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高高的城楼之上，眼睁睁看着城外山阳军一步步将军营扎起，梁骏长长的叹息了一声，感觉一阵阵的无力与苍白。
“大人，城中大户富绅，都欲从北门而走。现在都在城门内集结，要求我们打开城门，让他们离去。”北门城门令遣人前来禀报。
“走？一群蠢货，现在四面八方诸县都被山阳军拿下了，他们能往哪里跑？再说了，城外有着数千骑兵，大军一至，他们能跑得了？”校尉孟道冷声道，“这群该死的混蛋，还不如将他们全部清理了，清剿他们的财产，为大军守城所用。”
梁骏沉声道：“我们是城中父母官，焉能如此而为。孟道，你亲自去北门，让这些想要逃命的大族富绅，除了带上些许路上所用钱财物资之外，其余的一律留下。胆敢不服者，用人头震慑他们。”虽然说得话很好听，但是做出来的决定，却一点也不软弱。
对于梁骏来说，这些想要逃跑的大族富绅和百姓，已经不算是他的治下之民了，既然不愿与留下，那就该为守城做出点贡献，毕竟，送给城外，还不如送给己方。
至于这些人要去哪里，梁骏也不知道，也不想理会。他知道，在宋州府和济阴府，已经没有他们的落脚之处了。当然，他们要是愿意作为一个普通百姓，保住性命应该是没有问题的，毕竟，山阳军对待普通百姓还是很不错的，除非百姓故意攻击，否则，山阳军是不会对百姓故意屠杀的。
城中这些想要出城人的恐慌情绪也传染到了其它的百姓，不仅是大族富绅，一些百姓也要跟着离开。对于这些百姓来说，孟道自然是不会任由他们离去的。
北城门令林秋柏孟全副武装，焦急的走了过来，对城楼上方的孟道说道：“大人，我们不能再让城中的大族富绅出城了，我们得马上关闭城门，城里的人现在都恐慌不已，由于大族富绅的抛弃家产的离城，使得全城百姓也在争相出城。再这样放任下去，城门就控制不住了。”
“到时候，城中的百姓可就跑完了，没有了这些百姓，我们还守个什么城啊。而且，因为慌忙的离城，也使得全城骚乱不已，城中已经有暴徒趁火打劫了。此外，一些士卒们也受到影响。我们的正兵还好些，那些青壮出身的临时守城士卒，也已经恐慌不已，他们对守城没有信心了。要不是因为他们身侧有我军士卒，震慑着他们，只怕这些青壮也要开始逃离了。”
孟道低头，看着城楼下方，城门内的大族富绅，喝骂着任由城门守军将其的财物扣下，搁置一边，放其出城。也看到了不远处越来越多的百姓要争相出城，心头蒙上了一层阴影。城外大军来袭，城内骚乱四起，这说明了什么？说明了城中有人故意宣扬山阳军来袭的消息。否则，对于城外的情况都不了解，又加上城中守军的封锁，这些百姓怎么会蜂拥出逃。要知道，亢父县之中，百姓的生活还是不错的。此外，梁骏也没有过多的捏造山阳军士卒破城之后会怎么样，怎么会让这些百姓不顾一切的往外跑呢。
“关闭城门，让所有人都立刻归家，告诉他们，城外有数千敌军骑兵，出去者，绝无生路。”将烂糟糟的城下情况，孟道冷声说道。
“遵令！”城门令应命道。随后，在其的军令之下，北门缓缓关闭，断绝了城中大族富绅出逃的道路。随后，在士卒的逼迫下，又将这些百姓驱赶至自己家中。
“孟校尉，情况如何？”将孟道回到南城，梁骏缓缓问道。
孟道沉声道：“不好，城中百姓不知道得到谁散播的消息，纷纷要求出城，除此之外，城中甚至有暴徒趁火打劫，烧杀劫掠。我已经让城门令关闭了城门，驱赶百姓归家，并加大了城中的巡逻。”
梁骏点了点头，笑道：“做的不错，说起来，现在的你，已经比很多人做的都要好了。你应该在都督大人正兵之中，领军作战。现在，可惜了……”
“怎么，将军不看好亢父县的安慰？”
