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顿饭吃下来,君未染很难过。
她统共欠了自家娘亲两万三千五百八十六两银子,欠哥哥君子衿一千九百四十一两,欠君未殇两千四百六十五两,还欠了二姐十两。
至于为什么欠这么多,她表示自己也不知道,只知道亲人们的笑容很和善,行为很积极,动作很迅捷,她又极其喜爱肉类,喜欢火锅到了无法自拔的地步。
吃完这一顿之后,她就抱着双膝默默的一个人蹲在了墙角,满脸绝望。
这对于平日里多花一个铜板都心痛到无法呼吸的君未染来说,的确是一个不容小觑的打击。
她身上的气压实在是太低,整的贺兰音都不知道要怎么去安慰这位小公举了。
偏偏平日里都惯着她的一家子都跟瞧不见似的,淡定的该吃的吃,该收拾的收拾,火锅桌之上一派和谐。
临了,楚青拿着不知何时写的一个借据,抖擞了一下,在蹲在地上种蘑菇的君未染面前晃了晃,“你统共欠我们两万八千零二两黄金,按个手印吧。”
君未染登时就炸了,不敢置信的站起来要抢自家娘亲手里的借据,楚青又岂会让她得逞?不急不慌的后退一步,淡然道:“你若没有,便叫你未来夫君还。”
君未染愣住了,楚青继续道:“若他也不还,那我便将你屋子里所有值钱的东西都变卖掉,将你的私房钱也全都拿走。”
别人的钱她感受不到,自已的钱她心痛到要命,君未染哇的一声哭出声:“我没有,娘,你找夜沧冥要去吧嘤嘤嘤。”
楚青将借据收了起来,答的很干脆:“好。”
贺兰音:
怎么有一种干娘是故意的感觉?
这个疑问没有持续很久的时间,君氏一家子很快就给贺兰音解了惑,也不知道干娘是使了什么理由,手里集了一堆的借据,落款都是君未染。
当然,君未染肯定是还不起的,在面临破产的刺激下之后,夜沧冥出面,由他来将君未染欠下来的债都还了。
君未染还不起,只能以身抵债,嫁给夜沧冥。
据说干娘手里的东西可是巨款,君未染知道之后不知道哭湿了多少帕子,在要银子和要命之间徘徊了数日,直到他们回了楼兰。
这一天,是君未染出嫁的日子。
楼兰位及长河一边,神煌大陆的皇室管辖区之外,是以夜沧冥过来迎亲的时候,只是发了一张贴子意思了一下。
大哥君千墨在未染成婚的头一天带着大嫂回来了,据过路的人说这两个人在屋子里关了一天一夜,但碍着大哥的威力,没人敢去听墙角。
第二日,君未染是由大哥君千墨背着出来的,将人交到夜沧冥的手中之前,君家三兄弟一掌将旁边的树木碎成了渣渣,面色含笑的望着站在眼前的夜沧冥:“若你有负于未染,西江便是如此下场。”
贺兰音站在的不远,瞧大哥脸上的笑意怎么看怎么觉得阴森,忍不住对着站在旁边的大嫂道:“嫂子,昨儿个没有安抚好大哥?”
安月彤的脸色还有点白,闻言,幽幽的盯着贺兰音:“怎的,阿音对此事,好像很有心得?”
她视线越过贺兰音的脸,瞧向一边笑的温和的叶翾身上,眼底忽然浮起一股子的暧昧:“你俩的好事儿也该近了吧。”
贺兰音噎下喉头的血,转头无语的望向前方。
入眼之处皆是铺着打着花的红绸,抬着聘礼的队伍几乎望不到尽头,夜沧冥穿了一身绣着金龙的大红喜袍,往日里无一丝波澜的寒目逐渐化了冰,柔柔的看着盖着红盖头的君未染。
作为一国之君,夜沧冥亲自来迎接君未染,可见她在他心底的位置。
夜沧冥伸出手,难掩心中喜悦,低声道:“未染。”
君未染小身子一颤,犹豫了一会儿,将手放进他的大掌当中,夜沧冥将那一抹柔荑紧紧的握住。
君未染跟着夜沧冥走了几步,忽然停下了脚步,转过头来,垂着脑袋想了一下,松开夜沧冥的手,朝着楚青和君清宸的方向躬身行礼:“爹,娘亲,女儿走了。”
君清宸神色微动,“去吧。”
她的盖头未掀,抓着裙角的手紧的发白,缓缓的站起身,与夜沧冥并行,龙凤喜袍的衣摆交织在一起,端的是佳偶天成。
贺兰音盯着她的身影,久久未语。
叶翾揽住她的肩膀,“回南凉之后,我们便也成亲吧。”
贺兰音转过头,瞧他如画的容颜温柔了岁月,唇角忍不住勾了起来,缓缓点头:“好。”
天子大婚,西江的大臣自然都要出席,而本来作为相争的两国,夜沧冥很愉快的跟叶翾握手言和了,这消息跟长了翅膀似的,一下子飞过了天南地北,本来还蠢蠢欲动的东闽和北辰,皆收起了自己的爪牙,伏在暗自,伺机而动,当然,这都是后话。
据后来百姓的传言,那一日的宴席摆了足足近百来席,撒了一路的铜板和喜糖,过往百姓无一不为两人的婚礼欢呼。
“本殿说了,”容色有些醉态的夜玉轩坐在一条长凳上,眯着眼睛看着眼前一群虎视眈眈的人,唇角弯起一抹大大的弧度:“今儿个是皇兄大喜的日子,也是西江皇室重要的日子,为了往后西江皇室枝繁叶茂,谁也不准进去!”
