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说八道!”
汪精卫可能要叛变了。秦卫的一句话让蒋介石绷不住直接从座位上就蹦了起来,不过他马上就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将激动地有些微微发抖的手按住桌面,又死死地盯向了秦卫。当然,他也没有忘记顺便给戴笠一个眼神,却发现这个一直以来不管遇到什么事情都面不改色的心腹也正直勾勾地看着秦卫,脸上也布满了震惊之色。
“是不是胡说八道,你们最好还是先验证一再说。”秦卫耸了耸肩,“汪精卫,又名汪兆鸣,字季新,早年积极投身革命,曾谋刺清摄政王载沣,可惜因谋刺不成被捕,本当按律判处死刑,后来却被判处终身监禁。武昌起义后,清廷被迫释放政治犯,汪也获释。其在狱中写有诗一首:‘慷慨歌燕市,从容做楚囚;引刀成一快,不负少年头’。这首诗传唱一时,成为不少革命者的座右铭,但……”
“这些不用你说,我们都知道。我只想问你,你从哪儿知道汪季新想要叛变的?你又有什么证据?你知不知道,他汪季新是什么身份?”蒋介石厉声打断了秦卫的陈述,森然问道。
“您也不用吓我。”秦卫漫不在乎地再次耸了耸肩,“如果没有九成以上的把握,我不可能把这件事透露出来。至于汪精卫,您不觉得自从他刺杀载沣死里逃生,幸获自由之后,就有了一种绝处逢生之后,珍惜第二次生命,害怕得而复失,从而恋生怕死的性格情绪?”
“校长,汪兆鸣一向主张与日媾和,如果日本人真的打算从他那里打开突破口的话,他未必……”
“胡说八道。”蒋介石再次厉声打断了戴笠的插言,“汪季新堂堂国民政府副主席,是我党的元老,英雄,总理遗嘱的执笔人,我相信他惧怕日本,会有跟日本媾和之念,但我绝不相信他会叛变。”
“那他如果叛变了呢?”秦卫问道。
“那肯定就是有人造谣。”蒋介石阴森森地目光又扫视了他几次,“秦先生,你不要以为拿出所谓的几吨黄金就可以随便诬陷我党的最高领导人,如果你再胡言乱语,我让人立即把你抓起来。”
“行,您是头儿,您说了算。”秦卫笑笑,“不过我还想说一句,汪精卫这个人,不值得您那么信任……而且如果可以的话,您最好去查一查高宗武和梅思平,真的,这两个人很有料的,听说他们这几月跟今井武夫、犬养健似乎联系的不少。”
“今井武夫?”
“你知道?”蒋介石看了戴笠一眼,问道。
“今井武夫,1935年任日本驻华大使馆助理武官,后任日本参谋本部中国班班长、中国课课长,积极从事侵华活动,奔走于南京、上海、香港、东京等地。‘七·七事变’爆发后,主张不扩大,就地解决,竭力促成签订停战协定。一直在参加策划建立沦陷地区伪政权和对我政府官员的诱降活动。现任日本中国派遣军第二课课长兼第四课课长、报道部部长。……犬养健则是日本前首相犬养毅的第三个儿子,入政界之后,先后当选众议院议员11次,1932年任犬养内阁秘书官,五·一五事件,犬养毅被暗杀后,继承其父的政治遗产,现任近卫内阁递信省参事官。目前也是在中国,因其父犬养毅与先总理交情深厚,曾大力资助我党革命,推翻北洋政府,所以目前借着其家族和我党的深厚关系,也在进行着对党国各级人员的诱降活动。”戴笠解释道。
“知道了。你们出去。”
蒋介石脸上的寒意更重了。他当然知道犬养毅是谁,号称“鬼狐”的日本前首相,老谋深算,结果却被一群日本低级军官闯进官邸给宰了……不过他虽然对犬养毅对军队的控制力嗤之以鼻,却不能不认真考虑那老家伙的影响。就像戴笠说的,犬养毅活着的时候,号称是孙中山的亲密朋友,多次帮助国民党走出困境,还做出了一副希望中日友好,共同发展,共同繁荣的样子,对国民党的影响力极大。如今这老家伙虽然完蛋了,但犬养健借助他留下来的关系,未必不能影响党内的一些人。尤其是这些年来,他蒋某人大权独揽,许多党内元老都被打压了下去,肯定对他深怀怨愤,再加上这些人有许多都曾在日本学习生活过,犬养健能活动的范围就更大了。而除此之外,再加上日本如今兵锋正盛,那些家伙的骨头恐怕也硬不起来,再被人一游说……
“委员长,我能再说一句吗?”
老蒋不爽了,还赶人了,戴笠拉着秦卫正要出去,却不料这家伙又突然停住了脚步。
“说什么?”蒋介石瞄了他一眼,寒声问道。
“该准备在缅甸开一条路了,而且,缅甸的许多矿产极为丰富,像是金啊,铜啊,储量都很大,如果能弄一两个到手,对政府有不少好处的。此外,在川滇交界的渡口一带,铁矿储量丰富,还有不少煤矿,重庆哪个县好像也有大量的煤铁矿藏.如果用点儿力的话,回报也会很不错的。”秦卫笑眯眯地说完,又朝老蒋一挥手,“该说的都说的差不多了,委员长,Byebye了您哪!”