梁骏叹了口气，道：“看好？孟校尉，你真的看好这里吗？还未开战，城中百姓都乱成一团了。山阳军前锋已经杀到，但都督的援兵还没有踪迹。城外的骑兵应该是针对卢州府的援兵的。至于剩余的五千人，应该是前锋辎重队为主，他们只不过是来搭建军营的。这说明了什么，说明了他们根本就没有将我们放在眼里。如果不是因为我们这里城坚池厚，只怕他们直接就来攻城了。”
梁骏说完，看着远处渐渐完成的山阳军军营，没有继续再说什么。他对徐阶整编军队的问题有些异异议，但不是说他不同意徐阶的做法。只不过，他认为徐阶和其他诸侯联军与武卫军开战时间太过匆忙。他也知道，从领军校尉变为县令，也是徐阶对他的一种保护。他妥善经营这里，努力练兵，希望日后能重新领军作战，可现在呢，城中那些自己善待的百姓都想跑了。能让他们跑嘛？要是城中的人都跑了，他们却留下来的话，他们又找谁去收税、筹集粮草、打造器械铠甲。守城的时候，又要找谁来帮助守城？但百姓已经对此城失去了信心，他又能如何？
“大人，城中有人造谣生事，我们是不是行动起来，先将这些在城内挑动事端的家伙给清理一下，免得我军守城，摇摇担心后方不稳。”孟道冷声道，脸上杀气涌动。在这种时刻，他可是不希望有什么意外事情发生的。
梁骏脸上古井无波，淡淡的说道：“哦，你知道是谁在城中造谣生事的？”
孟道恨声道：“现在城时各种谣言满天飞，百姓慌乱。只怕在山阳军的骑兵刚刚抵达之时，甚至是在之前，就有人刻意的去造谣生事，故意挑起我们后方不稳。属下认为，这些人都是和山阳军有关系，甚至是山阳军的内应。属下愿意领军去抓捕那些乱传谣言的人，清除隐患。”
梁骏漠然的一笑，平静的说道：“孟道，你要是这般做了，结果会是什么，指挥让城中更加骚乱。谣言之事，只能派人宣告实情和安抚，焉能在这种时候进行抓捕？”
“对了，孟道，你认为我们能守住此城吗？”梁骏顿了顿，忽然问道。
孟道微微一怔，道：“大人已经向都督求援，只要都督援兵赶到，应该没有问题的。”
“是吗，希望如此！”梁骏缓缓说道。
“报！”一名士卒急匆匆走了过来，向梁骏禀报道。
“说！”见来人，梁骏微微一怔，沉声说道。
“启禀大人，西侧二十里之外，山阳军大军两万，已经直奔而来。其中，山阳军主将李丰，亦在其中。”斥候沉声禀报道。
“下去吧！”梁骏深吸了一口气，沉声说道，“他们，来的好快，要是都督的援兵也能这般迅速就好了。孟校尉，现在，你还有信心守住此城吗？”
孟道脸色微微一变，道：“不可能，他们怎么可能让几近三万大军来此呢？就算其中有五千辎重兵，那也是两万五千人，基本和山阳军在南部三县抵御武卫军的总兵力相等了。这不可能，山阳军难道全军出征？他就不怕武卫军进行反击？”
梁骏沉声道：“孟校尉，你说错了，他们不是全军出击。只不过，在任城收降五千余，在其余各县又收降万余士卒和地方大族私丁。我想，这合计三万大军之中，是山阳军的没有多少，大部分应该是收拢的杂兵吧。”
“杂兵？山阳军想要做什么？难道他们以为就靠着杂兵能拿下此城？”孟道沉声道。脸上也显现出，为刚才自己反应太过激烈而导致的尴尬之色。
梁骏道：“三万大军，其中领军的军官应该是山阳军之人，换了主将，这接近两万的步卒，拼死冲杀，还是有可能的。而我们这里，却只有守军五千。你真的认为他们拿不下？此外，……”
“报……启禀将军，城东之侧，二十里之外，一万山阳军在此扎营。”还未等梁骏说完，又是一个探子禀报道。
梁骏苦笑了下，道：“孟校尉，看到了吧，一万山阳军，东面的。这才是山阳军的精锐，他们为的就是防备我亢父县东逃，防备都督大人援兵抵达。那么，现在，你还让我我们凭借五千人能守住此城吗？”
孟道摇了摇头，苦涩道：“那大人的意思是？投降？弃城而逃？”
梁骏微微一笑，道：“降？要是投降，早在两日前就投降了，现在投降，可不比两日之前。两日之前降敌，还能得到山阳军的重视。现在嘛，你我要是投降过去，重用是不用想了。能不能保全性命，还是两说呢。这亢父县，关乎卢州府东侧防线。而我却糊弄了山阳军两日之久，加上今日，已经是第三日。你说，他们能这般让我们好过吗？”
