌纵有火箭,也不能奈我何?”韩信继续道。
“韩将军,末将有一疑问。此番攻城,我军兵力三倍于敌,此为强攻之数,万一要是久攻不下,当何如哉?”王尚想了想,发问道。
“王将军说的是,我军攻城兵力确实与敌差距不是太多,不过西城城池依水而建,西面城墙宽约一里,其中有数个地方可以选择强攻登城,如此一来,我军完全可以依靠兵力上的优势,数点强攻,从而分散敌之注意力,实现我强取城池的战略构想。”韩信胸有成竹的昂然作答。
韩信与王尚的这一番战前争执,是这次汉中之战中秦军将领之间的讨论具体战术的一种形式,李原难得的能够作为居中的仲裁者来判断谁的意见更加的可信,让他欣喜的不仅仅是韩信的多谋,还有王尚的不甘示弱。
韩信只有一个,而王尚却可能培养许多个。这就是李原一点一滴锻炼秦军中的年轻将校的原因所在。
在未来,秦军的对手不再仅仅是刘邦、项羽或者其他的诸侯,在几年之后,冒顿的匈奴铁骑会再次南下,在岭南,滞留在南越的几十万原秦军将卒在赵佗的号令下,不知是否会与秦军刀兵相向——。
晨曦初上。
早早的吃了早饭的秦军将卒开始整军备战,一架架云梯被整齐的摆放在营寨门口,士兵手中锃亮的刀剑闪烁着寒芒,似乎在预示着一场血战即将开始。
“咚,咚,咚——!”
战鼓阵阵,在一阵又一阵急促的鼓点催促下,一队又一队秦军将卒扛着从汉水里面捞出的湿木,十余人肩扛拖拉,开始向西城的护城河畔前进。
“呦喝,呦喝!”
在湿木的重力压迫下,秦军士卒脸上神情恐怖,额上青筋彰显,在他们的旁边,一队队负责掩护的甲兵正举起木盾,冲着城垣方向高高举起,以此来遮挡汉军仰射落下的箭矢。
“大秦,大秦!”
“战,战战!”
指挥第一方阵的秦军军侯声嘶力竭的叫喊着,比普通士兵要高一点的板帽,在阳光下闪动了异样的光亮,这让他们迅速的成为了汉军箭手的打击目标。
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
刘军射手在大将曹参等人的指挥下,以一支支利箭压迫着秦军的前进,这是一场大战之前的远距离接触战,秦军在付出了四、五百人伤亡的代价后,终于成功的将五段湿木横架于护城河上。
“呜,呜,呜!”在看到负责铺路的辅兵部队取得进展后,韩信即下令吹响了全军猛攻城垣的战斗号角。
与此同时,感受到秦军越来越迫近压力的汉军大将曹参也是连连向城中发出救援急令,希望预备部队尽快到齐,准备与秦军决一死战。
李仲翔将身影隐匿在一个步兵的木盾阴影里,一支黄杨大弓在手,左手搭弦处,一枝利箭正引弓待发,寻找了城垣上合适的目标。
从下往上仰望前阵,秦军的先登战卒已经越过护城河,一队队云梯斜靠上城墙,骁勇的关中悍卒一手持剑,一手攀住云梯的一侧,开始冒着矢石向上攀爬,在这一过程中,位于最前列的先登战卒是承受对方的打击最大。
“喝!”
甘勇大喝一声,用力的一侧身,避过了上头砸落的一段滚木,随后未等城垣上反应过来,他即猛的向上连着好几步,脑袋的位置正好与城垣上的垛口齐平,这是五队云梯中最接近先登上城的一支。
甘勇的大名,与小名六郎要强了许多,这个名字也让甘六郎非常的喜欢,不仅仅是因为勇字代表着凶悍与勇猛,而且还因为它是韩信的取名。
李仲翔已经连续的射出七箭,每一箭都让一名冒头的汉军军官饮恨战场,在观察了战场变化之后,他开始有重点的照顾甘勇这架云梯的正面。
方才,甘勇能够顺利的连续上攀,除了他自己的骁勇外,还应该将功劳记到李仲翔的头上,正是他一次次的精准神射,让汉军将校迟疑着不敢在城垛口露出头来,而只能盲目的将滚木等重物胡乱扔下。
“登城!”
在远远的看见甘勇身躯出现在城垣上时,韩信禁不住呐喊起来,虽然相隔了很远,但甘勇的身影韩信还是能够认得出来,自己的部下在第一战中就有如此表现,这让韩信心花怒放,激动不已。
甘勇一跃而上,双脚刚刚踏足西城城头,就觉得左右两面各有一道劲风扑面而来,这是回悟过来的汉军将卒在拼命反击。
“必须守住城垣这一角,只需要一刻!”甘勇大叫着踏步朝一侧紧靠了过去,同时将青铜重剑狠狠的扎入惊惶失措的汉卒身体里。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