“殿下,”其中一个人喝的满面红光,有些无语的望着他:“自古以来都有闹洞房的习俗,这越闹啊,皇上和娘娘的感情才会越来越好!”
他话落,立即有一群附和起来:“就是,就是!”
其中有个人打着舌头道:“殿下,今儿个你给皇上拦了酒,皇上是会记得你的好,可您以后总归会自己成亲的吧,您也不希望我们将皇上的一份加到您的头上吧,嘿嘿,殿下,结婚大喜的日子,我们可是很会闹腾的。”
“对对,”另外一个虎着脸的将领爬了过来,打了个酒嗝,眼前模糊一片,看谁都是重影,他眨了几下眼睛,嘿嘿一笑:“殿下还是莫要逞能!让我等,我等去开开眼界。”
自打将君未染接过来之后,他们连新娘子的手都没有瞧见,就被夜沧冥急吼吼的拉回了洞房,这般猴急,哪儿像以往的那个清心寡欲的皇帝?
借着闹洞房,他们也要去查探查探,看看那里面坐着的,是不是真的夜沧冥。
夜玉轩眯着眼,唇角笑意不减,冷哼一声,“反正本殿就是不走了,谁要进去,先过了本殿这关再说!”
“大喜之日不能打架啊,殿下您这不是强人所难么?”
“谁说要打架了,拼喝酒,来啊!”
“卧槽,殿下,你这么嚣张,可是很招人恨的!”
夜玉轩嘿嘿一笑:“不敢?”
“嘿,末将就不信了,众位兄弟,来啊,看谁先趴下!”
前方闹哄哄一片,许是气氛太过于热闹,贺兰音陪着失去心爱小公举的君家男子喝了几坛好酒,也觉得浑身有些燥热。
她抬起醉眼望着喝趴下一众人,仍坐在凳子上不倒还笑的无比风骚的夜玉轩,再看了看脸上含着笑意的君家夫妻,大嫂安月彤不胜酒力,早就趴在了桌子上,大哥君千墨正低着头与古青鸾说着什么。
君子衿闭着眼,头枕在椅背上,脸颊上泛着酒红,君未殇倒是一脸淡定的吃着菜,自打喝了头一杯酒之后,他倒是一滴酒都未再碰。
叶翾不胜酒力,撑着额头坐在她的旁边。
君未殇抬头看了她一眼,“二姐,可要解酒丸?”
贺兰音摇了摇头,今儿个是君未染大喜的日子,喝醉就是高兴,吃解酒丸未免也太扫兴了些,她将叶翾披在肩膀上的披风往上拉了些,缓缓站起身:“我去醒醒酒。”
君未殇未说话,低头继续吃着酒桌上的菜。
贺兰音千杯不醉,这是认识她的人都知道的秘密。
既然二姐不说,那他也没有问的必要。
夜里有些凉,贺兰音随意披了一件外套朝外走去,不时的有太监和宫女走过来,皆被她给打发了。
君未染嫁人,她心里的确是高兴的,所以今日便是酒不醉人人自醉了,只不过那边实在是太过于吵闹,弄的她的头有些晕乎。
西江皇室她也来过两次,也不担心这里面会有什么机关,只管往安静的地方走去,走的累了,就寻个干净的石头坐下。
夏日的虫鸣声此起彼伏,宫灯照不到的地方会飞出一两只萤火虫,月色柔柔的洒了下来,静美如画。
身后逐渐响起了细微的脚步声,朝着她走来,带来一股子洒风,坐在她的身侧,三串烤的极好的肉串伸到她的眼前。
贺兰音嗅了嗅,到底是没忍住,拿起一根,吃了起来,烤的外焦里嫩的羊肉香味充斥在她的口腔,贺兰音极为满足的轻唔一声,很快,便是一壶烧酒递了过来。
她接过,咕噜咕噜喝了几口,叹声道:“痛快!”
坐在边上的人轻哼一声,咬了一口羊肉串:“难道不好吃?”
“夜殿下带来的东西怎会不好吃?”贺兰音笑吟吟的望着满身酒气的夜玉轩,回头望了一眼:“你不是在守着宫门么,怎地跑到这儿来了?”
“就凭他们几个,能支撑多久?”夜玉轩轻嗤一声,蹙着眉头,盯着手里的羊肉串,似对自己,又似对她道:“城南家的蔡老头回乡下了,以后怕是再也没有这样的肉串吃了。”
贺兰音一怔,赶紧将手里的肉串吃完,抹了一抬嘴,嘿嘿一笑:“北辰不还有一家么,若真想吃了,就将那老头子抓过来便是。”
夜玉轩挑高了眉头望她,良久,邪肆一笑:“你说的有道理。天下之大,会烤肉的也不止这两个人,兴许你会在南凉找到一个合口味的呢。”
贺兰音咂巴嘴,点头:“你说的有道理,到时候夜殿下可愿赏脸?”
夜玉轩想了一会儿:“若得你肯定,那必然是一处美味,尝尝也未必不可。你明日是否就要动身离开?”
贺兰音点了点头。
夜玉轩打了个哈欠,眼角有泪光:“今日的酒喝的多些,我便不送你了。”
“好。”
他站起身,拍了拍衣袍上的灰尘,垂着眼睑淡淡道:“保重。”
贺兰音迎着月色看他,默了一会儿,轻声道:“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