“至于弃城而逃？现如今，无论是北面、西面和南面的济阴府、宋州府全部都在山阳军之手，而东部又是山阳军拦截之地，我能还能逃往哪里？就算躲过了山阳军，你认为都督大人会放过我们这弃城而逃的败军之将吗？等待你我的则是杀之祭旗，以安将士之心。”梁骏不想离开，除了上述缘故之外，他还有一大家子人口在城中呢，他有儿子和女儿尚未长大成人，他不想让他们这般年轻就死去。
孟道沉声道：“大人，山阳军还算不错，应该不会斩杀我等吧。将士们已经没了拼斗之心，要是得知三面合围，城中将士只怕……弟兄们除了部分是昔日府军之外，还有部分则是在都督大人整编之时从青壮之中征召，他们都是普通之百姓，何苦让他们死于此战之中呢。让他们投降山阳军，从此解甲归田，岂不是很好？”
梁骏苦笑道：“孟校尉，在宋州府，我们这亢父县境内的百姓生活是最好的，而这里的百姓也是心向我兖州府军的。山阳军想要收服这里，将此地彻底纳入麾下，他就不希望我们这样的人存在于这里。此外，我们两日前应允臣服，但却和都督大人联系，你说，他们会放过我们。就算是要投降，那也要战过之后才行。”
“对了，孟校尉，你应该是和山阳军有联系的吧，否则，也不会接二连三的让我投降了。对吗？”梁骏振声问道。
孟道浑身一震，右手不由的握在腰间长剑剑柄之上，最后默然松手，喟然长叹道：“大人猜到不错，我确实和山阳军有联系。现如今山阳军已经拿下宋州府全境，济阴府大半部分，就是剩余的，也不是什么难题。更重要的是，山阳军治下的百姓，会比都督大人治下生活的更好。我二叔家中，有我堂弟兄四人，三个都被都督整编军队之后，先后抽调入伍，但现在，死的死，伤的伤，未曾得到一点的抚恤，但他们却要承担繁重的赋税，几欲饿死。梁县令，你说，这样的官府，我该继续支持吗？”
梁骏叹了口气，道：“现在，你不用再指挥守城士卒了，回家怠慢去吧。或许你说的在理，但是，我还是要为兖州府军一战。”
“则么样？大营都弄好了？城中守军可有什么异动？”来到南门之后，赵询看着无所事事的关林，沉声问道。
关林摇头道：“营帐已经搭建完成，至于城中守军，完全没有任何动静。想来，我数万大军的出现，也让守军不知所措了吧。再说了，我们的人只怕也在城中给他们带来了一点小麻烦，他们正忙着处理吧。真是可惜了，要是他们能出城一战就好了。”
赵询沉声道：“拿下这里，你骑兵都就会挥军北上，进入济阴府西部诸县，清剿境内盗匪义军，这些占山为王，祸害乡里之人，一律要严惩，就算是为民牟福，也不能让他们脱离官府存在。”知道关林闲不住，赵询就给他了一个任务。当然，骑兵都士卒想要成长，光是训练还是不够的，赵询也希望在杀戮之中让他们成长起来，成为真正的骑兵精锐。要知道，他们和骁果军的骑兵比起来，还是相差甚远。
“真的，那简直太好了！将军放心，到时候属下一定会扫清各地盗匪义军的。”关林哈哈大笑道。如果不是因为要防止东部卢州府的援兵，他现在就想向赵询请求领军北上，如济阴府带军。
“去，请苏将军来一趟，劝劝城上的守军，能兵不血刃的投降，那自然是最好的了。此外，这个梁骏，虽然是徐阶的同乡，倒也是一个人才。能将其收下，倒也是一个不错的主意。”赵询沉声下令道。
“大人，城外山阳军来人了！”城墙之上正在安排守城事务的梁骏得到了麾下士卒的禀报。梁骏抵达南城楼之时，发现山阳军之中，有十余人策马接近。
“苏威？真的是他……”看到来人，梁骏暗暗皱眉。苏威是宋州府守军镇守使，说起来，还是各地守军的最高长官。