“……”蒋介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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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刚才不应该说那些的。”
走出蒋介石办公室,戴笠擦了擦头上的汗,突然开始埋怨起了秦卫。
“说哪些?”
“不应该说汪兆鸣的事情,要说,也应该先给我打个招呼。”
“我就是想提醒一下你们委员长,再说了,跟你说,最后你还不是得报告给他?”秦卫理也不理他,“晚说不如早说。汪精卫毕竟是你们国民政府的副主席,虽然没什么实权,可影响力在那儿放着。一旦他投敌叛变,对抗战的不利影响就太大了。”
“可如果他并没有这个心思,你告诉委员长,委员长如果让我们去查他,又让他知道了,岂不是等于逼他造反?”戴笠的声音没有丝毫变化,可他胳膊的甩动却与迈动的步子微微有些不协调起来。
“逼他造反?就他那货色,还用逼?”秦卫没有注意到戴笠的动作,他毕竟不是专业的间谍,可对汪精卫他却是“信心”十足。因为,根据顾长钧查到的准确资料,这位中国近代史上最大的汉奸将会在两个月后正式叛变……两个月,对政治活动而言,这个时间并不算长。也就是说,汪精卫应该已经迈出了正式叛变的步子,差的就只是“脚踏实地”的那一下。何况,其叛变先锋高宗武、梅思平等人按照时间表,应该已经跟日本人接触了很多次,说不定都已经签成了那什么条约,汪精卫恐怕已经回不了头了。
“你就这么有信心?”戴笠问道。
“不是我有信心,而是高宗武他们确确实实地在跟日本人接触,而且谈的就是所谓的‘议和’的事情。”秦卫叹了口气,“汪精卫跟你们委员长一向是面和心不和,当年就是各搞各的,好不容易‘宁汉合流’,他却又被压了十几二十年,你觉得他甘心吗?他可是文人,文人呢,一向又瞧不起武夫……”
“可那毕竟是叛变,是当汉奸!”
“全看各人怎么理解,怎么说而己。何况汪精卫是文人,他肯定懂得一句话。”
“什么话?”
“历史,是由胜利者书写的。”秦卫冷冷一笑,“现在看来,日本人不就是那个‘胜利者’吗?”
“那你觉得日本人会嬴吗?”戴笠突然问道。
“自打他们对中国进行全面侵略以来,就已经输定了。”秦卫冷冷一笑,“现在剩下的问题就只是一个:他们最终会被我们打败,还是被美国人打败,如此而己!”
“美国人?”戴笠一愣,“美国人会参战?他们现在可是中立国。”
“罗斯福一心想要建立‘英语霸权’,所以,即便现在美国国内主张中立,他也肯定会想办法把美国拖进战场。而且美国是一个大资本家说了算的国度,这些人为了更大的利益,为了在全世界攫取金钱,必然也会在最后拥护罗斯福的主张……何况,就算美国人一直憋着忍着,其他国家也不会让他们在旁边干看着的。那可是世界第一的工业强国,人口也不算少,犹如一头猛虎在卧。亚洲已经开战,欧洲大战也是在即,让美国人坐山观虎斗,这绝不是任何一个成熟的政治家愿意看到的。所以,就算美国人不乐意,别的国家也会把他拖进来……而以美国的地理位置,一旦开打,就必然是两线开战。日本人的海上实力不是很强吗?所以,它跟美国绝对是注定的敌人……”
“听你说着,我的信心似乎也强了不少。可惜,你说的欧洲大战怎么看也是遥遥无期。”戴笠道。
“不远了。顶多一两年,小胡子应该就忍不住了。”
“小胡子?”
“就是希特勒。”
……
“雨农兄。”
秦卫和戴笠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边聊边走,随着距离蒋介石办公室越来越远,戴笠原本不怎么协调的动作也渐渐的恢复了自然,而就在两人即将走出大楼的时候,一个两鬓有些斑白的中年人迎面走了过来,一看到戴笠,就微笑着招了招手。而看到来人,戴笠平时一直板着的死人脸居然也绽出了一丝笑容:
“祖燕老弟。”
“雨农兄这是要走?”
“是啊,军情紧急,事务繁忙啊。”
“那我就不耽误你了,慢走。”
“好说。”
……
“这谁啊?你们俩笑的好假。”
很短暂的见面,看着那个“勤士兄”离开,秦卫又对着戴笠笑问道。他还是头一次看到戴笠面带笑容地跟谁说过话呢。不过就像他自己说的,这俩人之间笑得真是很假,假到连他这个菜鸟都能分辩得一清二楚。
“他是你上司,你居然不知道?”戴笠白了他一眼,问道。
“我上司?”
“你不是重大教授吗?他是教育部长。”
“什么?”秦卫一怔,“教育部长?教育部长跑这儿?这儿可是武汉,是战区!”
“他是陈立夫!”
“……”
“看来委员长对你刚才的话还是听进去了一点儿,”戴笠盯着陈立夫渐去渐远的背影,“陈祖燕过来,恐怕就是冲着汪兆鸣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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