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玉轩如愿以偿的等来了皇兄夜沧冥的回话,一个巴掌拍倒在地。
不过好在他武功尚可,被那一股子纯阳罡气挥落马背的时候,愣是靠着诡异的扭姿落在地上,只可惜他身上披着的深蓝大氅,有一半都浸在了脏水里,显得有些狼狈。
一路随行的大将皆无一丝声响,甚至眼神儿都没乱过一分,可见其训练之有素,心理之强大,然而夜玉轩与他们都是上过战场有过命交情的兄弟,自然知道他们内心正在嘲笑他。
是以,他只能以拳抵唇,轻咳一声以掩尴尬,一双桃花眼瞥来瞥去,耳尖迅速的蹿上了一抹红,极速的跃上了自己的马,却是逐渐的远离自家皇兄的黑撵,说什么也不肯再跟夜沧冥多说一句话了。
无人扰了清静,坐在撵轿中的夜沧冥缓缓睁开了双眼,他一双寒目无一丝情绪,只那视线落到放在自己面前小桌上的两个铜板的时候,划过一道红芒。
嘴角邪肆勾起,嗜血异常。
而距离他们约莫百里之地,赶了一天一夜行程的君未染寻了个地方暂且休息,她寻了颗大树坐了下来,一边捶着自己的大腿一边看着两千余人的士兵,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除了额头上的汗水,甚至都瞧不见他们的气息乱过一分。
君未染叹息一声,心下顿生佩服。
也不知道这夜沧冥是怎么训的兵,这跑了那么远的路竟还跟个没事儿人一样,原本她还担心没有办法极速的到达目的地,没想到头一个受不了的竟然是自个儿。
掏了一粒药吞下,她有些惆怅的望了天空一眼,本想舒缓一下心情,却没想到夜沧冥的那张脸一直都在自己眼前晃悠。
“讨厌,”到底是个孩子,她气嘟嘟的拿手挥了挥,发觉自己蠢笨的行为之后,鼻子一抽,竟很是委屈曲起膝盖,将头埋在自己的双膝之中。
肩膀小幅度的抖动着,不一会儿,她又猛的抬起头来,鼻子动了动,小脸蛋上一寸寸的僵白,她慌张的从地上爬了起来,顾不得疼痛赶紧上了马,对着周围的人喝道:“马上赶路!”
该死的那姓夜的还是人么?她都赶了那么久的路了,这人居然这么快就追过来了?幸好今天天气不错,有风,不然等到人都到了眼前了她岂不是不知道?
行军队伍得令,立即跟上那一抹称得上在逃跑的身影,无人有一丝的疑问,只会紧紧的跟随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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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另一头,清风徐徐的午日,一只全身雪白,有着奇异的两条尾巴的小狐狸,身上紧紧的系着一个布条,满脸悲壮的仰望着高耸入云的出口。
贺兰音和叶翾站在一边看着它,见它不动,她走过来拍拍它的小脑袋:“乖,将这个带出去,找到那个女孩子。”
小狐狸噙着一双泪眼,可怜兮兮的转过小脑袋看着她,轻轻的吸了一下鼻子,小耳朵被风吹的一抖一抖的,更加可怜了。
偏生贺兰音瞧不见似的,摸摸它的脑袋,其实心里面也很是不忍,本来她是打算好用一段并不短的时间来制作登山镐的,哪承想,这上天就是这么给面子,将一只通人性的小狐狸给送来了呢?
遥远的希望就在眼前,搁谁都不会放弃,只能默默的在心里疼爱了几下小狐狸,面上却是不容置疑:“你跑到这里来,想必你的主子一定不知道。”
小狐狸的身子一僵,贺兰音仿若没有察觉一般,继续摸着它的小脑袋:“以宋灵偃那个人的脾性,若是知道你三番五次出逃,必定会认为你已有不忠之心,眼下,你也只能投靠到我这里成为我的爱宠。”
小狐狸吱了一声,眨巴着眼睛看着她,神色忽然有些哀伤,大眼睛也黯淡了下去。
贺兰音叹了一口气,瞧它爪子上的伤痕,良久,将它抱回了怀里,扯下它身上的带子,低声道:“罢了,下来已是不容易,上去哪有那么简单。你即铁了心要跟着我,便是我的人。如此,也不能苛待你不是。”
小狐狸耳朵一竖,大眼睛立即闪亮了起来,那兴奋的吱吱模样,令贺兰音忍不住笑出了声,抱着它摸了摸,她转过头看向那双眼澄净之人:“今天下午你得要多吃点儿饭才行。”
叶翾不解的看着她:“作何?”
贺兰音按住小狐狸不安的小身子,跟它嘻闹了一会儿,神色认真道:“晚上要出力。”
叶翾神色一怔,双眼之中极速的划过一道亮光,语气却更加的疑惑:“出力?”