在梁骏看到苏威之时，苏威自然也看到了城墙之上的梁骏。他跨在马上，对着城楼之上喊道：“梁县令，眼下情形想必你都已经了解。济阴府、宋州府已经全境都被我军占据，而你这亢父县，也不过是宋州府仅剩下的最后一县罢了。本镇守使已经臣服山阳军，现在特为梁县令指一条明路。我山阳军对待百姓如何，对待士卒如何？想必梁县令很清楚，而梁县令所等待的卢州府援兵，只怕是没希望了。难道梁县令为了给徐阶效忠，要连带着这五千大好男儿？”
“梁县令，不如就此献城归降我主。如此，宋州府境内再无战乱之苦，百姓也能享受免税分田之福。而城上诸将士，也能回家与家人团聚，如此，何乐不为？总不比让他么全部死于守城之战要好？”
“再者，难道梁县令还认为你这五千麾下士卒能拼死守城不成？现如今，大势已定，难道梁县令为了自己的虚名，却要让数千无故将士和城中数万百姓与你一起遭殃不成？我主敬你是人才，所以，此次特地招降与你，希望你能明智选择。”
“梁县令，徐阶为了自己称霸兖州之地的雄心，私自将梁州府、山阳府割让给唐军，并将山阳府数万府军弟兄出卖，将其送与唐军之口。如果不是我住英明，只怕就没有新增的山阳军，只怕现在兖州之地做主的就不是徐阶，而是唐显了。其为了击败武卫军，大肆征兵，大肆加税，这些，梁县令最为清楚。现如今，徐阶丢失济阴府和宋州府之地，之余卢州府一府之地，且与武卫军大战一场，损兵折将之下，又有何作为？”
“现如今兖州之地各地百姓承担及其厚重的税收，在这般下去，迟早会流民遍地，枯骨遍野。到时候，兖州之地的百姓还能活下去的又有几何？如今山阳军南北夹击，欲平定兖州之地，还天下百姓一个和平安稳，居有其屋，耕有其田，让所有的百姓都能有个温饱，都能很好的活下去。梁县令还要继续与我山阳军作战吗？你就不为城中百姓一想？”
苏威的话语顿时传遍城墙，城墙之上的守军士卒们开始有些骚乱，其中一些情报更是让他们感到心惊。山阳军已经拿下济阴府和宋州府全境了，就他们这，还怎么打？
“苏将军，我得徐都督所用，不敢轻言背弃，做一小人。为下属者，当讲忠义。山阳军愿攻，那就攻吧。如果真的要为百姓好，就不该对我济阴府和宋州府进行征讨。苏将军敢说，在这征讨之中，百姓无伤亡？”半晌，梁骏振声说道。
苏威淡淡一笑，道：“忠义？为百姓，为天下，你所言的忠义又值几何？是，我山阳军攻伐之间，是有伤亡，但我军攻伐之后，救济兖州府军抛之不顾的灾民，减免税收，发放冬衣，为百姓分配田地，为他们筹集过冬所需。敢问梁县令，徐阶能做到吗？一时之苦，随后则是幸福百年，这难道不是为百姓好？”
“苏将军，你不必再说。你我心中执念不同，想法亦是不同。今日，山阳军想要拿下这里，只能破城而入。而我梁骏，是不会献城而降的。”梁骏挥手打断了苏威继续劝降的话，冷声说道。
梁骏知道自己的情况，他和徐阶是老乡，是发小，他能为官，也是徐阶所为。要不然，依他耿直的性子，他只能永远是一个小卒，跟别说什么校尉了。校尉之职，已经是中级官员了，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胜任的。就算有功劳，也不会成为领军一千的实权校尉。
他就算是投降，也不能直接献城而降。否则，他身上的名声就不怎么好听了。如果直接献城而降，哪怕现在没事，日后升职和同僚相处之际，这个不好的名声就会被人给翻出来。背主而降，尤其是受到过徐阶很大恩惠的背弃。连一战都未曾有过，就直接降敌，这有些说不过去。就算是降敌，也要苦战不敌之后方可。
当然，时至现在，他已经没有死守的打算了。原本是希望徐阶能派出援兵相助，但……不说他愿不愿意，就是麾下士卒只怕也不想死守。梁骏相信，一旦攻城开始，只怕这守
见梁骏如此，苏威只好暗自摇了摇头，默默回身，转身离去。
“都督大人，两日了，为何不见援兵赶到呢？非是属下不愿意死守待援，而是已经无法再守了。”看着苏威离去，梁骏暗暗感叹道。H