贺兰音点头,丝毫不觉得自己说的话有什么奇怪,小狐狸忽然从她的怀里蹿了出去,撒丫子到处狂欢去了。
它好象对这个地方甚是喜欢,不一会儿的功夫就将叶翾种的田地踩了一遍,嘻闹的不够,一双利牙就要去扑咬贺兰音的菜园子。
叶翾面色微微一变,正要出声制止,就见一脸笑容的贺兰音忽然轻轻斥道:“敢咬一下,今天晚上就闷了你。”
小狐狸吓的身子一颤,小心翼翼的收了自己的牙,本来想转过身来祸害叶翾的田园,忽地感受到了更加危险的视线。
它登时整个狐狸都不好了,气愤的吱吱吱叫了几声,小屁股对着两个人晃了晃,撒丫子又蹿到其他地方去了。
贺兰音忍俊不禁,不是说这段时日与叶翾单独在一起有什么不好,只不过一直都是他们两个人,有了新鲜的事物出现,到底还是很欢愉的。
“阿音,”叶翾看着她,神色有些黯淡,“是不是不喜欢这里的生活。”
贺兰音转过身,瞧他垂着眼睑,长长的睫毛轻颤,神色略显落寞,这段时日的恢复,他到底是会揣摩了自己的心思。
实在是难得见他这幅神情,她捂着嘴偷偷一笑,故意点头,在瞧见他更神伤的表情之后,终于笑出声,轻轻一跃,双手勾住他的脖子,悬挂在他的身上,笑吟吟道:“等你将南凉的事情都处理完之后,我们再回到这里,如何?”
叶翾眸子亮了亮,唇角一勾,双手搂住她的腰:“于我来说,阿音在的地方,哪里都是一样的。”
“那可不一样,”贺兰音煞有介事的摇了摇头,“以你现在的性子,回了南凉之后,必定会被安排很多很多的后宫之人。我这人一向怕麻烦,对于那些深宅里的斗争向来深恶痛绝,也懒得玩些花样,一个不高兴,很有可能就会将她们都杀了。”
她又叹了一口气,摇摇头:“但那些能进你院子的女人的身份又如何能够任我所为?我若杀不了她们,又不能忍受这些苦痛,那能怎么办?跟她们去斗么?那我一定会疯了吧!”
叶翾垂眸看她:“我竟是这般无用之人么?连自己后院之事都做不得主?”
贺兰音愣了愣,很是认真的想了想,摇摇头:“我虽没有打听过你的事情,不过瞧起来,你倒是一个挺厉害的人。不过再厉害的人,在牵扯到一些利益的时候,总归是要低下脑袋,如此一个趁人之虚的机会,这些人一定都不会放过。毕竟这个世界可怕的不是人心,是一直惦记着你的人心呐!”
叶翾轻笑一声,揽着她的腰身更紧了几分:“既然如此,阿音为何还要跟着我回去涉险?”
贺兰音脑袋埋在他的胸,重重的叹了口气:“谁让你是我养大的了,我万般不舍,只能将你收入囊中,你既然已归我所物,我自然不允许他人再惦记着你。”
叶翾微愣,“阿音,我也是舍不得你的。”
贺兰音愉悦的低唔一声,忽然道:“记忆恢复到哪儿了?”
抱着她腰身的双臂微微一僵,她也不抬头,只静静的听着他浅浅的呼吸声,脸上笑容不减,眼底却逐渐在转凉。
半晌,他轻轻道:“这会儿子是全部想起来了。”
贺兰音眉头一挑,他又继续道:“断断续续,不知道何时又会将所有的事情忘记。”
待他说完,贺兰音手一松,看也未看他一眼,调头就走。
叶翾一惊,赶紧伸手拽住她的手腕,将人重新拉回自己的怀中,气势一变,与以往无异,只不过语气里难掩一丝的哀怨:“好不容易才想起来,你这是要抛弃我?”
贺兰音轻呵一声:“我可不敢,太子殿下。”
“十三和太子,有何不同?”叶翾眼中隐约有一丝的笑意,抱着人不撒手,“可不都是我么?”
“那可不一样,十三是我养大的儿子,”贺兰音轻叹一口气,“还望太子殿下手下留情,将我儿子还给我才好。”
“你这妇人,就不能好好说话,”叶翾揽住她的肩膀,与她拉开些许距离,盯着她臭臭的脸,忍不住在她唇上啄了一口,“就这般生我的气?”
“那可不,”贺兰音翻了个白眼,“至少十三不会骗我。”
两人对望良久,忽然那人坏坏一笑,俯身凑在她的耳边低语了几句,只见本来还一派淡定的贺兰音脸色刹那爆红,恨不得整个人都钻到地底下的模样。
他说的是叶十三对她有反应的那个晚上。
偏偏那厮还咬她耳朵:“是不是瞧的见才叫在乎你?阿音,今天晚上要不要试试看?看看我是不是在乎你,是不是对你有反应?”
“你!”贺兰音受不了了,一把推开他,手指哆嗦着指着笑的一脸腻歪的男子,你了半天也没你出个所以然来,气呼呼的掉头就走。
叶翾赶紧跟上,赶紧顺毛:“别生气,我能清醒的时间有限,很多事情,我们都需要相互通气。阿音,我,我也不知道我能不能恢复。”
他后面说的声音极小,贺兰音的怒火瞬间被灭,她顿住身子,转过身来看他,眸色微微闪动:“叶翾。”
他微凉的手指摸着她的脸颊,笑的温柔:“别难过,无论我以什么样的姿态出现在你的面前,我都是叶翾。”
将人揽在怀里,闻着她身上的香气,他抬眸望向长空:“其实这样也挺好,待南凉事了,你与叶十三在这世外桃源之地一生一世,也不枉费我来这世上一遭。”
“别说了。”
“阿音,待与师父汇合之后,若我还是未醒来,你就将南凉的恶瘤尽数摘除,然后选个贤德都能过的去的人登上皇位,也算是替我延续了南宫一氏,即便是下地狱,也对得起我父皇母后了。”
“姓叶的!”贺兰音伸手捂住他的嘴,凶狠万分的模样十分吓人:“你再多说一句废话,我就让你吃不了兜着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